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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棧 木繡球 4053 字 1個月前

聲說她是自己的胞妹,卻將不顧她安危硬是將她擄到這種魑魅魍魎遍生的古怪地方來,還不知他們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叫人無法信任;最後是恨自己,心無主骨,手無利刃,當不得智者,做不得惡人,驅不得鬼,殺不得妖,偏又天生至陰之軀,叫各路妖怪虎視眈眈,每每遇險,無力自救,唯有等他人來救耳。

青衣素來對自己的無力之處頗為愁苦,奈何又沒有法子改變。就如同被器皿所困的螻蟻蛾蟲一般,再怎麼想出去,都不得其門,最後隻能半死不活的委頓在低微的塵土之下。

青衣恨啊,她恨這個世間不公,為何偏偏叫她生做了如今這樣的人物,而自己又偏偏衝破不了這個牢籠。

她輕顫著身體,恨得眼前陣陣發黑,心中的怨念如有實質的要破體而出,她用自由的右手狂亂的抓撓著自己的%e8%83%b8膛,喉中溢出支離破碎的低吼聲。

透骨的寒氣自腳踝和左臂飛速的往心口湧去,青衣腦中一片混沌,各種狠厲怨毒的場景如走馬燈般幀幀分明的閃過。

黑暗中她猛地睜開眼睛,往日清明的眼中透出絲絲紅光來。

她用力撕開%e8%83%b8口的鮫絲薄紗,屈指如鉤的猛地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根滑膩的籐蔓忽然纏上了她的手腕。狂躁中的青衣手一偏,卻是將那根白玉簪從懷裡勾了出來。

溫潤細膩的玉簪順著青衣的手心滑了出去,她心神一晃,卻是頓住了動作。

籐蔓交纏蠕動的聲響如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黑暗中,她感覺有一雙小小的冰冷刺骨的手輕輕抱住了她的小%e8%85%bf。

那剎那,她彷彿聽見了鋪天蓋地的花朵盛放的細微聲響。

「心悅你——」一個如同鬼魅的空靈聲音自那花開的聲音中飄散開來,青衣仰起頭,既愉悅又憎惡的聽著那聲音輕輕道,「跟我們一起——」

她沒能聽那聲音說完它想說的話,冷硬的鎖鏈聲如疾風一般席捲而來。那雙環抱住她小%e8%85%bf的冰冷小手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緊跟著她覺得左臂的張力一馳,整個人便猛地往下墮去。

她會墮去哪兒呢?在這無比的黑暗之中,她許是要墮入地獄去吧?

熟料迎接她的既不是無邊的地獄,也不是冰冷的地麵,而是一個溫暖的滿是血氣的懷抱。

明亮的燈光忽然自黑暗中閃現,一瞬就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在黑暗中待了許久的青衣叫燈光一刺,當下就慘叫一聲低頭摀住了自己的眼睛。

「噓——沒事的沒事的——」被輕擁在懷裡的她聽見季父溫柔的安慰她道,「隻是一點點魍魎透進你的眼睛裡去了,你睜開眼,讓光一照,它們便會散去了——」

青衣咬牙嗚鳴一聲,卻是不信他的話。

然後她聽見季父在她頭頂輕輕歎息一聲,她卻覺得暢快,未等她冷笑一聲,便有一隻手忽然從邊上冒了出來,就那麼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頷。

「做什麼嬌嬌滴滴的模樣,叫你睜眼就睜眼,你要是想要瞎掉儘管閉著。」季琦手腕一轉,便硬是將青衣的臉抬了起來,她手裡抬了一盞怒燃的燈燭,當青衣顫巍巍的睜開眼的時候,她便將那燈燭猛地朝她的眼前晃了一圈。

青衣隻覺眼睛裡頭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弄得她眼睛癢癢的厲害,不等她閉眼,季琦就又喝道:「瞪大眼睛,閉上就糟了!」

