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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心 李升平 4204 字 1個月前

吼道:“那孩子呢?她在哪裡?”伏地魔乾枯的手掌忽然出現將他掀倒在地,他又一次置身於那陰暗潮濕的水牢,掙不脫束縛手腳的鐵鍊,摩天水輪轉動帶出傾瀉千尺的水流,他被沖刷得無知無覺,喉中也注滿了液體,他無法叫喊,無法呼吸,頭頂上傳來神甫的冥冥之音:贖罪的人啊,若梅林肯將你的罪汙洗刷,就請將邪念徹底捐棄吧。

他仰頭,天井上那束遙遠的光芒也離他而去。卻見那個美麗的人兒正在露臺上唱歌,“女人輕飄飄,像風中的羽毛,喜歡變腔調,最愛趕浪潮,看上去很可愛,使你中圈套,一會流眼淚,一會露微笑……”持在手中的玫瑰襯上他的肌膚如同象牙上一抹鮮紅的血跡,他在繁星漫天的映襯之中陶醉地歌唱,扇動蟬翼翅膀的美貌夜仙環繞在他肩上撥奏著豎琴。歌聲絕美,卻因為他嘲弄的態度而變得毫無感情。

夜風漸泠,翻起他的披風露出暗堇色襯裡,他有著能讓水仙綻放的優雅和顧影少年都會愛上的容顏。他低眉望著束在水車下的斯內普,斯內普也望向他,“伏地魔……”“不再叫我主人了麼,西弗勒斯?”那一他似乎在微笑,紅%e5%94%87輕啟卻欲滴出鮮血似的淒厲,“你讓我拿你怎麼好呢?你如此忠貞,卻沒有烙上魔印的勇氣;如此孤傲,卻永遠靠我的惻隱得到原諒。你如此堅強,卻又如此脆弱,如此穩靜,卻又如此單純,更糟糕的是,我是這麼寵愛著你,即便不放心把你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卻仍舊不能了斷。所以當我在整個世界消隕之後,你要受苦,這是你應該得的。”

斯內普艱難地念出最惡毒的攻擊咒,力量化做灰色圓弧壁向神秘人迅疾攻去,而他隻是簡單地伸出左手,魔咒便漸漸減速,像無力的浪爬上沙灘,逐漸化淡,肥皂泡一樣輕輕炸開。

“西弗勒斯,你的黑魔法越來越差了。”

梅睜開眼,霍格華茲已經沉睡。病室內沒有點燈,隻有門口照進來暗弱的黃光,她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斯內普,“雖然我的手臂上沒有烙印,但這並不能證明我沒有做過食死徒。”憤怒的叫喊仿佛幾秒鐘之前還在她的耳畔回蕩。在她意誌不清的時候,他們對他做了什麼呢?接著她清楚了,一切都過去了。

遙遠的地方傳來幾下鐘響,這鐘聲使她懷戀起夜雨中的倫敦,寒冷和火焰的熱交織一處,路燈玻璃罩上凝出水氣,光暈更加昏黃。行走的男人穿著厚呢子披風,臉龐躲在禮帽的陰影裡,身邊的單薄少年瑟瑟發抖,卻抱緊懷裡的嬰兒,不斷地問:“我們要到了麼?我們要到了麼?”那男人深吸著煙鬥,黑暗中星點的火紅,點亮又熄滅。

梅猛地睜開眼睛,剛才是做夢麼?夢境卻如此真實。她伸手擦擦額頭的細汗,起身離開,她的赤腳上套著暖便鞋,隻穿了淺黃色睡袍,很順利地溜出龐弗雷夫人的病院,她穿過霍格華茲主樓前的草坪,藍絲絨的便鞋與草甸廝磨,那感覺比赤腳行走在浮沙遊動的海灘更魅惑。

這魅惑來自腳下的魔藥學辦公室。

這裡好靜,她能聽見斯萊特林每一個精靈沖她眨眼的聲音,這是斯萊特林的地下走廊,她還從沒有在夜晚來過這裡,而且身上沒有穿戰甲一樣的學院服,就如此毫無遮蓋地來看望她的老師了。

