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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使得他睜不開眼,他卻清楚認出了眼前那張臉。

怯弱,無依無靠,給他生了兒子,供他隨意打罵,賣過一次,再次被賣出去的妻子。

何員外請他吃酒,他們已約好,以後“聚賢樓”都向他買豬肉,以每年三兩銀子,將她典給何員外五年。

她此刻無悲無喜,毫不猶豫將他提起,如破布般擲下。

李達驚恐得目眥欲裂,他見到了索命的厲鬼,周身抽搐著,徹底一動不動了。

文素素鬆開手,直起身退到一旁,這時,野狗又開始低吼。

她倏然握緊刀,抬頭看去,昏昏夜色中,一道人影立在那裡。

第十四章

人影漸漸走近,離得幾步遠站定,聲音聽起來很是掙紮:“是我。”

原來是何三貴,文素素手中的刀垂下,飛快道:“可有人看到你來這裡?”

何三貴愣了下,猶豫了下,道:“夜裡黑,這一帶住著窮人,舍不得點燈,入夜就早早睡了。我在路上沒有遇到人,彆人可有看見,我就不能確定了。”

既然如此,姑且相信沒人看到他。一旦有人看到何三貴,報告了官府,他們都會陷入麻煩。

文素素猶豫刹那,決定放過何三貴。

她現在很虛弱,控製不住手抖發冷,不一定是何三貴的對手。

文素素做事習慣搏兔亦用全力,從不小看任何人。在毫無律法保障的封建大齊,連閒漢混混都可以隨意欺負她,要是被官府發現,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濃烈的血腥氣,將燈油氣都掩蓋住,何三貴呼吸一窒,尚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乾巴巴道:“這是李達?”

文素素簡單說是,“地上有豆子,快幫著撿起來。”

何三貴哦了聲,忙蹲下來去摸索,地上黏糊糊,帶著溫熱,不知是血還是燈油。

暗沉的夜色,不知死活的李達,饒是何三貴自詡膽大,後背都止不住陣陣發寒。

他知道文素素回到李家,肯定不會讓李達好過。可他沒想到,文素素的動作竟然這般快。

文素素道:“收起來燒掉。要快。”

何三貴加快了動作,照著文素素的指揮,將豆子捧到破土牆邊。豆子上沾了油,一點即燃,迅速燒成了灰燼,再將灰燼悉數掃進草叢裡。

文素素仔細搜索李達的身,找到幾個銅板,一錠約莫兩錢的碎銀子,她不客氣將錢收起來,對何三貴道:“走!”

何三貴指著李達的身體,道:“他呢?”

野狗還不時陣陣叫喚,文素素淡然道:“不管他。”

何三貴悄然咽了口口水,跟在文素素身後回去院子,進屋後,她升起小爐燒水,道:“坐吧,你來作甚?”

文素素未曾點燈,借著小爐的餘光,何三貴看到比他家還要寒酸的堂屋,火光映在文素素平靜的麵容上,像是他在冬日看到盛放的寒梅般豔麗,他卻不敢起任何的綺思。

她是煞神,有毒會吃人的花!

何三貴在破凳上坐下,低低說了來意:“花兒被抓進了牢裡。”

文素素抬起頭,眉頭皺起:“怎麼回事?”

何三貴愁眉不展道:“我與花兒離開之後,起初本想回鄉下去,我家中已經沒了%e4%ba%b2人,回去也沒地方住,花兒以前沒給兄嫂們好臉色,回去指定連門都進不了。我們商議了下,便先在行腳店歇下來,差役下令我們不得離開茂苑縣,順道方便打探一下局勢。”

文素素靜靜道:“許姨娘沒再抹蕁麻。”

何三貴愣住,文素素並非在詢問,而是肯定。

他們從陳宅逃出生天之後,許姨娘嫌棄又癢又痛,就將蕁麻葉全部丟了,她的手臉已經好了些,不再如先前看起來恐怖。

何三貴慌忙解釋道:“花兒也是怕住不了行腳店.....”

