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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樂蜀 4034 字 1個月前

,立桂陽王為帝。當時,我們都還以為他是認為沒有捉拿到刺客,沒有查清真相就立皇帝有草率之嫌,所以才一直拖著不答應呢。要是如同女兒所說……那……那……」

謝妙容看父親說得艱難,大概也明白父親這是承認了他竟然站到了真正的謀刺皇帝的兇手這一邊,感覺難堪和難過。但是,就如同她剛才說的那樣,這個局,謝家無可避免。除非,謝莊不在朝為官,否則是一定避不開的。

「我……我真是好悔!」謝莊一拳重重的敲在了書案上,震得書案發出了「砰」一聲大大的響聲。

停了停,謝莊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鄱陽王真是膽大妄為,真是狼子野心,他竟敢謀刺皇帝,他竟然派人殺了自己的兄弟!這些年我在朝為官,官場之中各種噁心的事情看得不少,但是像這樣為了皇位派人刺殺自己的親弟弟,我……我還沒見過……他如此一來,真是把我們謝家都給拉下了水。難不成我明知他是謀刺皇帝的幕後指使,還要幫他?」

這句話,謝莊是含著怒氣說的,說得非常不甘心。

「古往今來,莫說皇位的爭奪,就是那些朝廷上的官位的爭奪,喪盡天良達到目的之事還少嗎?阿父想必這些年也看得多了,這樣的事情還是看淡些好。既然上了賊船,也隻有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撐船了,等到了渡口,可以下船的時候,大家再分道揚鑣吧。要我說,若是謝家不能權傾天下,那麼還不如隱退避禍。您看看現在的朝局,這連著立的兩個皇帝都未成年,都是大臣和宗室們彼此爭鬥妥協的結果。我恐怕大亂將要發生,到時候阿父控製不住局勢,就是其他的大臣們也控製不住局勢。我夫家都已經議定等到三郎回來,就辭官,舉家遷往徐州。阿父,我勸您也早作打算,急流勇退謂之知機,看看時機合適,也辭官退隱會稽吧。」

☆、第202章 20.2

謝莊聽完女兒謝妙容的話,陷入沉思。他在考量女兒說的那句話,「若是謝家不能權傾天下,那麼就避禍隱退」,以及「急流勇退謂之知機」。

曾幾何時,他兩袖清風,一懷明月,嘯遊林下,是何等灑脫。

回望過往,他曾經一心想做個隱士,一輩子遠離朝堂,過自己想要的優哉遊哉的放達,與詩酒相伴的生活。但是,十多年前,因為父親的病亡,因為孝順母親,所以他毅然擔起了謝家中興的責任。這一乾,就是十五六年。

望著麵前已經成人成家的小女兒,她有多大,他就已經在朝為官多少年。現如今他已經是宰相,位極人臣,但是他並沒有野心,一心為公,所以不曾培植個人的勢力。要說這些年來他經營的不過是謝家從其兄開始掌握的豫州。但是放眼朝堂,但凡在朝中為官的那些高門士族,誰又不曾經營家族固有的地方勢力呢。

他想,小女兒口中的「謝家權傾天下」,應該是如同以前桓翌那樣的權臣,才可以稱得上權頃天下吧。桓翌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可以憑借個人好惡,廢立皇帝,在朝堂上擁有絕對的權威。隻有做到他那樣,才可以讓朝政按照他個人的意思走,才可以震懾住其他擁兵的家族,確保桓家無事,因為有絕對強大的勢力和權力可以自保。若桓翌是忠臣,那麼他可以讓朝局保持穩定,讓百姓安居樂業。可惜了,桓翌並不是。再說了,一個忠臣又豈能做出廢立皇帝的事情,一個忠臣,難道會追求在朝堂上豎立絕對的權威?就比如,謝莊他自己,他是丞相兼錄尚書事,權力也夠大的了,可他沒有追求在朝堂上立威,讓朝堂變成他謝莊的一言堂。一是他不追求這個,另外像是王家庾家等那些老的高門士族也製衡他的權力,所以他無法成為第二個桓翌。