辦公室的門還像往常一樣虛掩著,他的房間泛著梅夢中倫敦街頭那樣的昏黃,他伏在桌子上,他睡著,梅知道,梅能感覺到。

他的背影,被昏黃的光打出來的背影,令梅感覺心痛。為什麼這個男人桀驁外表掩藏下的全部是脆弱,當他麵對整個世界的攻擊,就像少年時麵對鏡子中的黑魔法,與整個世界作戰,便是他生存的方式。

斯內普的桌上擺著一個盆,好象中國古老的瓷器,外沿上印了複雜的青花。那是鄧校的冥想盆,即使梅並不認得,她也多少猜到了它的作用。斯內普熟睡時把手合在盆外壁的掌印模子中,待他睡著,盆內便似小九天一樣風雲翻滾,那顯示了使用者正在經歷的夢境。冥想盆能裝下人心中最沉重的思慮,並將其適時化解,這個盆能夠給噩夢中的人以保護,給焦慮中的人以安寧,並讓你漸漸忘記痛苦的記憶,恢復平和。從阿茲卡班獲釋之後,斯內普一直用這個盆來緩解自己,他要依靠這個才能夠入睡。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除了鄧校。

那一夜斯內普睡得很沉,熟睡的呼吸聲從喉腔深處傳來,平和地像個孩子。梅看到冥想盆的另一麵有著同樣的一個掌印模子,她知道那是她的手將要放上去的位置。

……

斯內普的夢境中隻有一片海。那片海在梅的視線中展開。迷霧褪去,視線變得清晰,他的夢境像掀開三角鋼琴上覆蓋的淺紫色綢緞,展露出下麵泛著烏光的油木,神秘而寧和。

她的腳下沿展開一道沙子砌成的圍牆,遠遠向前方延伸,梅沿著城牆向前走去,在濃霧未盡的遠方,她看到他。

梅拖著陷落在白沙灘中的腳向他靠近,那是一個在海邊堆沙堡的男孩。他沒有使用任何工具,隻是一雙手不停地挖著,長長的指甲縫沁滿黑泥,身邊的沙堡已經大得像一座城。

當她看到那個在海邊努力堆沙堡的孩子,烏黑的發垂過額頭與長睫相交,梅忍不住眼淚。他停下來看著她,她一麵慌張地擦著淚水,一麵示意他不要被她打擾,他拋給她一個冷酷的眼神,又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這時候那個優雅的紅瞳男人便出現了,他裹在拖地的黑色披風中朝梅走過來,宛如一支長莖的黑百合。他對梅說,我知道你是誰,但是我不瞭解你為什麼哭了。

梅說,如果你見到一個用沙子堆起的城堡像你用積木搭起的宮殿一樣宏偉,你就會瞭解了。

他說,知道嗎,你曾經在這個地方出現過,就在這裡剛有這片海的時候。

梅等著這孩子會對男人的出現有什麼反應,但是孩子一直專著於挖沙子,於是她站起來,正視著打量那個男人,說,你和我一樣,也不是他夢境裡的東西,那麼你為什麼要在這裡?

他笑了,說,你的直覺很好,但是你應該更有禮貌。本來我隻是想遠遠地看著,這種場合不太適合我出現。但是我們之間本該有這樣一場對話,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有某種相通之處,我們都將得不到自己最珍視的東西,然後你的心會碎掉,死亡將成為你的希望。

梅倒吸一口冷氣,接著搖頭:“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利用欲望殺人,而這是我從來都不想要的東西,他也不會再想要了。”

“你說得很對,我是用欲望來使人就範,而天使是用命運來殺人,你逃得過欲望的陷阱,卻逃不過命運的狩捕。”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這不是問題的重點……讓我看看你,”他上下大量著她,“一個格蘭芬多,天賦不高,直覺很好,外表隨和卻很有主見,有點倔,嗯,富於同情心,還有,從小到大都很孤獨,但是並不因此而痛苦——這倒是你跟他的共同之處。這就是你嗎?”