文素素抬起手打斷他,“彆找那麼多借口,說重點。”

何三貴不敢再辯駁,垂頭喪氣道:“入夜之後,差役前來將花兒帶走了,說是張氏狀告花兒,在牢裡一口咬定是她犯的案。”

張氏與許姨娘兩人不和,文素素也沒料到,張氏會這般恨她,要拉她一起下大獄。

文素素神色微沉,問道:“你與許姨娘.....”她頓了下,改口道:“許梨花的關係,張氏可知曉?”

何三貴點頭,道:“知道。我平時為了避嫌,與花兒都是偷偷摸摸往來。”

文素素些許鬆了口氣,道:“外麵的情形如何了,仙客來的周王與小公爺可還在?”

何三貴道:“周王與小公爺都在,府城的鄭知府與黃通判一眾官員都趕來了茂苑縣。茂苑縣來了這般多大官,行腳店的人都在議論。”

文素素嗯了聲,細細理著裡麵的關鍵:“衙門沒抓你,就表明不相信張氏的指認,認為她在胡說八道。你還有作案的可能,許姨娘身為姨娘,連門都出不去,她沒那本事。府衙來了大官,唐知縣品級低,可能去不到跟前說話。抓許姨娘之事,是由他下令,為了讓張氏安生些,免得在上峰與貴人麵前再生岔子。”

何三貴焦急地道:“行腳店都在傳,陳晉山這次難逃一死,花兒被他們抓進去,就算不被砍頭,也落不到好下場。你要救花兒,一定要將花兒救出來!”

許梨花被投入大牢,可能已經嚇破了一半膽。唐知縣審問,文素素認為還有些勝算她不會招供,要是換作殷知晦,她肯定會一股腦吐露出來。

文素素問道:“救,如何救?劫獄,替她改身份?還是將陳晉山的罪名洗清,她再繼續做許姨娘?”

何三貴自許梨花被差役抓走之後,就慌張又心痛,尋不到可以幫忙之人,最後無法,隻能來找文素素。

聽到文素素也救不了許梨花,何三貴希望徹底破滅,一下跳起來,慌不擇言道:“都怪你,你要是不出這個主意......”

陶壺的水熱了,文素素探身去提,何三貴嚇得後退兩步,嘴裡的抱怨戛然而止。

文素素眼皮都未抬,將水倒在木盆裡,仔細洗手:“周王與小公爺來辦案,看府城官員的舉動,陳晉山沒這一出,他也會倒大黴。”

何三貴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蹲下來痛苦地道:“那該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文素素沒回答,對他道:“你也洗洗,洗完之後,去將西屋幫我收拾乾淨。”

何三貴難以置信望著文素素,她淡淡地道:“現在外麵還能看得到些人影,你待黎明時分再離開。李達的屍首,天亮後就會被人發現,你要是不想擔上殺人的罪名,就小心為上。至於許梨花的事情,我會想法子,能不能讓她出來,我也不確定。”

何三貴一聽,總算還有絲盼頭,對文素素言聽計從,按照文素素的指示,洗掉手上的血與油漬,點了燈提到臥房。他也不嫌棄臟亂,手腳麻利開始灑掃整理。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小爐燒著也不冷,文素素靠在牆上,闔眼歇息養神。

何三貴抱著一堆破被褥出來,道:“你去瞧瞧可滿意。”

文素素起身進去臥房,屋裡的破爛雜物都收走了,床上空蕩蕩,隻鋪著一張尚算乾淨的半舊葦席,比先前豬圈一樣好了不少。她累到了極點,道:“你拿出去燒掉,順便弄點糠喂豬。在明日白天時,李達被人發現後再來找我。”

何三貴不敢多問,一一應下後出去忙碌。

文素素將襖子折了下當枕頭,其餘的舊衫搭在身上,沉沉睡了過去。

“死人啦!”

