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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52 字 1個月前

著青衣往桌案邊走去。

桌案上擺滿了方舟用於配藥的藥草器具,青衣惶惶不安的被黑三郎按著坐了下去。

但此時此刻,整個房間都瀰漫著硝煙味,除了客棧主人和黑三郎之外的每一個人都如站在刀尖上的泥人,隨時都跌得粉碎一般惶恐不已。

青衣隻覺%e5%b1%81%e8%82%a1下的凳子像是長了荊刺一般,叫她坐不下。於是她隻能無聲的對著黑三郎焦急道:我們走吧!

黑三郎見她果然是被嚇壞了,便微笑著低下頭在她耳邊悄聲道:「要走容易的很,你隻管安心坐著看戲吧。」

方纔他時不時的動怒,又跟那客棧的主人針鋒相對,青衣幾乎沒被嚇出毛病來,誰知道這會兒他又叫她安心看戲!

他葫蘆裡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丈二摸不到頭腦的青衣越發愁眉不展起來,為求心安,她隻能緊緊的抱住了黑三郎的胳膊,然後佯裝冷靜的坐在那裡不動了。

糟心的不止青衣,被步步緊逼的費老兒也在心裡狠狠嘀咕了黑三郎幾句。

但正所謂急中生智,歷練大半輩子的費老兒又豈非書獃子那般呆板之人,一道靈光閃過之後,他便馬上整衣端冠地俯身拜道:「後土大人明鑒,費家人非佛非道,乃是行的除妖滅鬼的咒法之路。此番大人紆尊降貴的在三途之地現身,想來必是會引發妖凡兩界的動盪。身為費家家主,若能見到妖界覆滅,老夫自然是甚為喜慶,但在此的所有人都會因此而視老夫和老夫的徒兒們為敵。老夫年事已高,又不曾有中意的接班人繼承費家,是以老夫左思右想之後,還是決定收斂鋒芒,以保費家得以傳承。但期盼妖界覆滅的心又十分的強烈,是以老夫終究還是忍不住做了那等上不了檯麵的竊聽之行,實在是羞愧啊羞愧——」

說話間他還十分逼真的捶%e8%83%b8頓足起來。

胡嵇最懂人心,他隻消用那雙勾魂攝魄的狐狸眼瞧一瞧費老兒,便知道他方纔之言雖然不假,但也不是他隱藏氣息的真正原因。但他知道,並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他跪在主人的身後,並用了沉痛的目光看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見多了如費老這般道貌岸然的人,按說是可以洞悉他的詭辯,但他許是沒有發覺費老兒的假意,又許是不屑於深究費老兒這般小人物的小心思,隻要費老兒的言語中並無那麼明顯的破綻,他便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深知費家人絕非善茬的胡嵇見主人這般輕易就放過他們,不由急道:「主人你莫要聽信費老兒之言!他必是另有打算,我瞧著他跟黑三郎接觸過,隻怕是暗中有了勾連——」

「樹上猴子再鬧,也上不了天!」主人不耐煩的擺手道,「這等小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就行了,就莫要在我跟前小題大做了。這大地便是我的化身,若是日後真有異端,我隻消一翻手,他們還能鬧到哪裡去?」

說罷他便又慵懶的躺回到床上享受方舟和東橋細緻入微的服侍了。

胡嵇越發心痛。他的主人久坐尊位,又無敵手警醒他,他一時不察,如今才發現主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移了性情。那等末流低微之輩,他盡數都不放在眼裡。他隻看自己想看的東西,隻聽自己想聽的話,任何違逆他意願的話語,他都不願接納。

他們苦心經營並全力的鎮壓的燭龍如今就站在他們的麵前,雖然隻是一縷精魂,但也已經足夠強大到對抗他們了,但主人卻依然不焦不急,令他不由得有些擔憂自己因為私心而知情不報是不是推波助瀾了。

他下意識轉頭去看黑三郎和青衣,待瞧見青衣如淩霄一般依靠著黑三郎之時,他的心不由得又開始掙紮起來。

「主人。」賬房先生猶惦記著自己的職責所在,這會兒見主人似乎忘了黑三郎之事,他便又切切提醒道,「今天無名那燒火棍來找我要寶物,說主人近日就會回來,所以他需要更多寶物以供他抽取靈氣。我瞧著他的身體燒的都快成焦炭了,隻怕需要的靈氣不止一星半點兒。在這般靈氣緊缺的時候,我們白白放跑一個厲害又能幹的夥計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我可知道他私下藏了許多好東西準備贖身呢!主人便是看他不順眼要趕他出去,也好歹等我搾乾了他的油水之後再趕啊!」

「三途之地的靈脈確實有乾涸的跡象。」主人合著眼若有所思道,「無名說是燭龍曾試圖翻身,引得山移地動,又令地心火肆虐大地,隻怕還藉機抽乾了靈脈裡的靈氣填補自己的所失。我此番出來,為的就是修復無名的身體,好讓他繼續鎮壓燭龍,以保三途之地千年之盛。下回我在露麵,不是五百年後,便是千年以後,是以保住無名才是重中之重。」

坐在桌案邊青衣隻覺自己今天吃的驚,竟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這個客棧主人說的事情,怎麼跟她所知的差了十萬八千裡?

若說那次靈脈乾涸的原因,分明是她!當時阿兄先是設局哄了任客卿和太子一行人,又暗中命東橋以妖怪血肉釀成的玉冰燒勾出她體內的血脈之力,最後又跟黑三郎聯手借了靈脈裡的靈氣為她滌骨洗髓。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因為浴火突然就出現在了她肚子裡,這才致使靈脈幾乎乾涸了。

看這個主人半知半不知的模樣,難道說胡嵇並沒有將那些事情稟告給他?

