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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有女 痕線 4234 字 1個月前

不耐,諷刺道:「我與家中的奴婢日日相對,豈不是比你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人還要因緣深厚?一世了諸事畢,上輩子的事,我沒空與你清算。」

這說法倒是新鮮,蕭恆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遍美人怒容,折扇輕搖,讚道:「蛾眉顰笑,宜嗔宜喜,其艷若霞,應慚西子,實愧王薔。如斯美人也!」

活了兩輩子,元意第一次遇到這樣死皮賴臉的男人,儘管這廝皮相俊美,也難消她的憤岔。這種人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最好便是不要理會。

她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便循著小石路朝著下山走去,因為心中有事,步伐愈來愈急,失去了往日的冷靜,竟是不顧腳下,始料不及之間踩到一顆光滑順溜的石子,重心一時不穩,就要頭朝地磕下。

一直跟在一側的蕭恆一愣,下意識地伸手欲扶。不料眼前一暗,卻是金鑲海棠的雲袖貼麵拂過,麝蘭馥鬱,清幽縈鼻,方欲細細品味,然則清風一過,便如煙般散去,隻剩下灑在心底的餘香,依舊裊裊。

等到他回過神來,就見元意半邊身子都倚在山道的圍欄上,黑髮飄渺,容顏冷寂,清冷若仙。原是她在情急之下扶住了扶手,才沒有摔倒。蕭恆收回手,不知為何,心底竟然有股淡淡的悵然。

元意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男子,蛾眉微蹙,薄%e5%94%87微動,最終還是逕自走了。吃了一次虧,她便耐住了性子,步履沉穩,神色也漸漸地恢復了以往的從容。

蕭恆怔怔地看著翩躚而去的頎長身影,長長的山道曲回蜿蜒,陰濕清冷,薄薄的幾縷清光透過鬱鬱蔥蔥的樹葉灑入,帶著琉璃清幻的色澤。山風悠悠的吹起,三千青絲飄蕩,女子略顯寬大的衣袍也獵獵地蕩起,似是乘雲歸去,又似踏風淺行。明明是閨閣少女,卻另有一種放意豁達的瀟灑,就是魏晉風流,也不過如此。

他隻覺得心中團著一股清洇之氣,漸漸地沁透了四肢百骸,再次回首,已是百年。

012搭救之恩

好不容易趕至山下,馬車邊沒有看到素梅,元意的心便咯登了一下,覺得大事不妙,忍著驚憂,對守在車邊的幾名媳婦婆子問道:「你們可見素梅?」

意料之內的搖頭,元意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顧不得風儀,拎著裙子飛快地往素梅之前逃開的方向尋去。

果然,在一處幽僻之地,隱隱傳來張仲□和一群男人的嬉笑輕佻之聲,期間還夾雜著女子的驚呼和啜泣之音,元意急紅了眼,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恨意湧上心頭,隨手拿起地上的一截手臂粗的木棍,不管不顧地欲進去與那群人渣拚命。

熟知剛走幾步,橫伸而來的手臂阻攔了她的去路,卻是尾隨而來的蕭恆。怒火上頭的元意根本就沒有多少理智可言,木棍劍指著他的脖子,寒聲道:「你讓開。」

蕭恆的劍眉一挑,用折扇一點點地推開木棍,不贊同地搖搖頭,道:「衝冠一怒為紅顏這等雅事,讓你一介女子去做,豈不是墮了爺的名頭?四姑娘隻需稍等片刻,爺定然把你的婢女全須全尾地救回來。」

末了他還朝元意拋了一記電眼,才大搖大擺地往裡邊走去。

直到蕭恆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元意失去的理智才漸漸回爐,手中的木棍啪得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卡在樹木之中不再動彈。這樣的噩夢如附骨之疽,儘管投胎轉世,依舊烙在她的靈魂深處,未曾解脫。