尖銳驚恐的喊聲,穿透雲霄,文素素睜開眼,外麵已經天光大亮。

文素素下床收拾,剛洗漱完,破院門被哐哐一陣猛砸:“文氏,文氏,你趕緊去看,外麵的屍首,像是你的夫君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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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文素素走出大門,一個穿著短褐的中年漢子,眼神肆無忌憚在她身上來回打量,興奮且輕佻:“文氏,你快去,快去認屍。”

美貌,無依無靠的寡婦,就是一塊金錠,人人都想撲上來啃幾口。

文素素沒理會漢子,佯裝緊張小跑出門,漢子跟在她身後喊道:“文氏,你彆急彆急,莫要摔著了!”

一個婦人怒罵道:“好你個死鬼,就你熱心腸,仔細老娘挖了你的眼珠子!”

漢子氣惱罵了句,便興衝衝湊上去看熱鬨。

離亂石堆約莫一丈遠處,圍著十餘人指指點點,看到文素素,各種目光朝她齊刷刷投來。

秦娘子從人群中走上前,拉住她心有餘悸地道:“文娘子,應當是李達。他當年抓豬的時候摔了,潰爛流膿後就留了個坑,坑清楚明白著呢。你,你彆看......”

地上躺著殘缺不全的屍首,似被啃咬過,慘不忍睹。

文素素拿帕子遮擋住臉,她這些時日太累,臉色本就不好,此時看上去便是不堪打擊,腳步踉蹌著,眼見就要暈過去。

秦娘子忙攙扶住她,勸道:“唉,這一帶野狗多,餓得眼都發綠,李達他肯定又吃醉了酒,吐了一地,引了野狗來,他就是活.....”

在她看來,李達死有餘辜。人死為大,秦娘子將話咽了回去。

“你懂甚,李達醉得再厲害,野狗也不會生吃了他。他那頭骨都碎了,著地上有油,他肯定是摔了一跤,流血暈了過去,野狗聞到血肉,還不得撕扯。”

“就是就是,隻這路上哪來的油?”

秦娘子想到昨日吳黑狗來鋪子吃羊肉湯,吹噓他賺了一筆銀子,李達發了財,將文氏典給了何員外。

“五年之後,文氏還年輕,能再替李達生兒子延續香火。哪怕生不了,李達還怕尋不到年輕的給她生兒子?”

“文氏跟著陳晉山養了一年,你瞧那副模樣,哎喲,看得我心都要化了。何員外有錢,養五年之後,指不定會變成何等妖精。李達真是撿了寶,他說了,是瞧在何員外的麵子上,以後不再典出去。嘿嘿,不典出去,在自己家中做營生買賣,何須愁錢財不滾滾來!”

窮人的命不值錢,女人更不值錢。窮人將妻子典出去生子,供有錢人享樂。還有那沒皮沒臉的,丈夫招攬客人,妻子伺候客人,做那皮肉買賣。

文素素曾兩次前去買燈油,地上定是她不小心打翻了的油罐,秦娘子感到一陣陣暢快,不由得譏諷地道:“真真是活該,壞事做絕,老天看不過眼,要收了他!”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很是起勁。有人看笑話,有人心裡打起了小九九,有人還算好心,道:“文氏一個婦道人家,大家都是鄰裡鄉%e4%ba%b2,幫著搭把手,將李達收斂安葬了。這天氣愈發熱,再放就爛掉了,可拖不得。”

秦娘子忙叫了夥計前去幫忙,文素素拿帕子擦了把臉,紅著眼眶哽咽著道:“家裡沒錢,就剩下幾頭豬,勞煩大家幫著處置了好辦喪事。”

秦娘子一聽,趕緊叫來夥計:“你去,隻買最便宜的薄棺。”

夥計前去了,秦娘子拉著文素素,低聲道:“一頭豬不過一兩銀子左右,你總得留幾個錢財在手上,以後還得過日子呢。”

說到以後,秦娘子就連連歎氣。

寡婦門前是非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