梅看著他並不開口。

“你在戀愛?這很有趣。”他像個發現玩具的孩子。

梅有些臉紅,她看了看那個堆沙堡孩子,“你想要做什麼?”

“我在跟你聊天,你不知道麼。你在戀愛,那我們就聊聊愛情的事情。”

“我有過一個情人,有一天我發現她找了一個麻瓜情人,於是殺了那男人。之後的早晨我醒來對她說,我是想要,才和你做的,而不是因為我喜歡你。她一聲也沒吭,就像往常一樣。之後她當著我的麵收拾行李,我問她去哪兒,她在我麵前折斷了自己的魔杖,對我說她懷孕了,孩子不是我的。我厭倦地說是的是的這我都知道了。她說要把孩子生下來、養大,她再也不要魔法了。我對她說,母愛多偉大,但偉大的母親還不知道,這可憐的孩子已經沒爸了。”

“其實要不是她跟那個麻瓜偷情,我們會一直生活得很好。可即使那時候我知道孩子實際上是我的,我也不再想要了。” +思+兔+在+線+閱+讀+

“之後她離開了我。那天她走過的走廊很長很長,我有足夠的時間下手,但我還是沒有殺她,看著她直到消失在盡頭的陽光中。因為我知道她根本活不長久了。”

“那她後來死掉了嗎?”梅問。

“不知道,之後我就忘掉了她。”

“多可憐的女孩,她真傻。”梅說。

“這世上傻女孩很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之後再沒見過那個女孩,如果她真的生下了那個孩子,也該有你這麼大了。”

“你現在還很想念她?”

“想念又是什麼東西,就算有,也隻能是懷念了。”他笑起來,眼神裡帶著嘲弄。“在此之前還從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我蒙羞,偉大的伏地魔王竟然在這條陰溝裡翻了船,之後我決定不再找固定的情人,而且也的確沒有女人可以讓我保持興趣。”

“這就是你的哲學嗎?看起來一點都不值得別人崇拜,我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會追隨你。”梅流露著鄙視。

“你的話不是指你不懂所有人,你是指你不懂他,”伏地魔低眼看看孩子,“你不懂得你如此欽佩的一個人為何也身陷苦海無法自拔,為何我可以讓你的老師如此痛苦,這真滑稽,”他笑著,“他不會因為你愛他而變得多麼偉大,他和那些迷失者一樣渺小,一樣平凡,甚至膽小,你知道讓他們成為我的部下的那個固定的儀式嗎?可笑的是,當時他連烙上食死徒烙印的勇氣都沒有——我又沒有像東方巫師那樣強迫他吞下蠱蟲。他當時堅持要用歃血誓言代替烙印,我想這也無關緊要,於是依了他。

我現在住在他的心裡,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瞭解他,他的可笑的延宕已經讓我感到厭倦了。他很小的時候就愛上了黑魔法,但是又一直放不下防禦術,本來已經對我死心塌地,卻又在最後的一刻臨陣倒戈,他的人生隻是一場矛盾,正麵與反麵的戰爭在他心裡從來沒有止息,他並不是不懂堅持,而是拿不定主意去堅持什麼。”

“他對你說的誓言是什麼?”梅問。

“他又一次騙了我,他對我說,‘如果背叛,孤獨將終我一生。’天!你看看。”他拎起那孩子的左手,把手心沖著梅,沾滿沙泥的手心上若隱若現一顆黑痣。

“中國人把它叫做天煞孤星,很不吉利。他生來註定孤行遺世,而且他把孤獨視為保護,這對他根本不算什麼懲罰,他對我做了一樁無本買賣。”

伏地魔拎起孩子的手,他竟然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堆他的沙堡。

“他會怎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是瞭解不到的。”梅瞪著眼睛。

“小姑娘,你並沒有我瞭解他,而我卻和你一樣愛他。你一開始就瞭解到了,我不是屬於他的記憶或者他的夢境,而是一個獨立的靈魂,就如同你現在一樣,是斯內普靈魂的入侵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