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1 / 1)

了下去,緊攥著馬鞭的指節咯吱作響。

季子彧似是沒事人一般,從脖頸間解下了自小就一直帶在身上的長命鎖,係在滿崽的脖子上,“滿崽,你可一定要來上京,若是我爹肯放我出門,我定然帶你在上京玩個遍,那裡好玩的東西,可比衢州多多了!”。

滿崽茫茫然瞅著%e8%83%b8`前浸著溫熱的長命鎖,也不點頭,也不應聲,他家阿兄還沒說會試要帶著他和雲胡一起呢,他若是不管不顧地答應了季子彧,萬一實現不了承諾,可不得讓他失望。

季子彧仿若對小滿崽的回應也並不在意,見他將自己的長命鎖貼身安放好,才揚起一抹淺笑,“這些時日,不能陪你玩,你要照顧好自己……”。

滿崽點頭,他來得倉促,沒想要準備什麼送彆的禮物,便使喚他家阿兄,替他折下一枝梅花,贈與季子彧,“你也要好好的,若是你阿爹訓你,你就回衢州,我阿兄厲害著呢,定然能護佑好你!”。

“行,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季子彧重重點頭,他張了張口,想再說點什麼。

馬車裡驀然溢出兩聲輕咳,他微微一怔,鬆開滿崽的手,不舍道,“你和見君兄長快些回家去吧,我要走了。”。

說完,他轉身要攀上馬車,卻不料季宴禮縱馬過來,攔腰將他帶上了馬,“見君,我們上京見!”。

一聲道彆,二人揚長而去,眨眼間就消失在城門口,馬車“咕嚕咕嚕”地緩步跟了上去。

直至聽不到任何聲音,滿崽歎了口氣,回眸看向他家阿兄,悶悶不樂地問道,“阿兄,子彧回上京能有好日子過嗎?他那個阿爹看著好不通情達理呐!”。

謝見君眸色暗了暗,將滿崽攔進懷裡,“放心,有你宴禮兄長在呢。”。

————

送走季家兩兄弟後,日子又恢複了如常。

一進十一月,天漸漸冷了下來,學齋裡的舉子們陸陸續續地向夫子請辭。

謝見君也開始正經合計起去上京參加會試一事兒,他思來想去,權衡利弊了有些時日,末了,還是決定帶雲胡和滿崽一起走。

此番進京趕考,官府會出麵租賃公車送他們去,等到了上京,便可住在會館裡,他著人打聽過,這會館是為“本省會館”,主要用來招待老家來京公乾的官員,亦或是像他們這般趕考的舉子。

會館裡行事方便又有專人看守,連夥食上都便宜得很,還時常能遇上來京候命的地方官員,可謂是了解官場,結交人脈的名利場。

他合計著暫時先帶著兩小隻住在會館裡,隻待會試過了,再做旁個打算。

得知要去上京,滿崽高興地在炕上翻騰來翻騰去,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可以去找季子彧了,自他走後,滿衢州府城,再找不到一個能陪自個兒玩的人了。

