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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量力 望長青 4349 字 1個月前

掛了電話。他一直盯著我,沒有移開目光,看見我咳得比剛才還厲害,眉頭擰得更深。

他放下手機,語氣一貫的冷:“有病就治。”

我捂著嘴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胡亂地點了兩下頭,斷斷續續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低著頭疾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把門關上後我終於忍不住,靠著門坐在地上,咳得昏天暗地。

因為江都南,我小時候老是生病,一病就要病好幾天,又沒錢看醫生,次次隨便吃些亂七八糟的藥應付了事。

那次冬天,我在雪地裡幫江都南找了整整一天的長命鎖,次日我就發起了高燒,燒到了四十度,那時候德叔還沒來,我也沒錢,生生扛了幾日,最後在茶水間找到了藥,沒有包裝也沒有說明書,我也不管是治什麼的藥,當時燒得半傻,憑著本能就著水直接吞了下去。

反正就這麼熬過去了,從那次後我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止不住咳,每次感冒更是咳得厲害。

我感覺快要把肺咳出來了才慢慢平複下來,靠著門急促呼吸。

我歇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打開一個上鎖的櫃子,裡麵放著數十張現金,我拿起來數了數,遺憾地發現自己沒有多餘的預算去買藥。

高三後我就沒有再去兼職,每天的複習任務很重,我沒有更多的精力工作,權衡之下還是覺得高考更重要,便辭了先前的工作,專心複習了一年。

這也導致我沒有收入,近一年的時間都是靠先前為數不多的存款生活,現在已經沒剩多少了。

其實如果德叔知道我生病了,肯定會幫我買藥,以前許多次都是這樣。

但我不能因為德叔的善心一直麻煩他,德叔的老伴昨年查出來了甲狀腺癌,住院那些挺費錢的,我不能再讓德叔承擔太多。

最開始江家的確不給我錢,他們並不在意我,哪裡會想我平時需要什麼。

但有一次江都南突然找到我,朝我甩了一張卡,仰起頭用鼻孔看我,“拿去用,彆說我們江家虐待你。”

那張卡被他踩在腳下,如果我要拿起來,就要朝他彎腰,蹲下`身,從他的鞋子下抽出那張卡。

我垂頭盯著那張卡,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江都南哼笑一聲,覺得我不識好歹,揚長而去,那張被踩臟的銀行卡留在地上,我沒撿,等到第二日再看,那張銀行卡已經不知被誰收起來了。

……

我歎了口氣,關上櫃門,走到床邊直直地躺下去。

腦袋在床上彈了兩下,裡麵像是有個針刺了一下,太陽%e7%a9%b4突突的痛。

我盯著天花板上的燈,又歎了一口氣,忍著頭暈回想起剛才的場景。

我沒想到江既竟然還在。

他剛才是在和那個寧先生打電話嗎?

他果然放不下秦木寒,那個寧先生不僅眉眼相似,連說話的語調都像那個已死之人。

我抬手擋住從窗外透進來的光,腦中思緒混亂。江既又抽煙,他回國不過兩三天,他抽了多少煙了?

我在心裡默默數了一下,然後發現數不清楚,隻知道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總是煙不離手。抽這麼多煙會不會身體不好?

江既以前也抽煙,但是抽的沒有這麼頻繁,隻是偶爾過一下癮,可從某段時間他就開始頻繁抽煙,我曾見他一天抽了好幾包煙。

我閉著眼睛想,好像就是從秦木寒死後吧……他開始抽煙抽得很凶。

這麼久了,他還沒走出來嗎?

也是,畢竟是真心愛過的人就那樣慘死在他麵前,哪個能放下。

尤其是江既這種人,更放不下。

薄情者的動心就像深埋沙漠地下的水,被嚴密地掩蓋,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汩汩流淌,經年不停。

第8章 基因中的劣根性

我就這樣躺在床上睡著了,第二日生物鐘將我叫醒,拿上東西去學校。

這次考試總共考了三天,到四月六日的時候剛好結束,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讓等著我的宋遠先走,等學校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還磨蹭了一個多小時,才慢慢出了校門,往與平日回家相反的方向走。

這條街道有一個花店,我背著書包走進去,指著其中一束白菊問要多少錢。

老板忙著將擺在外麵的花搬回店裡,抽空看了眼我指的白菊,“二十一束,八十一捧。”

我從包裡掏出一張二十遞給老板,他沒接,讓我把錢放那裡,自己挑一束帶走。

我從裡麵挑了一朵最新鮮的,然後拿著那束花,花了兩塊錢坐公交到城郊的一處墓園。

還未到清明時節,墓園裡尚顯清靜,人稀稀拉拉,大多數的墓碑前都空落落,有些放了花,但已經枯敗。

我走到一個墓地前,墓碑上刻著秦木寒的名字,前麵擺著一捧還帶著水滴的小雛菊,花開得旺,在風中簌簌顫唞。

他死了三年了,我每年來都會有這樣一捧小雛菊。

我彎腰將手上的白菊放在墓碑前,開始進行我每年一次的懺悔。

每次站在這塊冰冷的墓碑前,我都會懊悔十五歲的自己為何會那樣衝動、那樣嫉妒成性,竟然間接害死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所以說人之善惡往往在一念之間,你的貪念、惡欲、所有黑暗的一麵,會在某個時刻倏然放大,然後促使你做出不可逆轉的事。

我垂下眼瞼看著墓碑上那個毫無生機的名字,心裡不可避免地開始思考基因論。

劣根性是不是會遺傳到下一代?我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我有段時間經常想,我媽身上那點惡劣的基因是不是全部遺傳到我身上了。內心黑暗、嫉妒成性、還有……不自量力。