修長的手指撫上麵容,尖銳的指甲劃過細嫩的皮膚,帶來微微的刺痛,這副跟了她兩輩子的禍水容顏,讓她有種毀去的衝動。

「你在做什麼!」一個低沉的男聲驀然的響起,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她的手一緊握在了蕭恆的手裡。他往日輕佻的桃花眼,此時看來分外得深邃幽暗,像是盛滿了夜空一般浩淼。但這一眼隻是一瞬,他得桃花眼迅速盛滿了流光瀲灩,眼梢一勾,笑道:「四娘方纔的舉動,可真是令人誤會呢。」他的視線在她臉上隱隱的紅痕上一頓,微不可查得變得暗沉。

聽到他蹬鼻子上臉的稱呼,元意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多言,而是掙脫開他的鉗製,快步走向她身後的人,把她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看她隻是衣襟淩亂,身形狼藉,並沒有大礙,心裡鬆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放心地問道,「素梅,你沒有沒事?」

素梅猶帶淚痕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懼和後怕,繼而她感激地看了蕭恆一眼,哽咽道:「還好蕭公子來的及時,奴婢沒事,勞煩姑娘憂心了。」

元意心中一酸,把她攬在懷裡,澀然道:「傻姑娘。」感覺到自家姑娘語氣中慢慢的憐惜,素梅頓時淚如泉湧。

蕭恆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們主僕情深,折扇不緊不慢地敲著手掌,目光幽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到主僕兩人收拾好儀容,元意才帶著素梅向蕭恆福了一禮,「多謝蕭公子的搭救之恩,此情四娘銘記於心,日後定當相報。」

013以身相許

蕭恆展顏一笑,眉目如畫,俊逸風流,他的折扇輕輕地挑起元意的下巴,似是正經似是調戲道:「即是恩情,何談來日?四娘貌若天仙,又重情重義,甚合我意,不若以身相許可好?」

元意的臉上迅速漲紅,並非羞澀,純粹是被眼前的登徒子給氣的。她是腦子被豬拱了才想著正正經經地給這個潑皮無賴道謝,這廝就不能給他好臉色。

她一把拍掉他勾在下巴的折扇,氣哼哼地把素梅扯起來,冷笑道:「想要娶我?做你春秋大夢去吧!我是傻了才嫁給你這個登徒子。」

蕭恆清亮的眼眸一黯,不可置信地看著元意,似乎她的拒絕讓他傷心欲絕一般,「爺自問相貌人品,在京都裡俱是一流,為何四娘看不上爺?」他玩味一笑,意味深長的睨了元意一眼,道:「難道說,四娘心裡有人?」

元意眼神一閃,似笑非笑地看著故作姿態的蕭恆,道:「蕭公子人品高超,小女子確實高攀不起。你我不過認識一日,如此談婚論嫁,實乃孟浪輕浮。蕭公子莫要胡言亂語,敗壞我的名聲。」

熟料蕭恆眼前一亮,追著憤然離去的元意,笑道:「難道四娘介意在下不甚莊重?這有何難,回去我便遣了媒人到貴府求親,在挑個良辰吉日,三媒六聘娶你回來便是。」

所謂%e9%9b%9e同鴨講,便是她如今遇到的情景了,遇到這個厚臉皮的人,元意覺得兩輩子的修養都被他折騰殆盡了。

她耐住怒氣,驚覺自己今天的情緒外露太多,實在不是個好現象。她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從容,臉上掛上疏離客套的微笑,回首對糾纏不放的蕭恆道:「蕭公子請留步,前邊就是府上的車駕,請不必相送了。多謝您今日的搭救,那些話便當做玩笑罷。」

也不再理會他聽完話之後是什麼表情,元意繫上披風,帶上輕紗帷帽,裙裾微動,朝朱府的車駕走去。

「等一下。」剛踏出幾步,蕭恆的聲音再次響起,元意眉頭一皺,臉上帶上了不耐煩和厭惡,停住了步子,卻沒有轉身。

忽然,她的手中被塞進一個冰涼清潤的天青彩釉瓷瓶,男人骨節分明、修長乾燥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從她細嫩的掌心劃過,留下一絲絲酥|麻和瘙癢。

「這是宮中秘製療傷聖藥,這麼完美的一雙手,可別留下疤痕,爺可是會心疼。」蕭恆似乎絲毫不計較她方才話中的冒犯,臉上的笑容不變,目光在觸及她被割傷的手背時,反而滿是憐惜和心疼。

