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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就好 江亭 4251 字 1個月前

家!”關正英顯得有點不高興:“在外麵玩得心都野了,整天不是見這個朋友就是去那裡嗨,問就說忙,就他忙,他比行政長官都忙!”

宋裕明懶得轉達,啪就把電話掛了。他這位老上司年紀越大越依賴太太,全世界隻有關太太能把他那一身鱗摸順了,半天見不到人就要發脾氣的。這個年紀還玩如膠似漆,專門惡心單身人士呢。

隻要不是關正英對李添有意見,其他的就都好辦。宋裕明把郭壬找來:“你去查查那個5號私廚,先不要留動靜,他們總廚的電話留一個給我。”

休息了幾天,李添終於還是回了一趟家。

開發商的房款到了。他找了個小區房作為周轉租房,一房一廳,接了母%e4%ba%b2去看。黃小鳳問怎麼隻有一個房間,那你睡哪裡?李添淡淡道,我找了新的工作,離家裡會有點遠,單位提供宿舍,我住單位宿舍更方便。黃小鳳當場臉色不是很好看。

許英紅也陪著,解圍道,現在找工不容易,阿添去了新單位肯定要經常加班,積極表現的。還不如住宿舍來回上班沒那麼辛苦,等買了新的房子,工作也穩定了就好了。

黃小鳳沒說話了,這就算是同意。李添找了搬家公司一個上午就搬完了,收拾東西打掃衛生,母子倆時隔半個月終於一起吃了個晚飯,飯後李添就拎著簡單的行李去了“和悅”。

他這段時間都住在1603,意外地發現衣櫃裡有一件宋裕明的外套,可能是那天晚上留下的。他每天抱著外套睡覺,也能斷斷續續睡個四、五個小時。

那十二萬塊錢他還給了宋裕明,更心安理得。

雖然還錢的過程有點曲折——宋總廚是不可能要他的錢的,問郭壬也問不出來,絞儘腦汁李添終於想起來他有過一張宋裕明的銀行卡。

那是李添還在當學徒的時候,宋裕明家裡有一段時間搞裝修,做師父的忙不過來,一些瑣碎的事情就交給徒弟去跑%e8%85%bf,家裡鑰匙給了徒弟一份,還有一張銀行卡,方便他采買和給安裝隊結賬。李添那時候白天在單位上班,晚上周末還要給宋裕明監工。

大總廚的徒弟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業務上要求嚴苛不說,像這樣伺候師父的私活也不少,徒弟的工作生活的邊界往往非常模糊,個人時間被壓縮到了極致。

儘管二十一世紀已經過了快四分之一,但在餐飲行業裡,有些師徒關係仍然非常傳統守舊。做徒弟的跟著師父不僅僅是學藝,還要學“做人”,平時端茶倒水、洗衣開車,甚至幫著處理師父個人和家庭私事是很正常的事情,這些事做得好不一定有功,做不好肯定挨罵。

於是,師徒權力關係的極其不平等滋生了很多問題。

要是拜了個品性好的師父,那也就算了,辛苦至少能學到真本事。但如果遇到了德不配位者,工作生活上給當奴才不說,在經常挨罵、動則被人身侮辱攻擊、常年累月過度勞累的情況下,還要被擔心“教出徒弟餓死師父”,最後身體拖垮了,技術沒學到,也不是沒有的事情。

李添不是看不到行業裡存在的普遍問題,他也承認,他的情況純屬運氣好。他一入行碰到的人就是宋裕明。

師父對他傾囊相授,手把手帶教,業務要求嚴格本來就是應該的,不然怎麼能學到真本事呢?而且,他師父可比他忙多了,加班加得比他多多了,私下裡端個茶送個水,天冷叫加衣服,都是些小事,是他自己願意的,他關懷自己的師父難道不行嗎?實在忙不過來他能幫難道不應該幫嗎?何況,師父也對他也多有照顧啊,怎麼能說是“剝削”呢?

他當時隻有單純的興奮,師父家裡他可以自由出入,他買的東西會出現在宋裕明的家裡,這代表師父認可他、信任他。他一定要讓宋裕明每次回到家的時候都能想起來,這個地方是他參與了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他們共同的家。

他格外謹慎和認真,所有費用明細列了一個巨大的表格,每一張發票都標注得清清楚楚,為此他甚至請教過荔府的財務怎麼做帳。他想,師父把錢給他管,他必須透明乾淨,一毛錢都不能出錯。

可想宋裕明最後驗收的時候,盯著那份三十幾頁的excel表格和厚厚的廚房工具書一樣的發票夾有多麼哭笑不得。他其實隻是讓小徒弟去跟了客廳裡的一批軟裝,不知道的以為他要他蓋了一棟房子。

銀行卡每刷一筆都會產生付費信息發到宋裕明的手機上,花了多少錢、花在哪裡了他能不知道麼?給他銀行卡的初衷,也是希望他自己能拿點當零花,畢竟是乾私活,總不能讓人家白乾,就當勞務費也是應該給的。結果這個傻小子坐個出租車都要發票。

最後宋裕明沒辦法,把銀行卡收了回來,讓荔府的財務每個月以“獎金”的形式給李添單獨發一筆額外的錢,從總廚自己的腰包裡掏。這筆“特殊獎金”一直發到李添被開除,是到了李添最後一個月和周作盛對工資條,才發現了這個事。

