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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之春 劉八寶 4470 字 1個月前

。兩個沒有交集的獨立個體,你又能以什麼身份去乾涉他?有什麼必要乾涉他?他現在如何,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向來伶牙俐齒的陳藩,在這番話麵前,竟一時失語了。

這話跟賀春景那天說的話大差不差,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他覺得花膠%e9%b8%a1湯鍋煮到最後好鹹,鹹得讓人想死。

他攝入了太多的鹽分,此時需要像鱷魚一樣通過體液來排掉一些,不然刺得他眼睛脹痛。

“我……前幾天去二中找他,”再開口時,陳藩咬字有些偏,但很快他抿了抿嘴%e5%94%87,讓它們不再緊繃著發顫,“老高說,他以前差點就從宿舍天台上跳下來。”

樓映雪手裡的冰杯嘩啦響了下,她眨了眨眼睛,整個人陷入沉默。

“你們也不知道這事吧?我也剛知道。”提起這個,陳藩有點繃不住,緩了口氣,“我不知道他爬天台是在我們掰了之前還是之後,但不論是在什麼時候,我沒發現他這樣,我還……”

他說不下去了。

此時此刻,賀春景在他麵前說過的那些氣人的話,他一個字也想不起來了。

陳藩雙肘撐在桌上,把自己的臉埋進掌心,深深呼吸了幾下,很久沒有動。

陳鮮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仍舊沒有太多情緒放在裡麵:“所以呢?現在他孩子都快長大成人了,你忽然蹦出來,因為十幾年前的事,非要介入他的生活補償他?”

“我不是——”陳藩焦慮萬分地胡亂抹了把臉,想要反駁他姐,卻在放下雙手之後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可辯解的。

他就是,像陳鮮說的那樣,在做一種自我感動式的無用功。

事情發生了,他負氣跑到地球另一端再沒回家,過幾年傷口痊愈了,痛也忘了。大家都撕去了不愉快的一頁,長大成人,各自生活,他忽然又死活單方麵決定補償人家。

“彆自我感動了,成熟點吧,弟弟。”

陳鮮歎了口氣。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身邊的孩子是陳定,你又想怎麼樣?搶走嗎?你養還是我養?人家肯認你嗎?你什麼都沒仔細考慮過,就要貿然去改變彆人的生活,誰會願意呢。”

陳鮮句句打在點上,陳藩忽然就覺得自己特彆愚蠢幼稚,特彆可笑。

好像全世界就他一個戀愛腦,哭死哭活要跟賀春景舊情複燃,一群人冷冰冰站在一邊圍觀,時不時還點評兩句他撒潑打滾的姿勢不夠好看。

樓映雪看向他的眼神簡直是憐憫了。

“我之前聽過一個程序員屆的俗語,”她抽張紙擦了擦嘴巴,為這頓飯做了個結語,“一個代碼隻要能跑起來,就彆輕易動它。”

第135章 生殖科溫馨提示您

陳藩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又路過了方才那家鬥爭形勢激烈的Brunch門店。

他把車鑰匙丟給姐嫂二人,叫她們先回去,說自己還想一個人靜靜。

大馬路上寒風呼嘯,他在火鍋店攢起的那點熱量很快被吹散了,左手挽弓淤傷的地方隱隱作痛。

像隻喪門犬,陳藩低頭自個兒還乾巴巴樂了兩聲,忽然覺得自己累極了。

他被刮了一鼻子植脂末味兒,想起來曾經上學的時候,也會隔三差五去地下人防買奶茶,給他姐——那時候他的暗戀對象。

後來他才知道他姐不愛喝這個,是她姐的對象愛喝這個。

但是賀春景不挑,給什麼喝什麼,給他買哈密瓜的,他就喝哈密瓜的;給他買甜橙的,他就喝甜橙的,喝完了還要把塑料皮摳開,一顆珍珠也不放過。

三塊錢一杯的奶茶,五毛錢一支的冰棒,偏偏就這些個頂不值錢的玩意兒,就能換回來這人甘願為他去跳樓的那麼真切的愛陳藩現在能不眨眼的買下來一家全國連鎖的奶茶品牌,但他這次隻花十三塊,買了杯最普通的珍珠奶茶。