一思及此,她便忍不住用了疑惑的眼神去看胡嵇。

胡嵇不願被她那般瞧著,霎時便一臉冷漠的偏過臉去。

在青衣心裡,胡姬,乃是個既可敬又可怕的女妖。

她雖然是狐妖,但卻從不以魅惑之術玩*弄青衣;她一邊給予青衣最為優渥的待遇,一邊又如懸於頭頂的閘刀一般令青衣時時刻刻都在恐慌。

但自打胡姬搖身一變成了胡嵇之後,青衣一直都無法將他跟自己印象中的那個明艷絕倫的胡姬聯繫在一起。如今因緣巧合的知道了這件事情,青衣這才頓時生出了一種感覺,原來至始至終,胡嵇仍是那個高傲的胡姬,不管他的表象如何變幻,他的心卻依舊是那顆不屑用旁門左道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的自尊自傲的心。

世人都道狐妖多情,如今看竟是真的不能更真了。哪怕如今他們已經成為了利益相沖的對立麵,他還依然顧念舊情的暗中維護著她。

青衣一時感觸,再看胡嵇的眼神,不免有些濕潤起來。

☆、第291章 主人6

然而黑三郎卻是個霸道至極的小氣傢夥,平時青衣多看胡嵇一眼,他便要酸溜溜氣呼呼的拉下臉來,更何況如今青衣這般既感動又愧疚的凝視呢?

於是他馬上側身擋住胡嵇,然後又用了不忿的眼神看青衣。

青衣見他又打翻了醋罈子,便輕輕的搖了搖他的手。

說到底人心都是偏的。如今青衣心中已有重視之人,是以她諸事都要緊著他們考慮。雖然胡嵇於她有恩,但她卻並不會因為那點恩情而懈怠半分。

若是日後真不得已跟胡嵇對上了,想必她也不會因此而退讓分毫吧?

她心中如是想,再抬眼時,便又用了認真的眼神去偷看臥床上的客棧主人。

賬房先生猶在一條條陳列留下黑三郎的好處,但胡嵇卻十分不滿。然而他心中縱使知道黑三郎暗中使了多少計謀,但如今當著眾人的麵,他卻又有所顧忌的無法明言。

時機已過是一個原因,再就是他確如青衣猜測的那般因舊而私。然而他想保住的雖隻有青衣一個,但如今青衣和黑三郎利益攸關,以至於他隻能固執的堅持趕黑三郎離開。

被撂在一邊的費老見狀又不急著跑了,他巴巴的站在那裡看胡嵇和賬房先生內鬥,每每當胡嵇言及黑三郎如何是個威脅之時,他必要轉目看黑三郎一眼。

但不管胡嵇如何強調黑三郎會對主人不利,賬房先生卻隻管當耳旁風,然後在牛頭不對馬嘴的算自己的黑賬。~思~兔~在~線~閱~讀~

諸事不管的客棧主人佔著溫玉的身子,仿若用自己真身一般隨意自然。方舟用軟香為他塗抹手腕,他也一派享受的闔眼輕嗅起來。

方舟見他無甚戒備,想了想又偏頭朝東橋使了個眼色。

東橋本就是方舟手下最得用的手下,旁人縱然不知方舟是何意,他卻心領神會了。

青衣本來也不明白方舟想要做什麼,但一瞧見東橋到她手邊的桌案上配藥之時,她登時眼睛一亮,也跟著明白過來了。但為免被胡嵇和賬房先生瞧出痕跡來,她慌忙將頭藏在了黑三郎懷裡。

黑三郎得擁美人,自然是頗為愉悅。他一麵輕撫青衣的脊背,一麵又對著費老意味不明的挑了下眉。

費老不知他是何用意。雖說他之前答應了這妖怪助他對付後土,但現在他才剛見到後土,別說揣測其深淺,便是他方才博得後土好感的幽都之言,也儘是他信口拈來的話,虧得運氣好說對了。如此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叫他拿費家人的安危性命相博,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他本就忌憚後土的創世之威,不願輕易擔負弒神的罪名,這會兒既然黑三郎不曾言明,那他也樂得裝糊塗了。

於是他馬上佯裝沒有看見黑三郎的眼色,隻用了安分靜默的模樣認真聽胡嵇和賬房先生的爭執。

如此,房內之人心思各異,彼此警戒的同時,又彼此暗中傳神會意,以至於氣氛十分詭異。

被無視的黑三郎暗罵一句老滑頭,然後又轉腕將一截看不出模樣的焦炭擱在了東橋的手邊。

正在研藥的東橋手下先是一頓,但隨即又不動聲色的繼續研藥。

靠在黑三郎懷裡的青衣隻堪堪瞥見那焦炭在東橋手邊晃了一下,然後就不知所蹤了,那速度快的叫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因為當東橋抬腕取離她最近的藥草之時,她便瞧見那截焦炭正若隱若現的藏在他的腕套裡。

青衣不覺有些心跳起來,每每當東橋往那藥舀裡放藥材時,她都會下意識屏住呼吸,並經不住猜測他是不是要趁機將那焦炭混入藥材中一同碾碎。

但意外的是,直到藥方配成了,那東西卻依然分毫未少的夾在他的腕套裡。

東橋甚至還裝作整理桌案和儀容般的悄悄將那焦炭移到了更為安全的錦盒之中,然後才端著自己小心配成的藥粉回到方舟跟前。

方舟一如既往用熟稔的動作將藥粉和以晨露,然後又捏出大小一致的丸藥來。

那般多的藥粉,他足足做出了一碟子的丸藥來,並以不容拒絕的姿態送至溫玉的%e5%94%87邊,然後沉聲道:「阿郎,該服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