李添找到銀行卡號把錢打了過去,神經質地盯了一會兒手機,宋裕明沒消息,他抱著外套睡著了。

他在有意地控製酒量,主要是擔心會影響工作,這份新工作他想好好乾。

沒想到,就在去新單位報到的前一天,對方突然打電話過來跟他說,不能要他了。那邊的總廚很抱歉,和他解釋餐廳臨時更換了投資方,投資者對餐廳業務要做調整,決定廚房不擴大招人了,他的這個崗位自然就被撤掉。

因為還沒有簽正式的勞務合同,所以也不存在哪一方違約的情況。儘管對方態度很好,道歉也很誠懇,李添還是心裡不好受。

為了接這份工作,他之前已經拒絕了另外一個offer,本來也是不錯的單位。這樣一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又要重新開始找工作。

他本來還想著這個月就能拿到工資,信用卡可以先還掉,然後可以開始看房子準備買新居。但如果沒有了工作,且不說累積的信用卡債務和房租已經是一大筆負擔,買房的計劃也要延後,因為沒有工作就沒有工作證明,沒有現金流銀行是不可能批複貸款的。

坐吃空山還會逐步耗掉買新房的錢,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許英紅不放心他,來“和悅”探望,看到闊氣的行政套房很吃驚。

李添在外麵跑麵試跑得很疲憊,但結果不是很好,正是金三銀四的時候,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更遠一點的地方也有單位要,我就是怕太遠了,我媽要是有個事不方便。”

提及黃小鳳,許英紅不是很樂觀:“她還是沒想通。她知道你很傷心,也知道你不滿意她的做法。她承認她瞞著你去找宋裕明的做法不是很妥當,但她覺得她已經沒有彆的辦法了。”

李添沒有真的指望母%e4%ba%b2能想通,她沒有想偏走極端,他就已經非常慶幸了:“多虧還有你在。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但許英紅隻是暫時的緩衝之計,她也有自己的生活:“我是很想陪著她的,主要是最近可能要回老家一趟。”

“怎麼突然要回去?”

“家裡那邊介紹了一個男人來相%e4%ba%b2,回去看看。”

“你不是不想結婚嗎?”

“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就算做一輩子樓麵,在這裡也待不下去。”

第9章 終究還是回來了

這三年社會的巨大轉變也給許英紅造成了影響:“我以前想得簡單,覺得自己能養活自己,打一輩子工、租一輩子房子我也願意。誰也沒想到社會發展會變成這樣,我總要為長遠考慮。”

李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好了?定下來回去了?”

她還是有不舍得:“沒有定,隻是先回去看看,至少要看看對方人可不可以。”

“回去結婚,不一定過得就比現在要好。”

“過日子而已,怎麼樣都是過。兩個人過,比一個人要容易些。”

婚姻有的時候不是愛的產物,更多的時候,對於更多人來說,是一份更實惠的經濟合同。▽思▽兔▽在▽線▽閱▽讀▽

但李添不願意這麼去想:“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先找到工作,再把你拉過來。你能留下來的。”

許英紅也不想讓他勉強自己:“這次隻回去幾天,肯定會回來的。就算真的要走,我一定會提前跟你說。”

李添和她說實話:“其實我……也在想,是不是應該......回荔府。”

許英紅一直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排斥回去:“既然以前是個誤會,那為什麼不可以回去呢?”

“以前是以前,他不計較我媽的事情,我也不能這麼不要臉。”

“他既然都不計較,你還自己和自己計較?”

“他現在隻是覺得那個晚上的事情他要負責。”

“未必吧?我看他那麼積極的態度,你怎麼確定他一定不喜歡你?”許英紅覺得他思想負擔太重了,“就算,退一萬步,他真的隻是要負責,又怎麼樣?難道一定要他喜歡你,你才能和他一起工作?這是什麼道理?工作是工作,你出工,他出錢,上班乾活,下班回家,很簡單的事情嘛。”

李添做了個深呼吸,他也覺得自己有點矯情。

許英紅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在想什麼:“你就是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彆鑽牛角尖。”

李添看著手機緊急聯絡人那一行,怔怔的,沒接話了。

清明前兩天又開始下雨,黃小鳳不想趕著天氣不好又是人最多的時候出門,清明一般就隻是在家裡燒點紙,到了丈夫的忌辰再去骨灰樓祭拜。

今年因為不在自己的房子裡,出租屋到底是彆人的地方,不好在裡頭搞這些,黃小鳳就跑到了樓頂天台上,兩支白燭一盤蘋果,扯了黃紙在喪盆裡麵燒。

李添在樓下整理父%e4%ba%b2的遺物,因為搬家的時候不少舊東西被翻了出來,黃小鳳讓他一並打包了燒給先人。他翻著翻著還找到一封悼念卡。

那是一張夾在空白信封裡的卡片,除了“逝者安息 永遠懷念”八個字,什麼都沒寫。卡片在葬禮的時候和一個巨大的花圈同時突然地出現在了靈堂裡。花圈的挽聯上也沒有任何贈予人的名字地址,李家還以為是彆人的花圈送錯了,最後問了一圈也不知道東西是哪裡來的。

隻有李添揭開悼念卡片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筆跡。

荔府後廚大部分的老員工都知道,當家老板、總廚宋裕明不僅字跡瀟灑,還畫得有一手十分了得的鋼筆畫。他辦公室裡有自己從業以來積累的厚厚十幾本畫本,全部是本人%e4%ba%b2筆描繪的食物和菜肴,有的是新開發的作品,有的是取材試吃中的靈感,還有一些食材的速寫速畫,線條硬朗、黑白分明,畫風凝練而優雅,像極這位總廚的個性作風。

畫作背後往往還有詳細的配方表單,從初稿到終稿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