比小時候貴了十塊錢,陳藩想,甜的,喝著也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掏出手機解了鎖,發現手機仍舊停留在完成支付的頁麵上,於是飛快退出來,點開已經999+的短信功能,找出剛才在飯桌上收到的那三條短信。

三條內容都是一致的,人民醫院生殖科提醒他報告即將到期,再不領取就過期刪除無法查看了。

陳藩逐字逐句讀了,又將三條信息全部刪除。

他心灰意冷,準備把這段舊愛重逢不甚愉悅的小插曲也一並從自己的人生中刪除。

可就在這個時候,上方消息欄突然來了條微信提示。

或許是在掃碼付款時自動關聯了奶茶店的公眾號,陳藩手滑點開通知看了一眼,奶茶店給新用戶做活動,發了一張不多不少,正好十元的無門檻優惠券。

下次過來的話,他就能喝到一杯三塊錢的奶茶了。

陳藩眼眶呼啦一下變得滾熱,他猛吸了口氣,麻溜從微信切換到網約車界麵,在目的地一欄中奮力敲下了“人民醫院”四個大字。

賀春景晚上回家的時候,發現樓底下的路被堵住了。

最外側的一單元有人搬家,喊了輛廂式貨車過來。眼下這輛貨車正大開著廂門,一眼望過去,裡麵塞滿了沙發茶幾桌椅板凳,夾縫裡豎著地毯和衣架,另有四五隻滿滿當當的收納箱堆疊著。東西夠多的。

賀春景想了想自己跟賀存一搬過來的時候,一輛小麵包就能拉下的家具行李,有片刻疑惑——這麼小的戶型,要怎麼才能堆得下車上那麼多東西呢?

或許屋子的住戶是個十分善於收納的人吧。

小區路窄,他看了看被堵死的行車道,又看看左側路邊齊齊整整停了一整排的各式小車,隻好側著身子擠進車與車之間的小縫隙裡,勉強踩著綠化帶走了幾步,把大貨車給繞過去了。

重新回到正路上,他提起手裡的塑料袋,細細看了兩眼有沒有被灌木叢刮破。

芥藍和菜心安安分分地呆著,海白蝦鮮活,撲棱撲棱不停蹦躂,墜著賀春景的手也跟著聳動。

今天是個有點特殊的日子,賀春景想,自己終於決定要從常態生活中抽身離開了。

他已經和二中的老師溝通好了存一住校的事,一會兒吃完飯,他就決定和小孩攤牌。

最後的晚餐可不得吃點好的,賀春景抿了抿嘴,在心裡苦笑。

離彆割舍比他料想中要早得多,但既然前兩天已經狠心和陳藩做了了斷,那不如借著這股狠勁,把最難做的決定給完成。

然後他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他緩緩吐了口氣,加快腳步繼續朝自家所在的單元門走去。

這是條愈往裡走,地勢愈低的緩坡路。賀春景當時圖便宜,搬進了小區中最偏遠,側邊靠著圍牆的一棟樓。他走在路上,並沒感覺到任何異樣,可當那一聲“快進樓!”炸響在他耳邊,賀春景猝然回頭時,人已被貨車車頭的陰影蓋了半邊。

他的第一反應是往前跑,所有人在發現身後襲來這麼個龐然大物時,源自生物本能的反應一定都是向前跑。

可下一秒他就知道那聲音為什麼要讓他進樓了。

右邊倒數第二個可以進入的樓門早被他錯過了一半,再回頭已經太晚了。如果沒能在經過最後一扇樓門時及時鑽進去,那麼他的下場就隻有……被大貨車碾成一塊肉餅。

然而坡道溜車是有加速度的,滿載的貨車極重,速度必然越來越快,他可不能保證自己在奔向下一個單元門時,一定不被貨車追上。

賀春景%e8%85%bf邁出去的一瞬間,腦子裡轟地炸了。

我會死嗎,在今天,在這裡,在我什麼事都還沒做完的時候?

