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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涼,你開心嗎?」接過紙巾的江舒然抽噎著擦了擦眼淚,拋出了個令霍涼一頭霧水問題。

「你是指哪方麵?」

「所有。」江舒然頂著一對泛紅的眼睛看著他,重複道:「這樣的生活,你過的開心嗎?」即使她心裡無比明白,許世常那番不可一世的話是說給霍涼聽的,可作為當事人的她起來卻相當刺耳,就好像是作為一個人基本的尊嚴被他人狠狠踩在腳下施以嘲笑一般。她很不開心,她不相信同樣將那些話一字不差聽進去的霍涼會當做沒事發生一般。

霍涼沒有回答江舒然提出的問題,他反問道:「你覺得人要怎樣度過自己的一生才算不枉此行?」

江舒然毫不顧忌形象的擤了個鼻涕,並沒有思考太久便回答道:「對我而言,快樂的回憶多過痛苦的回憶,這樣就算圓滿。所以為了我的一生可以這樣圓滿,我會努力的去給自己創造快樂。」

霍涼聽後微微一笑,失神的望著天花板喃喃道:「曾幾何時我也是這麼想的。」

「曾幾何時?那是什麼時候?」

「在我十一歲之前的時光,都是這麼覺得。」霍涼是第一次向江舒然講述自己以往的故事,因此江舒然停止了抽噎聲,全神貫注的看著他。

「那時候父親有一家規模不算太大的公司,盈利不錯,所以我從小就衣食無憂的。而母親就做了全職太太,每天為這個家準備豐富的晚餐。父親的工作一直很忙,平日裡沒有多少時間陪伴我,但每逢週末都會抽時間出來帶我們一家去遊樂園。那時候的我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有父母陪伴在身邊,所有的回憶都是泛著甜蜜的溫馨。」

說到這,他勾起嘴角加深了笑意,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卻暗淡了下去,他依然望著天花板,江舒然的眼睛也沒有從他的臉色移開。

「十一歲那年的秋天,父親的公司宣告破產,並且負債纍纍。父母在破產前還大吵大鬧,破產後卻出奇的平靜的離婚了。但他們誰都沒有爭奪我的撫養權,而是很默契的將我交給了奶奶撫養。之後我才知道,母親再婚嫁給了一個有錢的華人老闆,沒多久就一起去了美國定居,而父親則做了競爭對手的上門女婿,聽說,那個女人其實一直愛慕我的父親。把我交給奶奶撫養,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輕鬆的決定,他們需要開始新的生活,而那樣的生活之中不允許有我的存在,否則我將會成為不和諧因素。」

「可能是為了彌補對我的愧疚,他們每個月都會給我寄來一筆數目頗豐的贍養費。因此在父親破產,父母離婚後,我竟再也沒有為錢的事情發過愁。」他自嘲了笑了起來,轉過臉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因禍得福了呢?至少我的童年過得很富足。」

霍涼在笑,可江舒然卻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憂傷。他說的是富足,卻不說自己過的很開心。江舒然躊躇了著問道:「在那之後,你還有沒有再見過你的父母?」

「母親移民去了國外之後便再也沒見過,偶爾會發電子郵件來問問我的近況。開始會關心的叮囑學習,叮囑生活,後來隻是寥寥數語,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我想她就隻是在例行作為母親的職責,對於我的問候對她來說可以減輕心理的負罪感。而在國內的父親,我倒是見過一麵。在我十二歲的夏天,他破天荒的帶著那個女人一起來接我去外麵吃飯。應該說,是那個女人破天荒的允許他來見我。」

說起和父親最後一次同桌進餐的情境,霍涼並沒有感到任何的開心,因為那頓飯對他來說,吃的很壓抑。

「他們帶我去了一家高檔餐廳,父親點了很多我愛吃的東西。而那個女人全程隻是冷漠的看著我,我從她的眼神中不難看出,她很討厭我。同樣,我也不喜歡她,不僅是因為她膚色很黑眼睛小小的。我隻是討厭她坐在父親身邊,那應該是屬於母親的位置。從開始吃飯我就沒說什麼話,中途趁那個女人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問父親,為什麼要選擇這個醜女人?為什麼不和母親在一起?父親無奈的笑笑,他說他隻是被選擇的那個,而我的母親,是拋棄他的那個。他還說公司破產之後自己才發現,沒有金錢的維繫,愛情是不可能維持一輩子的,這些,要等到我長大之後才會懂。」

「所以你對許梓沫......」江舒然斟酌著用詞,卻又很直白的問道:「你對她可能並沒有愛?是......」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許世常說的那兩個字「利用」。

「利用。」霍涼平靜的將這兩個字吐出來,並且笑的相當諷刺,「這兩次個字用的很恰當,利用......我有時候會在想,如果當初父母在破產後不是選擇離婚,而是相互扶持,攜手共進的話,可能就沒有今天的霍涼。他們離婚後我常常自責自己,覺得是我無能,我沒有讓他們留下來的資格,對於他們來說,或許我是可有可無的。大人常常就自以為是的離婚了,他們以為那樣做對孩子不會有太大影響,他們以為時間能撫平創傷,卻不知道,孩子的心靈是最脆弱的,童年時遭遇的不幸,有可能會影響一生。」

江舒然第一次聽霍涼對自己那麼一大段一大段的訴說自己的過去,她沒法去評判他的好壞,她很想譴責他的父母,可此時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仍舊扮演著聆聽者的角色。

