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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就好 江亭 4341 字 1個月前

怎麼樣?

盧夏趕緊搖頭,不不不,我覺得熱菜部挺好的。他看著李添說,我還想多和添哥學學。

李添這才揮揮手給他眼神,去準備午市吧。

小朋友愣愣地下去了,心裡還緊張是不是真的要去涼菜部。他想著能不能讓李添給他美言幾句,讓他留下來,熱菜部永遠是後廚最重要的部門,資源、人員、設備……都是最好的,涼菜部有什麼意思?那還不如去燒臘房呢。

但他還沒走出去兩步,辦公室門砰一下就關了,他嚇得一縮脖子,怕領導發火,趕緊跑了。

李添也一縮脖子,抬起臉很無辜地看著他的師父。

宋裕明表情和善:“怎麼會突然喜歡上這麼個小東西?”

李添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您說阿夏?噢,他是大學生嘛。廚房裡留一個大學生多難啊,他業務能力您也看了,可以的,又有上進心。我想帶帶他,以後說不準是熱菜部的骨乾。”

就那麼一塊大番薯,還能成骨乾了?

“三年了還在切配,能乾嘛?”宋裕明一口否決了,“你進來第三年都上灶了。”

李添頭頭是道:“您不能這麼說。切配師傅也很重要啊,切配做得好怎麼不能是一種專業能力呢?沒有水台和切配,炒鍋有東西做嗎?不是您教我的,大家是一個團隊,所有崗位分工都是平等的,互相尊重互相支持才能出好作品嘛。”

宋裕明皺起眉頭。他不是來和他討論這個的。

第13章 他也不想放棄他

人的性格其實是會跟著環境變化的。

即使是一個性格再彆扭、再不擅長溝通的人,他在一個相對輕鬆的暢談的環境裡,在周圍人都好溝通的情況下,他也能在處理事情的方式上有所改進,他會更傾向於用溝通解決問題。

所以,宋裕明一直很注重團隊包容、開放的氛圍。

他本人從來是非常好溝通的一位領導,他的辦公室常年大門開著,沒有秘書、助手把關,不需要預約,任何普通員工都可以隨時進來找他談話,他儘可能地創造和員工說話的機會,甚至定期主動隨機地找員工說話。

他也希望團隊裡的所有人都好溝通,儘量減少內部溝通障礙,讓任何一個普通員工都能在團隊裡好好說話,把話說好。他不止一次告訴他的員工,因為他們從事的是服務業,如果自己人和自己人都不能好好說話的話,更妄論用積極的態度去服務客人。

李添拜師不久後,宋裕明就發現,基於原生家庭的影響,他的徒弟不是一個擅長溝通的人。

李添不是表達能力有問題,他的表達能力是很好的,他隻是缺乏溝通的技巧和勇氣。而且,他的業務水平成長速度和溝通能力完全不成正比,這個問題一開始還不是很突出,但是到了他升職進入管理乾部之後,變得越來越明顯。

宋裕明還記得一個很典型的事件。

那是李添剛剛做熱菜部主管的時候,那一次升職其實有點匆忙。前任熱菜部的主管突發急病,需要長期入院治療,同時期還有兩位炒鍋師傅辭職,熱菜部一下子少了三個人,人員空缺巨大。於是,李添臨危受命,被破格提拔。

宋裕明其實清楚,他的寶貝徒弟管理能力還不成熟。按照他對李添的職業規劃,他希望是晚兩年再走這一步的,提前走了的確是迫於情勢無奈。

因為乾活的人少了,所以保障出餐的壓力就大了,為此還特意提上來一個切配做炒鍋頂上。結果,第一天李添巡檢,就否掉了新炒鍋的一道菜,不行,端不出去。那個炒鍋吭哧吭哧重新做了一次,再給他嘗,還是不行。

這個時候樓麵已經在催單了,忙起來李添自己分身乏術,他就把這張單先給了另外一位老師傅做,做完可以了,給樓麵端出去了。接下來,隻要是這個菜,他就乾脆都給了老師傅。

於是,老師傅的工作量大大增加,而新人明顯不飽和。新人很難過,懷疑自己能力不行。老師傅也滿腹怨言,本來少了人就加了工作量,排單還如此不公平。

下了班所有人都走了,宋裕明在空蕩蕩的更衣間找到了李添。李添抱著末位離開的表格,一支圓珠筆拿在手裡愣愣的,筆頭就是不動。

宋裕明走過去,接過的表格幫他填了:“累了吧?今天辛苦了。”

李添抬頭望他,說,對不起,師父。

宋裕明把表格拿開,在他旁邊坐下,問你把阿成的菜退回去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他為什麼不行?怎麼改?李添想了想,他當時忙得腳不沾地,根本記不起來那個炒鍋跟他說了什麼。

但他明白宋裕明的意思:“嗯,我應該和他說。”

宋裕明溫和地問:“那為什麼沒說呢?真的那麼忙嗎?多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嗎?”