她年輕時阿諛求容、攀炎附勢,試著給江正龍下藥,妄想母憑子貴,沒想到作繭自縛,害了自己。又因自己是私生女,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格外嫉妒,含恨在心,所以故技重施,又給自己的姐姐下藥,希望借此毀了自己萬眾矚目的姐姐,結果事成之後被人揭穿,自食其果。

江都南的母%e4%ba%b2就是深受我媽媽嫉妒的%e4%ba%b2姐姐,江都南那樣討厭我,就是因為這一層%e4%ba%b2緣。

我和江都南有一層血緣關係,眉眼間有些許相似,江既第一次見到我時,說了句“長得還挺像”,是因為我長得與江都南有幾分相像。

我媽是不被人待見的私生女,我也是不被人待見的野種。她童年時缺愛、缺關注,所以嫉妒備受寵愛而長大的%e4%ba%b2姐姐。我也缺愛,所以我羨慕眼前這個安葬於此的人,嫉妒他獲得的那份偏愛。

三年前的這一天,或許是基因中的這點劣根性突然顯現,我鬼迷心竅的說出那句話,讓整件事情走向我從未預想過的方向,讓我和江既……再無可能。

如果……我是說如果,若我和秦木寒有幾分相像,我和江既之間是不是還會有點可能?

但我和秦木寒一點也不像,有時我會嫌棄自己的%e5%94%87色太濃,有時嫌棄自己眉目間太過豔麗,一點也不像秦木寒如遠山般淡淡的眉眼。

下午五點的時候天上開始下了一點小雨,起初隻有一兩滴落在我的臉上,到後麵雨滴越落越大,我急忙跑到屋簷下躲雨。

這個屋子是墓園的工作人員休息的地方,正對大門,我擔憂地抬頭看天,這場雨來的突然,我沒帶傘,但看和仗勢雨會越下越大。

雨絲連成幕,墓園外有一顆常青樹,秦木寒剛死那會兒我良心不安,時常偷偷溜到這個墓園來跟秦木寒說對不起,每回我來,這棵樹都很茂盛,冬天也是如此。

現在這棵樹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是江既的車。

我特意晚了幾個小時來,想避開江既,但是沒預料到他會在這裡停留這麼久。││思││兔││網││

我站在原地,借著雨幕與緊閉的車窗,放肆地打量這輛車,肆無忌憚地想車裡的人。

雨滴落在光亮的車麵上,漸出水花,我在屋簷下發了近十分鐘的呆,那輛車也在樹下停了十多分鐘。

耳邊雨聲淅瀝,我漫無目的地想,江既現在在想什麼?大概在緬懷自己已故的戀人吧。

車窗忽然降下,坐在後座的江既朝墓園裡看了一眼,他應該隻是想在離開前最後看一眼自己愛人的墓地,可那目光正對著我,讓我心裡一驚,心虛地朝後退了一步,借屋簷下的柱子擋住了自己。

等我再次探出頭看過去時,那輛車已經開走了。我便重新走出去,蹲在台階邊,撐著頭盯著陰沉的天空。

不能讓江既發現我來過墓地,不然他隻會更加厭惡我。

我來墓地有什麼用呢?是一個施害者對一個受害者的耀武揚威嗎?江既肯定會這樣想。

……

我本想等雨勢小一些時再走到公交車站,但這雨愈發大,如果再等就要錯過末班車了。

我咬咬牙,將書包頂在頭上,一鼓作氣衝進雨裡,跑到車站,正好趕上末班車。

車上除了我和司機,再無其他人。我將錢投進箱子,身上滴著水,就沒有坐下,拉住扶手站在車廂中部,望著窗外流轉的景色。

“沒帶傘啊?”司機大叔透過後視鏡看我,“沒事兒啊你坐吧,這水過一晚上就乾了。”

我搖搖頭,繼續站著。

司機估計也有些無聊,拉著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你是去墓地看%e4%ba%b2人了吧?據說那個墓地要遷走給發展區騰位置了……這可真是,人死了都不讓彆人安息……”

“……嗯。是嗎?”我出神地望著窗外,嘴上無意識地回司機的話。

這條公交線會經過小時候住的那處彆墅區,剛才窗外的景色一晃而過,天色已暗,又下著雨,但我還是立馬認出了那棟房子。

算一下日子,媽媽的忌日也快到了,等高考考完買束花去看她吧。

車駛入了一段隧道,車窗上倒映著我的影子,蒼白、狼狽,透著讓人厭惡的病態。

病還沒好,淋了雨後又要難受了吧,好不容易好一點的。

我又開始發呆,不可避免地想起死去的母%e4%ba%b2。她年輕時壞事做儘,死的時候挺慘的,這樣看原來世人說的因果報應真的存在。

如果世上真的有因果報應,那我死的時候會如何?會不會也像我的母%e4%ba%b2那樣悲慘。

車駛出隧道,外麵華燈初上,車廂一下亮堂起來,窗子上的雨水聚流而下,我的倒影隨之變淺,割裂成好幾塊。

中途上來了零星的幾人,坐過幾站後很快就下去了,等到終點站時車上又隻剩我一人。

我下了車,雨勢已經變小,輕輕柔柔拂在我的臉上。

走回江家時已不算太早,從城西坐到城東用了近兩個小時,德叔走上來關切地問我去哪裡的時候,時針已經快要指向十點。

“去朋友家裡玩沒帶傘,走著回來的,所以才淋濕了。”我對德叔安撫地笑了笑,以前去墓地看過秦木寒後我都會儘快趕回去,免得讓彆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