「隨著我漸漸成長起來,便想通了父親在我十二歲那年說的話。我明白了他們並不是我愛我,他們隻是愛自己勝過愛我。金錢能帶給他們所想要的一切,所以他們跟隨著金錢離開。而我會給他們牽絆,所以他們拋棄了我。當我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我就暗暗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要做因為金錢而被拋棄的那個。」

霍涼說的沒錯,孩子的心靈是脆弱的,脆弱到能將一切不幸銘記在心,並深受影響。霍涼的父母在他年幼時給他留下了陰影,這才使得他誤打誤撞隨著父母的想法漸漸長大。不能說他的人生觀是錯誤的,但是這樣下去卻是危險的。

因為他正在步他父親的後塵。

「霍涼,我沒法反駁金錢在社會中的重要性,但是我卻不能認同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金錢之上。這世上那麼多相濡以沫的人之中,不為錢而相愛而活著的人也很多。區別隻是在於每個人的人生觀是怎樣的。你父母拋棄了你是他們的錯,但是他們也隻是極少數的個別而已,因為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那些法製欄目上,父母離婚時為了爭奪孩子的撫養權而搶的頭破血流的案例比比皆是。」

江舒然動情的說著這些話,她不希望霍涼對待親情產生這樣的歪解。她多想告訴他,她生活在怎樣的家庭之中,她想告訴他,她的父母隻是普通打工者而已,他們的生活談不上富足,甚至有時候很拮據,可是他們一家三口過的卻很開心。她多想說,這樣的天倫之樂可以和金錢無關。

「江舒然,我明白你想說的。」霍涼微笑著說道:「這世間那麼多的愛情和親情是美好的圓滿的,不關乎利益的,我都明白。隻是我沒遇到而已。」

☆、一場旅行

□  霍涼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江舒然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無奈他的自嘲與感傷。這個時候也許自己不該提許世常,可有些話她覺得應該對霍涼說。

「霍涼,隻要你還走在人生的道路上,該遇到的就總會遇到。不要在沒有遇到自己想要的之前就過早放棄。我是說......許世常說的年底結婚的事情,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所以就囫圇的替你答應了,而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他的意思無非是想要我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此來保障許梓沫的幸福。」霍涼嗤笑一聲,繼續說道:「我猜那老狐狸是打算以後將名下的一切財產都轉到許梓沫名下,而我隻要保證一輩子對許梓沫忠心不二就可以共享許家的一切,就算我以後和她分開,也沒法帶走什麼。這是他的算盤,他覺得我為了長久利益一定會答應下來。」

江舒然轉身倒了兩杯水端了過來,一杯遞給霍涼,一杯自己仰頭喝了一半。

她擦了擦嘴邊的水漬,中肯的建議道:「霍涼,你和許梓沫的感情我不多做評判,但她是真心待你的,你要明白這些。我想說的是,你有才能,完全可以自己幹出一番事業,即使像許世常所說,也許你的成功要晚一些,但不一定是要晚個十多年。隻要你有信心肯努力,五年內也許就會有一番小的成就。你可以改變現狀,可以不用寄人籬下被人嘲諷,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江舒然的一番話讓霍涼沉默了許久,他似在思考,並且看樣子思考了很多。

也許他還是有很多顧慮,而自己這個局外人頭腦一熱就說這些話,會讓他很為難。江舒然不禁這麼想著,有些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一定那麼簡單。她覺得自己果然是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主。

霍涼將杯中的水一口氣喝完,轉頭認真問道:「你相信我是個懦弱的人嗎?」

江舒然一愣,隨即肯定的回答道:「不相信,在我看來你很強悍並且強大。」

霍涼勾了勾%e5%94%87,「但願如你所說。今晚你不準備回去了?就在這睡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是我家,別說的好像自己是主人似得。」江舒然起身走向空著的父母的房間,轉頭說道:「你還是睡我的房間,我睡我爸媽的房間。」

「嗯,你的牙刷還在老位置,我沒有扔掉。」

「沒我的允許你不能扔我的東西。晚安。」

江舒然走進衛生間洗漱,霍涼則回到了房間睡覺。

夜色濃厚,如星子般密佈的燈光逐一的消失了,小區內靜悄悄的,大家沉浸在夢鄉,睡的那樣酣甜。

五樓卻有那麼兩個人,半夜三更,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江舒然輾轉反側,越來越清醒,看看手機,已經是午夜零點了。她猛的坐起身來,望著黑洞洞的房間,伸手開了燈披上衣服走下了床。

敲響了霍涼房間的門,本以為他會頂著惺忪睡眼帶著些被攪了好夢的慍怒來開門,卻沒想到此時站在房內的他也是那樣神采奕奕。

「一個人睡覺覺得害怕?」他問,眼角帶著疑問。

江舒然搖了搖頭,老實的問道:「天亮後該怎麼辦?許世常既然對我們倆的關係懷疑的那麼篤定,就不會允許你再留在K.M。」

「我明天,我會去辭職。」

「那我呢?」江舒然指著自己,滿臉委屈,「你走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霍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平靜道:「保持語音聯繫。」

看著江舒然歎了口氣,他突然問道:「江舒然,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交換了靈魂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江舒然瞪大了眼睛,驚訝於霍涼的這番話。她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會是他們倆交換了靈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