元意攥緊手中的瓷瓶,斂去眼中的複雜,道了一聲謝,便不再耽擱地登上了馬車。

「回府。」

綺麗華貴的閣樓內,牆角的文王鼎裊裊地升起淡淡的青煙,濃鬱的龍誕香在室內充盈,靡靡入骨。大紫檀木榻上,一隻白皙修長的大手漫不經心地擺弄著五彩絲絛上的羊脂玉珮,慵懶低沉的男聲悠悠地響起,道:「查的怎麼樣?」

木榻的旁邊跪著一個黑衣男子,恭敬道:「回公子,除了朱府的四姑娘,再也沒有旁人進去過林子。」

閣樓內安靜了半晌,男人悠悠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盯緊她。」沉靜了半晌,男人又道,「等等,我親自去。」

黑衣男子一頓,臉色不變道:「是。」◣思◣兔◣網◣

014殺%e9%9b%9e儆猴

元意手上的傷痕果然瞞不過張氏的眼,自然又是夾槍帶棒的敲打了一番,連大夫都沒請,直接把她打發回梅香院了。

安撫好精神萎靡的素梅,元意便讓她下去休息,等到室內的奴婢都退下,才拿出名冊,打開了扉頁。一頁頁地看下去,其中牽連之寬廣,讓她的臉色一點點地沉下來。

「誰在外麵!」

元意抬頭,便看見湘妃竹簾竹簾微微抖動,隱隱約約地透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卻是不知那人在外邊站了有多久,她的眼中寒芒一閃,厲聲喝道。

但見噗通一聲,那道身影已經重重地跪在地上,哭聲隱隱,驚恐道:「姑娘饒命,奴婢隻是想看姑娘是否有什麼吩咐。」

元意走出裡間,發現此人是蘭紫,不由得微微瞇起了雙眼,「本姑娘的規矩,你到梅香院這麼些天,竟然還不知曉?」

蘭紫臉色一白,全身癱軟在地上。她到梅香院的第一天,就知道四姑娘獨處時不喜人打擾,偏偏她打從張府回來後心裡就沒安穩過,便想趁此機會窺視一下四姑娘,妄想可以知道些什麼來安心,熟料剛剛靠近,就被抓個正行。此時此刻,她可是悔得腸子都青,隻能不停地求饒。

然而元意可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柳眉一豎,冷聲道:「來人,拖下去打。」她讓人搬了楠木交椅至院子裡,端端正正地坐著,吩咐了臘梅道:「把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叫過來觀刑。」

臘梅一激靈,一溜煙地跑了去,不過眨眼得功夫,除了被允許了休息的素梅,院子裡伺候的下人一個不落地聚在院子裡。

元意也沒有說話,隻是一個眼神,那粗使婆子便掄起木杖狠狠地向蘭紫打去,緊接著,便是一聲淒厲得慘叫傳來。那婆子平日裡做慣了苦活,臂力頗大,一仗下去,隻聽見啪啪的巨響,這樣的酷刑,哪裡是蘭紫這樣細皮嫩肉的丫鬟受得了的。不過是七八杖的功夫,她已經是麵無血色,大汗淋漓,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元意心中一抖,臉上飛快閃過一抹晦澀,繼而便恢復了麵無表情,再細看周圍的奴婢,皆是帶上了不忍、驚懼和後怕。

「姑娘,她暈過去了。」粗使婆子放下木杖,眉目恭敬道。

撐了十幾杖,蘭紫終於還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元意的指尖微縮,漠然道:「帶回去,給她上藥。」

那婆子道了聲是,便抱起蘭紫回了下人的屋舍不提。

元意宛若實質的目光在餘下的下人們身上劃過,特別是在同是被張氏送來的杏紅身上頓了頓,引得她顫唞不已,才緩緩開口道:「我素來不喜懲戒下人,一些無關大雅的小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罷了。但是,若是你們把我當成軟柿子,那就大錯特錯了。下人終究隻是下人,莫要忘了你們的本分。犯了我的規矩,甭管你是誰,我照懲不誤。」她輕撫了一下廣袖的褶皺,頭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