李添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承認:“我有點……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以前大家都是同事關係,私下裡互相說一說就算了,但當時那麼多人都在,當著人家的麵說他,好像也不好。我也怕我會不會說得太嚴肅了,說重了,他覺得我端領導架子,打擊他。”

“那現在這個局麵,他是不是也很受打擊?你不說,到頭來還是打擊了他。”

“……我隻是想著,先保障好出餐。”

宋裕明握著他的手:“你不需要和他說很多,你隻要告訴他,少了什麼,或者多了什麼,是太油了,還是燒的時間不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阿添?你隻是在說這道菜,沒有說他這個人或者他的能力的意思。他明白的,所有人也明白的。”

李添用力地做了個深呼吸,點點頭。

“不要害怕指出問題,你是大大方方的在就事論事,沒有人會有意見。”宋裕明對他微笑:“一個好的領導,能夠體麵而明確地指正下屬的過失和缺漏,這也是在幫助他,讓他成長。”

第二天李添自己去找了阿成聊。阿成後來留在了炒鍋崗,至今仍然在職。

這不是第一次宋裕明和李添談類似問題,也不是最後一次。

哪怕關係%e4%ba%b2密,師徒倆之間的交流也並非一直順暢。有時候李添能把話說出來,有時候,宋裕明還要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誘導、逼迫他把話說出來,然後他就像一位經驗豐富、臨危不亂的外科醫生麵對著複合傷情的病人一樣,查驗病理、切除病灶、穿針引線,修補治愈所有傷痛。

也有過老同事覺得,宋裕明這樣手把手地教太費神費力了。既然李添這方麵不足,那就讓他走專業技術路線,另外提拔管理能力強的就是了。

不過宋裕明樂在其中,他認為人是有可塑性的,隻是要看後天如何調教。

李添也沒有辜負師父的期許,兩年時間已經成長為合格的熱菜部主管。儘管這位少年天才有著諸多的性格缺陷,但他有一個完美的師父。他的師父就是他的偶像,他向往成為像師父一樣的廚房管理者,成為一個受人尊敬愛戴的廚師,他不斷地效仿他、趨近他,並因此生出改變自我的勇氣,隻要他的師父在,他就能爆發出無限可能。

當然,誰也沒想到李添後來會離開荔府。

在離開的五年裡,宋裕明最擔心的其實並不是他的廚藝。

他相信,無論是在什麼樣的天地裡,他的小徒弟總有發揮的空間。他熱愛這門藝術,是在大廚房裡做飯還是小廚房裡做飯,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但封閉而壓抑的原生家庭會將李添拉回原來那個難以撬開的蚌殼狀態。環境又變了,李家的父母都是沉悶、固執的人,做兒子的也隻會越來越消沉。

宋裕明心疼,他的寶貝不僅是物質和生活上吃苦,精神上更是負重不堪。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他不能無理地要求他的寶貝馬上對他敞開心懷,坦然傾訴。

他俯身給了小徒弟一個%e5%90%bb,很快又離開:“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盧夏。”

李添沒來由接了個%e5%90%bb,毫無防備,但他沒有推開宋裕明。

“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你不開心。”宋裕明又%e4%ba%b2他一下,“我想讓你知道,我還是和以前一樣,隨時隨地你都可以找我說任何事情。這是永遠不會變的,嗯?”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李添回%e5%90%bb他,把自己投入到師父的懷裡。

“那我說了,您不能生氣。”他像個考試不及格等待家長簽考卷的孩子。

宋裕明愜意地把下巴頂在他頭頂:“那我要考慮一下。”

李添一口咬他的鎖骨,咬一口,又%e4%ba%b2一下。

宋裕明給他弄得心口癢癢的。

半晌,李添才說:“我媽來的那時候,您怎麼和她說的?”

宋裕明挑眉,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李添抬起頭看他。宋裕明露出嚴肅的表情:“你媽媽態度很懇切,她希望我能斷絕和你聯係,我覺得站在一個母%e4%ba%b2的立場上,她的這個請求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也跟她說了,我們一起工作、相處了七年,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這份感情對我來說,是極其珍貴的。我不可能連這份感情一起舍棄,什麼時候你和你的家人還需要我,隨時可以聯係我。”

李添其實就是想聽到他說,他也不想放棄他,他也不舍得他。

但是真的聽到了,他又心揪。他主動%e4%ba%b2他,道歉:“對不起。我以後不問了。”

他並不是想讓他難過。知道他也曾經因為做這個決定而痛苦,其實並不好受。

宋裕明加深了這個%e5%90%bb,放縱自己從他%e5%94%87上攫取心安。

他已經不想再去回想當時的心境,失去他的痛不欲生,甚至比年輕時候最貧苦的那段日子還要難熬。好在他現在重新擁有了他,老天爺還是不忍心,把他永遠地奪走。

李添熱情地回應他,幾乎整個人掛在他的脖子上。

要不是包廂經理過來敲門,重要客人到了總廚這時候應該過去打招呼了,他都沒反應過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馬上就是午市了。

就隔著一道門板,他被應該去招呼客人的總廚抵在門上,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腰下的熱度。

“今天先放過你。”宋裕明%e4%ba%b2一%e4%ba%b2他的鼻頭。

李添紅著臉,被他放開,人都已經把門打開了,又折回來:“對了,廣廈銀行的行長,就是每年年夜飯都在我們這兒吃的那個,他還給你發過利是的,記得吧?家裡小孫子滿月酒,月底包了30桌,這個事情你來主抓,過兩天擬個菜單給我看看。”

這是個大宴。李添謹慎地點頭:“好。”

時值廣交會,外來食客增多了,其中不少慕名而來的外國客人,午市大廳的訂位都是滿的,連包廂都要翻至少一輪台,後廚忙得不可開交。

李添心裡惦記著福祿房今天有一個日本商團要來。商團團長他認識,是個粵菜重度愛好者,以前每年廣交會都會來荔府吃飯,還向他討教做菜方法,一來二去就有了些交情。今天看到訂位名單,李添就格外重視,大菜都是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