青衣無法,隻得輕顫著睫毛努力睜大眼睛。

黑暗就像是雪花,在她的眼中一點點融化,她感到眼中緩緩淌下兩行冰冷的淚水來,當那眼淚滑到腮邊的時候,季琦便鬆開了她的臉,然後道:「成了。」

青衣堅持不住的閉上了眼睛,待她重新睜開的時候,她便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她看到那老漢抱著半死不活的老婆婆靜靜的縮在牆角裡,數個毫無生氣的人偶叫黑色籐蔓穿透了身軀,咋一眼瞧去,竟像是專門為那些黑影籐蔓做的人型花皿一般。

滿屋子都是漆黑的黑影,相互糾纏在一起,將牆壁、門窗以及天花板盡數都嚴密的遮蓋住了。無數猩紅的山茶花點綴其上,微黃的花芯之中,正隱隱淌下點滴紅色的血淚來。

青衣隱約覺得左袖中似有異物微動,即時心神一晃,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她呆呆的望著那些紅色的山茶花,想起自己之前如瘋如狂的陰暗感覺,以及那伴隨著花開的聲音出現的縹緲聲音,心中陰晴不定的輪轉數回,卻是再度意氣翻湧起來。

季父見青衣煞白的麵上隱約閃過幾絲黑氣,登時眼眸一沉,手下一個用力,迅速喚出數根玄黑的鎖鏈。

隻聽見嘩啦啦的一陣響後,那些鎖鏈便將青衣緊緊束縛在其中。

青衣大驚失色,她怒視季父,口中恨恨道:「你們為什麼要鎖我?你們定是都在騙我!哄了我來這裡,要殺我吃肉——」

季父似被青衣言語刺痛,眼中掠過一絲痛楚,但他馬上又恢復如常,隻是對著青衣溫柔道:「並非如此,是有些魍魎入了你的體內,以至於你心誌易轉……別怕,爹爹這就幫你將它們祛除出去。」

青衣用力掙紮了幾下,見掙紮不開,便又怨怒道:「你們都不是好人,都是騙子,快放開我——放開我——」

☆、134|130.120.6.8,

季父摟緊了青衣,心中又是急又是痛,偏那魍魎死活不肯出來,單叫青衣平白受那陰寒之氣的苦楚。

季琦也急道:「怎會如此?青衣體內雖有玉涼的血脈,但究根結底,仍是季厘國的女子,按說是不懼鬼神的——」

「魍魎乃影外之影,淮南子有雲,『浮遊,不知所求;魍魎,不知所往』。可見它無形無體,素來渺茫無物可依,隻能在龍湖和虺湖邊上飄蕩徘徊。頂多算木石之怪,算不得鬼神。」季父很是不解的說道,「且平日裡它最多是迷人眼,偏轉人心,因它最善放大凡人心中的陰暗,叫中招的人心生陰影,輕則多驚多疑,重則就傷人傷己了。」

「瞧著你乖兒如今這模樣,隻怕是重的了。」季琦神色一轉,卻是責備季父道,「阿兄,我早說叫你不要與玉涼結姻,如今一個心思多變,難避鬼神;一個心誌不堅,易受妖精鬼怪迷惑。一雙兒女,竟沒有一個能保得住的。」

季父默然摟緊了青衣,神色平靜,並無悔意。

季琦急的滿地亂轉,正無頭緒,腳下一墊,卻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她奇怪的低頭一看,卻瞧見了一根白如凝脂的玉簪。

季琦一眼認出那是青衣寶貝的白玉簪來,俯身撿起來細細品鑒一回,卻是馬上覺出這玉簪的好處來。

「原是玉精。」想到法子的季琦心頭一鬆,連忙轉身湊到青衣邊上道,「這玉精入手溫暖,定是驅陰散寒的好東西,那魍魎原就是陰氣所化,用玉精正好相剋。」

說罷她就將白玉簪簪到了青衣的發間。

青衣身上一暖,心頭的戾氣卻是壓製了下去,再想起方纔的情狀,又驚又疑的她連忙低下了頭。

季父見青衣麵有悔意,還道她是為方纔的無心之言而難受,於是他便鬆開了那些鎖鏈,然後又溫柔的摸了摸青衣的頭髮,口中柔聲道:「不要緊的,有爹爹在這裡,不會再叫那些魍魎迷惑你的心神了。」_思_兔_網_

