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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就好 江亭 4313 字 1個月前

東西,順手拖一下也是為你自己的安全衛生想。拿個拖把那麼難嗎?”

兩個人都憋著一張臉不說話了。啫煲師傅有點不滿地嘀咕:“一向都是誰負責誰搞嘛。”

熱菜部主管康時漢這時候插了進來,吩咐切配:“沒聽到副廚說話嗎?去拿拖把!”

切配不甘不願還是去了。李添還想說什麼。

康時漢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對的,但規矩是規矩,阿添。”

兩點鐘午市才算結束。

李添跟著宋裕明到月繡廳敬了酒,回來順便把包廂巡一遍,哪個房間哪個菜剩得最多,負責的炒鍋要及時發現問題調整改善。宋裕明讓他去辦公室裡睡一會兒,他在折疊床上眯了二十分鐘,醒了身上有點乏就賴在床上不想動,沒起來。

辦公室東邊牆上開著一扇窗,玻璃倒映晴空,有一股好聞的紫蘇的香氣飄進來。他趴到窗戶上看,後廚園子的牆根上是幾位老師傅的菜園子,小蔥、紫蘇、薄荷、生菜……什麼都種一點。紫蘇長勢最好,大蓬大蓬的%e5%94%87形葉,顏色黑紫成熟,散發出清淡宜人的草葉味。即使不拿來炒%e9%b8%a1蛋入菜,摘幾片洗乾淨了泡水,漸熱的天氣裡不喜歡喝白開水的也能多喝幾口,對頭痛感冒、胃脹胃寒都是有很好的效果的。

菜園子裡還有兩隻流浪貓,一隻狸花一隻三色,本來不是荔府養著的,不知道怎麼就跑進來了,宋裕明沒讓人趕,樓麵的幾個女孩子經常拿剩飯剩菜喂它們。兩個小家夥很懂事,隻呆在菜園子裡,從不去前頭的荔枝林打擾客人,也不白吃飯,還出點力乾點活,自它們來了後廚房沒再遭過老鼠了,比定期除鼠消殺要省力。

三色的那隻看起來年紀有點大了,一天裡有大半天懶懶的腆著肚子在紫蘇葉下麵睡覺,還打呼嚕,像口滾開水的小鍋咕嚕咕嚕的。狸花愛爬樹,喜歡在高的地方睡,三兩下就能登到小葉榕上麵去,左挑挑右揀揀,尋一根它滿意的粗壯可靠的樹枝趴著。有時候也掏鳥窩,菜園南角的菩提樹上曾經著了一窩褐翅鴉鵑,母鵑生了三顆蛋,趁著當媽的出去覓食,狸花一爪子把鳥窩掀翻了,好在蛋沒摔壞,落在柔軟的草地上,後廚的人換了個隱蔽位置又放了上去。

隻是那母鵑回來的時候找了好一會兒巢在哪裡,沒想明白怎麼就搬了一趟家。

李添看了一會兒貓,總算從床上爬起來。

他隨意點了個小切配統計人數組織點奶茶,留一杯給宋裕明,要那種不加小料不加糖不加奶的,總廚口味淡。結果,切配所有人都算上了,獨獨忘了請客的,飲料到了才發現不夠分。

李添不在意,他也不喜歡喝現在這些花裡胡哨的飲料,他自己摘了一把紫蘇,和陳皮、甘草、冰糖一起煮了水,兌了檸檬汁和冰塊喝,那個點奶茶的小切配看他手裡粉紅剔透的飲料又漂亮又香甜,眼巴巴跑過來問,添哥我能嘗嘗嗎?

他給他杯子裡分了一點,小切配喝了一口把手裡的飲料放下了,就去找他身後的小鍋,剩下的一點紫蘇水都給拿走了。李添笑他腦子不機靈,%e8%88%8c頭倒靈。

他們聊了一會兒。小切配叫盧夏,三年前進來的,大學生,正兒八經本科學曆食品營養學專業。李添看他刀工不錯,基礎紮實,味覺也敏銳,覺得這孩子應該是個能吃苦、肯用功的。大學生在後廚行業裡還是少見,要是能好好培養,成為骨乾對荔府絕對是有益的。

他問盧夏:“你師父是誰?誰帶你的?”