雲胡這一連懸了多日的心,都跟著搖搖晃晃地落了地,他也終於不用擔心要跟謝見君分開了。

一說要走,便得開始收拾行李,他們此行一趟至少要三個月,換洗的棉衣,日常用的東西,都要挑挑揀揀地帶去。

隻家中養了一年多的家禽和那頭從福水村牽來的牛,雲胡還不曉得如何安置,他一時沒有主意,盤算著晚些等謝見君下學回來再定奪。

但剛從學府裡出來的謝見君卻被人絆住了回家的腳步。

“謝解元,我家老爺想宴請您,在醉仙樓裡吃盞酒。”,宋沅禮家的管事冷不丁出現在學府門口。

先前青哥兒常帶著這宋管事,來學府接宋沅禮下學,一來二往的,倆人也算是熟悉。

得知是宋家老爺出麵,謝見君也不好拂了長輩的意,他拱手回禮,“勞煩宋管事差人去我家中一趟,我此行去吃酒,須得同內子報備一聲,他久等我不回,可是要擔心了。”。

“謝解元隻管放心前去,我自會將此事告知您夫郎。”,宋管事笑得一臉褶子,轉身掀開門簾,搭手扶著他上馬車後,便吩咐馬夫往醉仙樓去,還囑咐他莫要顛簸了馬車裡的貴客。

果然這一路都走得平緩,等到了醉仙樓,由小二引著入了包廂,一見著宋沅禮他爹,謝見君就拱了拱手,“晚生見過宋老爺”。

“謝解元,客氣了客氣了!”宋家老爺一把將他托住,“謝解元肯賞臉,已使我府上蓬蓽生輝,若承了您的禮,莫不是要折煞老夫了,您快請坐!”。

正說著,他將謝見君引於上座,招呼小廝過來斟茶。

謝見君恭敬接過茶盞,抵在%e5%94%87邊微吹了吹,輕啄了一小口,方才放下。

“不知謝解元何時啟程去上京?”,宋家老爺開口便是問起此事兒。

“晚生與貴府公子乃是學府好友,謝老爺稱呼晚生為見君便是…”,謝見君被一聲聲恭維的“謝解元”喚得渾身都不得勁。

“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同賢侄見外,你若喚我一聲叔伯,也是老夫之幸事了。”,宋家老爺借著稱呼一事兒,欲跟他拉進關係。

謝見君也順著杆子下,登時便尊稱他為宋叔伯,還道自己將定於月底啟程去往上京。

宋家老爺眼前一亮,諂笑地追問,“可是要帶家中妻兒一道兒前往?”

“不怕宋叔伯笑話,此去數月,晚生實在放心不下家裡,故而是要帶內子和幼弟同去的。”

“如此甚好,賢侄倒是同我小兒一般,到哪兒都舍不下他夫郎,好不容易趕著他出門,跟娘舅下南方去走商,原是想讓他獨自磨煉一二,這小子說什麼都要拽上我兒婿青哥兒,都已經是舉人身份了,我不許,竟還跟孩子似的鬨起了性子,還得讓夫郎哄他……”,宋家老爺捋了把胡須,說起自己的小兒,眸底噙滿了溫和的笑意。

這事兒謝見君也知道,宋沅禮離開得最早,他跟季宴禮去相送時,還被他抱著好一通抱怨,說爹娘好狠的心,居然想把他和青哥兒分開。

若不是一旁的青哥兒看不下去,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塞進馬車裡,他身上這套雲胡剛給做的新衣裳,怕是要被這小子的鼻涕眼淚給糊一身了。

想起這趣事,他禁不住勾%e5%94%87笑了笑,“沅禮和青哥兒一對佳偶,實乃羨煞旁人。”。

“小兒拙行,讓賢侄見笑了”,話雖說得謙虛,但聽著有外人誇讚小兒和兒婿,宋老爺喜得合不攏嘴。

二人借著宋沅禮的話茬,寒暄了一刻鐘,眼見著桌上的菜品已經上齊,宋老爺起身給謝見君添上一塊魚肉後,才正了正神色,說起了此行宴請的目的。

“賢侄入上京會試,是自己找的馬車,還是打算跟著官府指派的公車走?”。

“暫定是跟著公車走…”,謝見君不緊不慢回道,他猜測宋家老爺找自己過來,便是要問這事兒。

果不然瞧著這宋家老爺蹙了蹙眉頭,一臉擔憂道,“賢侄若是想要帶內子和幼弟同去,恐是坐不得公車,雖說是官府出麵租賃,但那公車一向擁擠的很,我聽說,那狹小窄仄的車廂裡,可能足足要坐五六個人呢,加之公車隻承擔舉子的路費,凡攜帶家裡人,都得要單獨另要出錢呢。”。

他不說,謝見君心裡也清楚,他亦正為這事兒發愁,前幾次趕考,雖說一路走得辛苦,好歹是他自己一人,忍一忍熬一熬就過去了,但帶著兩小隻,他便不想讓他們倆,也跟著去吃苦頭,這也是他之前遲遲定不下來的原因,■思■兔■網■