雖然被魍魎迷惑了心智,但神識五感卻未曾被迷惑的青衣分明聽見他們之前說過,這魍魎最善放大凡人心中的陰暗。青衣本就對這些突然冒出來的親人心存疑慮,再加上溫玉言行舉止多有詭異,偶然間流露出的狠厲更叫她懼怕,是以她雖然貌若順服,心中實則計劃著等黑三郎來救她出去。不料被這魍魎一弄,竟是露出了破綻來了。

青衣心中懊惱,越發對這個詭異的地方懼怕起來。自來此地,不過短短半日,就有如此多的妖物現身,且她次次要被殃及,足以見她並不合適呆在這裡,真不知她那兄長到底想要如何,若說隻為一家團聚,她是不信的。

這時左袖裡又有異動,青衣心中焦躁,當下就抬手掀袖要去看袖子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誰知她一掀袖子,便看見一根漆黑的籐蔓纏了一朵殷虹如血的山茶花,正蠕動著它的觸*手慢悠悠的準備去勾她的手腕。

青衣頭皮一麻,登時呀的尖叫著甩了甩手,愣是將那糾纏成團的古怪東西甩了出去。

季父連忙摟住了青衣的肩膀安撫道:「無事無事——」

「那是什麼?」青衣驚得聲音都變了,她從季父懷中探頭去看自己方才甩手的方向,待看見娃娃手捧著那團籐蔓立在牆角之後,她臉色的表情便變得更為驚恐起來。

「隻是山精而已,在化為魍魎之前,它便是這種樣子的。」季父輕聲道,「雖不知它們是怎麼混到宅子裡來的,一會兒爹爹就把它們都清理掉。」

青衣並沒有用心聽季父的話,她死死的盯著站在那裡的娃娃,當娃娃抬起臉,用一種癡迷垂涎的目光回望她的時候,她登時打了個激靈。

那分明不是娃娃,而是別個什麼鬼怪妖物,青衣被那似曾相識的目光一望,登時就嚇得往季父懷裡縮。

季父才摟了青衣低聲安慰,滿屋子的籐蔓就騷動起來了。

屋外是僕從們由遠及近的慘叫聲,無數鎖鏈的碰撞聲不斷,鬼魅的唳聲復又響起來了。

青衣在季父懷裡,清晰的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顫唞。然後她聽見季琦驚駭的叫道:「為何今晚會有這麼多魑魅魍魎冒出來,今日狩獵才清掃了一大批,按說能鎮壓一段時間的!」

青衣下意識縮了一下`身體,並非她多心,她猶記得自己體內的瑤草效力未解,而那瑤草最是吸引男妖的傾慕。再加上那說心悅她的鬼魅聲音,以及娃娃的眼神……

未等她再繼續多想,籐蔓突襲的破空聲忽然就從四麵八方向她和季父襲來。

季父自然是馬上出手阻擋,誰知這些籐蔓就像是被注入了無限的活力一般,不似方纔那般好擊退,反倒有些扯不斷打不爛的韌性來。

青衣心中既慌又怕,當她惶惶然抬頭看的時候,便發現那些殷紅的山茶花已經開始凋零了,當鎖鏈與籐編糾纏之時,無數血紅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自半空中飄落。

這些山茶花就像是一個徵兆一般,當所有的花朵都落盡之後,大地忽然開始龜裂開來,無數焦黑枯瘦的利爪就從裂縫中伸了出來。

邊上的季琦首當其衝的被那些可怕的利爪抓住了腳踝。

季琦猝不及防,先是驚叫一聲,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