盧夏很不好意思:“之前是洪哥帶我,去年他走了,我就沒再跟彆的師父了。”

餐飲是高流動率的行業,像這種徒弟把師父熬走了的也不是罕見事。

李添覺得他怪可憐的:“那你怎麼沒跟著他一起走?”

“他回老家去了,我想留在這裡嘛。”

“想長乾?”

“嗯。”

“很辛苦的哦。你自己這幾年應該也體會到了,大學生,不一定要來這裡。”

“大學生現在送外賣都有啦,哪有那麼值錢。”

李添笑起來。這個孩子想法很踏實。

盧夏看著四周的環境說:“這裡對我來說有點特殊意義吧。我爸媽離婚前,每個月都過來吃一次早茶。後來我爸破產卷錢跑了,失蹤了,找不到人。我媽沒那個條件也不願意帶我來了。”他顯得有點羞澀,“這個地方就好像……好像一個烏托邦,是我人生裡最美好幸福的一段時間。我覺得在這裡待著,就好像我還一直是那個家庭完整的小孩。”

李添聽得有點動容,沒想到他踏實的性格後麵是一段坎坷艱難的經曆,他拍拍小孩的肩膀:“那就好好乾,有不懂的找我,我教你。”

晚市前宋裕明從公司總部開完食品生產質量會議回來,看到小徒弟還在更衣室裡:“不是讓你回去了麼?怎麼還沒走?”

點心房早班一點半就下班了,現在都幾點了?他有這麼黃世仁嗎?

李添其實已經準備走了。他就是想下班前再見一見心愛的師父。趁著更衣室沒人,他過去%e4%ba%b2了一下師父的下巴:“那辛苦您看著晚市了。”

宋裕明看到他指頭上一個創可貼,撈起來放在嘴巴上%e4%ba%b2了一下。廚師受傷是再常見不過的,再好的廚師也是一手的傷:“切的還是燙的?哪兒找來這麼個可愛的東西?”

不是那種尋常可見肉色麵的創口貼,白底畫著藍色卡通小貓頭,不會是哪個樓麵給的吧?

“骨頭碎劃了一下。剛好采購的一個小實習生路過,他有就給我了一個。”李添把製服%e8%84%b1下來,收拾背包,把衣櫃門關上,“對了,您要是有時間,實習生轉正名單我發給您郵箱了,我今天看過覺得沒問題了,差一個您的批複。”

他可沒說一定要留誰,他隻不過是提醒一句,讓領導看到名單的時候能想起來采購這次沒有轉正名額。至於要不要留,留下誰,那是領導決定的事情,和他沒乾係。

行政經理以後少不得要打交道,能幫一句是一句,老人們的人情隻能這麼一點點地累積了。

下班時間早,李添沒有馬上回“和悅”。

他轉了條線多坐了兩站路,先回了一趟出租屋。上樓前在超市買了點水果和酸奶提上去,他沒跟母%e4%ba%b2說會回來吃晚飯,黃小鳳臨時給他下了一碗麵條,煮了沙爹牛肉蓋在出前一丁上。

做媽媽的看得出來兒子狀態明顯不一樣了,一個月沒見,氣色好了,臉上還有了點肉,儘管神態也疲憊,可又和從前那種筋疲力儘不完全一樣,她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是好的。

“今天這麼早?”從前他上班,都是晚上十一二點才回來。新單位要是能輕鬆點也好。

李添低頭嗦麵,把一口麵吞進去了才說:“我回荔府了。”

黃小鳳猛地一瞪眼,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

李添沒看她,喝了口麵湯:“是副廚,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後還是會晚,開始這段時間會比較忙,可能不會那麼頻繁地回來,等適應下來應該會好一點。”