他兩%e8%85%bf發軟,卻拚了命朝前跑,眼睛飛速搜尋左右哪裡有可以藏身的縫隙。左側車停得密,若想看清空隙大小,就必然要放慢腳步;右側單元門窄,稍不留神就會錯過。

賀春景腦子和%e8%85%bf都在飛速運作,忽然又見前麵停車位裡猛地橫衝出一輛黑色商務車,那車一頭紮到圍牆上,“轟”的一聲。可它沒停,迅速回輪勉強打直,%e5%b1%81%e8%82%a1朝外,正對著賀春景的方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是前後夾擊,要我必死的意思了。

賀春景絕望地想。

可他馬上發現事情不對——遠處的黑色奔馳後備箱蓋向上敞開了大半,且還在以緩慢的速度繼續抬升。後排座是放倒的,內裡空擋寬敞,整輛車就像貓和老鼠動畫片中,等待傑瑞鑽進去的空罐頭。

“進門!或者上車!”車裡的人喊得聲嘶力竭,“要麼進門,要麼上車!”

生路多了一條,賀春景來不及多想,拿出奔命的勁頭猛地往前竄,趕在貨車與自己還有不到兩米距離時縱身一躍,飛射進了奔馳車的後箱。

上車後他一秒也不敢耽擱,拚了命的往前爬,商務車當即掛了倒擋,猛一腳油門轟出去,“哐當”一聲巨震,車%e5%b1%81%e8%82%a1剛好頂上了貨車的頭!

後箱蓋瞬間被擠碎,吱嘎嘎扭曲變形夾在兩車中間,鐵屑橫飛。

賀春景被震得滾倒在車廂裡,頭在駕駛座底下猛撞了一下,眼冒金星。再抬頭就看見貨車黑壓壓的正臉擠在後廂口,像眯眼往罐頭裡窺視殘渣的巨型怪物。

“爬到副駕自己下去!”

在震耳欲聾的狂踩油門聲中,賀春景聽到咬牙切齒的這麼一句怒吼。

他一個動作一個指令地執行,越過一地玻璃渣,撅著%e5%b1%81%e8%82%a1從後座翻到副駕,驚魂未定地看向駕駛位上的陳藩。

“彆他媽傻看了,開門下去!進單元樓!”陳藩臉色青白,強作鎮定連著轟了三腳油門,懟在喇叭上的手用力到發白,鳴笛聲響徹整個小區。

他咬緊牙關往後看,心裡萬分慶幸今天開的不是先前那輛帕美,不然早都鑽進貨車下麵被壓扁了。

奔馳車馬力足,硬是頂著滿載的搬家貨車往後挪了幾米,讓副駕門對上了單元門洞。

賀春景是真的嚇傻了,他下意識要去推門,卻發現車門自來就是開著的,陳藩早替他準備好了。

可%e8%85%bf都邁出去了,他又猛地縮回來,朝陳藩吼:“你怎麼辦!”

“滾下去!”陳藩右手把著方向盤,左手猛拉開車門,“我找機會跳!”

“不可能!”賀春景知道路左側停車極密,這種情況下壓根找不到合適藏人的空隙,萬一躲閃不及,反而會被兩輛車一起側碾到停著的車上。

賀春景不走了,轉身迅速伸出一隻腳,跨過扶手箱擺在油門邊上,身體拚命往駕駛室靠攏,聲音顫唞:“油門我撐著,你下去拉貨車的手閘。”

“你他媽的聽不懂話嗎,我讓你滾下去!”陳藩又猛轟了幾腳油門,可車身逐漸傳來細微的咯吱聲。

貨車重量太大了,縱使奔馳馬力足夠,商務車的車身也很難毫發無損地抵抗住貨車的擠壓,更何況貨車還是滿載的。

聽到這金屬拉扯的聲音,賀春景一直在瘋狂躍動的心臟忽然停拍一瞬。

“陳藩,”他顫唞道,“那貨車副駕貼牆太近了,打不開門。從你那邊下去,爬到它駕駛室,有機會把它停下的。”

陳藩仍在一刻不停地鳴笛,試圖吸引出熱心路人來幫忙。

然而這裡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