如此一來,他絕對無法令謝家權傾天下。換言之,朝堂上若是有事發生,他無法做到讓朝政按照他的意思走。當然麵對危局時,謝家也不能安然自保。就像是他現在麵對的局麵,謝家已經被拖入了鄱陽王和睿王的爭鬥之中。而鄱陽王和睿王之間的爭鬥,隱隱指向了帝位。他非常明白女兒的擔憂,就是新皇帝曹奇無法坐穩皇位。鄱陽王和睿王之間的爭鬥已經讓謝家和王家成為了對手。謝家和王家可是景國兩大頂級豪門士族,稱得上國之柱石。之前王家和謝家合作,一起對付桓翌,一起保著皇族曹家的天下。但是,最終,兩家還是成為了對手,就因為鄱陽王和睿王的爭鬥。 睿王自從娶了王家的庶女為繼妃,王家和睿王就迅速的靠攏了。在這一次小皇帝曹桂被刺殺一事上,王家是站在睿王那一邊的,司徒王濤還在宮內跟謝莊為了誰是刺殺小皇帝的兇手這個問題爭執過,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王家和謝家的對立,睿王和鄱陽王的爭鬥,表明景國內部的矛盾激化了。這樣的朝局已經脫離了謝莊的掌握,相信也脫離了別的大臣的掌握。再加上北邊有強敵環伺,謝莊有了空前的危機感。之所以會有危機感產生,大概也是他雖有心繼續保著曹家的天下,但是卻無力做到。

要是做不到,那就隻剩下一條路了,那就是急流勇退,辭官避禍。不為別的,隻為整個謝氏宗族不被牽連,子孫不遭禍事。

「十五娘,你去陪陪你阿母還有祖母吧,你說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謝莊沉聲道。

謝妙容看父親的神情十分沉鬱,知道這樣的朝局令他煩心,便起身來向著父親應聲「好」,隨即轉身離去。她沒有再說一句多餘的話,她相信作為景國丞相的父親一定在某些事情上比她想得更遠,也會做出明智的決定。父親這個人,有才幹,有氣度,有%e8%83%b8懷,可是沒有野心,這製約他成為權臣,所以他的路,謝妙容敢肯定,多半隻剩下了隱退一條。

掀開簾子出去的一瞬,謝妙容回頭看了一眼負手站在南窗下的父親,想起了她胎穿過來,睜眼第一眼見到的那個光風霽月的美男爹,十五六年後,看他的背影,似乎已經不再那麼偉岸,不再那麼風度翩翩……

謝妙容不禁輕歎一口氣,想時間真是無情,她的父親老了。而她不久之後就要隨著夫家遠去徐州,跟父親,還有母親,祖母,以及姐姐和弟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朝局如此不穩,令得她生出許多世事無常,親人聚散難料之感。

「阿父,你要保重……」臨出門前,她還是忍不住眼中含淚,對父親切切說了句。

謝莊聽到了,並沒有回頭,隻是抬手揮了揮袖,示意她離去。

謝妙容心下一黯,強忍住流淚的衝動,回轉身走了出去。

接下來,她去見了母親,兩個弟弟,還有祖母。跟他們說話,她盡挑好的說,逗他們開心,一句關於時局的話也不提。甚至連蕭弘出去追緝刺客,這麼多天都沒有回來的事情都隱藏在心間,並不跟他們提起。