黃小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開心了。

“工資也高了,接下來如果要還按揭買房應該不成問題。”李添溫和地說:“您要是沒什麼事,也可以到處看看走走,紅姐這兩天要回來了,讓她陪著您去吧,想在哪個地段哪個盤買,您告訴我一聲。現在周邊房價不少在跌的,這個時候買也合適。”

在強烈的白熾燈下麵黃小鳳看清楚了兒子的臉,他說話的時候,甚至是帶笑的。

她明白了,他今天回來不是來看她的。他是來炫耀的,是來宣布勝果的,同時也宣告著她失敗了,儘管費儘周折,曾經也獲得過她想要的結果,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她終於還是失去了他。她會永遠地失去他。

她不由自主地想,當年,在他得知被開除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和她今天一樣的體會和感受?這難道是她的報應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必須竭儘全力才能抑製住喉嚨裡恐懼的絕望的聲音,因為過於努力繃直的背而微微顫唞。

“吃完了記得把碗洗了。”她站起來抱著水杯往廚房走。

李添看著她的背影,把麵吃完了端著碗進廚房。做母%e4%ba%b2的在奮力擦洗灶台。

他把碗放進水池,打開水龍頭,想去接她手裡的抹布:“我來吧。您去休息吧。”

黃小鳳眼眶明顯是紅的,拽著手裡的抹布:“不用你!”

李添的手尷尬地落在半空中。半晌,他歎了一口氣。

黃小鳳已經都想明白了:“你以為你跟著他就能過好日子了嗎?你以為那天姓周的那個小猢猻為什麼會跑來把事情告訴你?他就是為了騙你回去!”她憤怒地說,“他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言而無信!他今天會反悔對我說的話,以後對你,也一樣會反悔。”

李添看著她:“可是,他沒有承諾過我什麼。”

黃小鳳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您想多了。”李添盯著池子裡嘩嘩流淌的水流苦笑了一下:“一直以來,都是我單方麵對他,他從來沒有對我有過表示。”

不過李添倒是有點好奇,到底宋裕明和母%e4%ba%b2說了什麼。

周作盛的事情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以老男人精明的個性,很像是他會乾出來的事情。而且李添敢肯定,當初和母%e4%ba%b2談的時候,宋裕明就沒有把話說死。

他在心裡記著這個事情,但沒有直接去問。等過了兩天,宋裕明早上在的時候,上午吃員工餐的時候,他一進大廳,找了張離宋裕明最遠的桌子,在小切配盧夏的旁邊坐了下來。

宋裕明都已經落座了——這位%e4%ba%b2切待下的總廚自上任以來都堅持和普通後廚員工一樣,自己排隊、自己打飯、和員工們坐在一起吃飯。到了飯點,經常能看到他坐在大廳裡和幾個炒鍋談笑——他端著餐盤就站起來,挪到了徒弟那張桌子。

盧夏嚇了一跳,他還沒和總廚待在一張桌子吃飯過,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這要是換了旁人,但凡有點眼色,自覺找個借口挪位置,已經把桌子留給兩位了。偏偏,盧夏小朋友沒有這點腦筋,他看著李添風輕雲淡的樣子,他也傻傻和宋裕明打了個招呼。

李添問他你喜歡吃什麼呀,盧夏說最近天氣熱想吃點辣的提提胃,可是我們員工餐基本沒做過辣菜。李添看著他笑,說行,明天跟負責員工餐的同事說,要考慮天南海北不同地方的同事不同的口味,適當的應該加一點辣菜。說完,他還看宋裕明,問,師父您說是不是?

宋總廚點頭稱事,還表揚他,能善體下情,管理有方。

盧夏小朋友很感動,他一感動,就更想和兩位領導多待一會兒,多沐浴一會兒春風。

吃完了飯,他主動幫兩位領導收拾盤子,還邀請領導去看他新練的蘿卜雕花,宋裕明笑盈盈揣著手,欣賞完那隻蘿卜牡丹,說雕得不錯,要不調你去涼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