隻聽著宋家老爺這般說,想來是有什麼思量,謝見君便順著話茬接下去,“宋叔伯說的是,晚生還在想彆的法子,跟著公車走,是最後的辦法。”。

“賢侄,你既喚老夫一聲叔伯,我這做長輩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一家吃苦,小兒走時,叮囑過要幫著看顧你,不知賢侄,可願意隨家中的一支商隊共赴上京?”,宋老爺話說得隱晦,一路還都在拿宋沅禮搭橋,意圖同他套近乎,但所言之意幾乎溢於言表。

謝見君能聽得出來,這人彎彎繞繞說了這麼多無關緊要的寒暄,到底是想借用他舉子功名下免稅的特權,好幫著家中商隊,以此來逃避沿途中的賦稅。

先前也有商戶尋過他,還開出了豐厚的酬勞,但因著同對方並不相熟,又擔心有人會借此來打旁個歪主意,夾帶違禁貨品盈利,便都一一婉拒了。

然則有宋沅禮這層情分在,對他們家所做的營生亦有幾分了解,謝見君沒急著拒絕,隻說要回去同家裡人商量一番。

“好好好,這事兒不急,統共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見君也可與夫郎細細權衡。”,宋老爺見他沒有直截了當就拒絕這個請求,就知道此事還有戲,心裡頭也輕鬆了些許。

倒不是他想占這個便宜,隻如今賦稅沉重,想要外出走商,竟是關關卡卡都要收錢,連辦個通行證,都得提前給官老爺先塞足了銀兩,不然就寸步難行,即便給了錢,這帶出去的貨物,還有可能被強行扣押,一趟走商賺來的銀錢,全部打了水漂,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他之所以硬逼著打小就身子弱的宋沅禮,去考出個舉人功名,也正是如此緣由,表麵上說讓他跟著娘舅下南方磨礪,實則是想要避稅。

除此之外,另還有一個原因,他們出門走商,路遇山匪乃是常事,雖有鏢師護佑,但多數時候都得%e8%84%b1層皮,輕則損失些財物圖個平安,重則還會把夥計性命給搭進去。

但有舉人在,山匪們便會收斂,畢竟誰也不想得罪將來的官老爺們,給自己平白招至禍災。

故而,外出行商的商戶們都會把主意打在今年入上京趕考的舉子們身上。

宋家老爺也想趁著自家小兒與這解元,尚還有些舊相識,好早早占下,他來之前打聽過,謝見君已經婉拒了幾家,雖不知是何原因,但他覺得,總歸是先得把自己的誠意擺在台麵上。

他起身給謝見君斟酒,語氣放得愈發客氣,“賢侄放寬心,此行若是跟著家中商隊一起入京,便隻管安下心來好生溫書,吃穿用度皆有我府上包了,倘若能順順利利地入上京,老夫再給賢侄包個大紅包。這上京用錢的地方多,你們一家呆的時間又久,這身上多備些銀兩總歸是日子過得不緊張。”。

“宋叔伯的好意,晚生心領了,隻待晚生同內子商量過,三日後給宋叔伯答複。”,謝見君連忙起身,恭敬回禮。

談完這最為要緊的事兒,宋家老爺又問起舉子名下免田稅的事情。

“賢侄,老夫家中還有幾畝薄田,不知賢侄可否願意將這免田稅的四百畝相讓給我?老夫也不厚著臉皮白要,倘若賢侄由此意向,我願意將免去田稅的五成分於賢侄!”。

說是幾畝薄田,但謝見君心裡門兒清,宋沅禮名下的四百畝都沒能填上這空子,想必他家裡,定然是跟齊思正家不相上下,恐也是個千畝的老地主。

但能從中分得五成出來,他同雲胡和滿崽在上京,就能過得寬鬆不少,謝見君稍作思量後,便將此事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