隻是在向祖母辭行的那一刻,她終於忍不住對祖母說要她保重身體。

薑氏笑著拍一拍她的手,說:「十五娘你倒是要保養好身體,讓阿婆早些看到你的孩兒……」

「會的,阿婆,您一定會看到。」謝妙容展顏笑道。

她知道自己是在說謊,但是這樣的慌卻一定要說。在十八歲之前,她是不打算懷孕要孩子的,所以她的祖母應該是要等很久了,故而她不敢說很快,隻能說您一定能看到。可是按照蕭家的安排和計劃,很快就會舉家遷往徐州,等到有了孩子,再見到祖母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她唯有祈願祖母身體健康,能長命百歲,那樣她才能抱著自己的孩子跟祖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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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妙容回了蕭府,蕭倫去打聽了蕭弘的事情回府,孔氏還有蕭鹹把兩人召集到上房院問兩人打聽的蕭弘的消息。

結果蕭倫和謝妙容說的都是一樣的,就是蕭弘當日在刺客刺殺小皇帝後,帶著手下一百多禁軍的精銳出城,往晉陵方向去了。因為晉陵那邊多山,而要是追緝刺客進山的話,那麼短短數日之內,蕭弘是不可能回建康城的。

孔氏聽完當先就表示了憂慮,說:「三郎何苦如此盡職,哎,這真是讓人擔心。」

蕭鹹安慰妻子:「放心,三郎應該會沒事,我們多等幾日,他應該能回來。我這幾日就寫奏折辭官,咱們先準備起來,等到三郎回來,他把手上的差事一交,我們一家人就去徐州。」

孔氏猶然不想去徐州,她道:「難道非得這麼快?」

蕭鹹說:「誰曉得接下來鄱陽王和睿王會怎麼鬥。其實,我倒想三郎無功而返,什麼刺客都抓不著,這樣一來,咱們蕭家才不會得罪他們兩邊的任何一邊。你不知道,現如今的朝局充滿變數,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被牽連其中,還是早日離開建康好。去了徐州,那是我們蕭家的地盤,到時候離建康遠遠的,坐山觀虎鬥,也不怕那血濺到我們身上……」

於此同時,睿王府內,睿王曹煥正在和手下的一些謀士議事,這其中就有其繼妃的兄長王鸞。王鸞投靠睿王曹煥後,在朝中混了個六品的尚書丞郎,經常陪在睿王曹煥左右,一來當個隨從,而來當個狗頭軍師,出些餿主意。至於他的這些餿主意,多半和掠奪民脂民膏相關,也就是幫助睿王曹煥斂財。曹煥早年可是被流放之人,窮怕了的。後來重新掌權後,對於斂財那是非常執著,而王鸞的投靠,恰巧滿足了他廣開財源的貪慾,所以,他倒還比較信任王鸞。

數日前的小皇帝曹桂遇刺事件,完全在曹煥的意料之外,一是這事件的發生出乎他意料,二是這事件把他給牽連進去,他無端被人指認是刺殺小皇帝的幕後兇手。最關鍵的物證是那一把刺客遺落的鑄有睿王府徽號的短劍。

他的睿王府裡麵,不少心腹的護衛都有這種劍,不少於數百把。故而,現場遺落那一柄鑄有睿王府徽號的劍說不上多稀奇,說是別有用心的人栽贓也是說得過去的。當時在皇宮裡麵他就利用這一點兒為自己洗脫罪名。要想讓他服罪,當然是要抓到刺客對證,不然他不會承認是他做的。

後來成功說服眾臣同意讓曹奇繼位為皇,他從宮裡出來後,回到王府,立即就讓人查手中有鑄有睿王府徽號短劍的侍衛。結果查到一人在一月多前丟失了一把這種短劍,但他並沒有上報。所以,那柄丟失的鑄造有睿王府徽號的劍是被人偷了,然後拿去作為陷害他的證據。

他原本想著藉著追查這柄劍,順籐摸瓜,找出幕後的兇手,可是線索很快就斷了。因為那丟劍的人說不出個所以然。

於是他召集手下的謀士們商議接下來該怎麼辦?中心思想是他絕對不能放過那個意圖栽贓謀害他的人。儘管這個人,他已經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