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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達一口:“沒臉沒皮的狗東西,賣妻賣兒,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此時已過了午飯時辰,鋪子裡無人,文素素撿了張空著的案桌坐了下來。

秦娘子端了兩隻包子,一碗羊肉湯,越過李達,徑自放在了文素素麵前:“瞧你臉色不大對勁,去醫館讓大夫瞧瞧。”

文素素聲若蚊呐道了謝,便垂下頭一聲不吭。

秦娘子歎了口氣,茂苑縣就這麼大的地方,陳晉山一出事,無人不知。

李達的秉性,多年的老街坊哪能不知,以前待文氏就經常打罵。休說拿不出銀子,拿得出也先顧著自己享受。

文氏被典賣出去是入狼窩,回到李達身邊,乃是回到了虎口,橫豎都是慘。

李達見秦娘子將包子羊肉湯先給了文素素,當即就怒了,起身衝上前,罵道:“賤婦,老子都沒吃,你居然敢先用,真是沒規矩!”

文素素忙放下了筷子,怯生生垂下頭,半點都不敢反抗。

秦娘子看不下去了,叉腰罵道:“好你個李達,這是我送給文氏的吃食,可不是給你。你要吃,拿錢出來!”

李達氣得嘴都歪了,在兜裡摸了半晌,掏出幾個大錢,“啪”地拍在案桌上,趾高氣揚道:“拿去!”

秦娘子抓過錢,哼了聲,招呼夥計給李達上吃食:“上兩隻雜麵饅頭,一碗茶湯!”

李達聞著香噴噴的包子與羊肉湯,差點沒流口水,隻秦娘子站在那裡不動,他也沒法子,隻能忍氣吞聲坐下了。

秦娘子皺了皺眉,對文素素道:“你吃,彆理他!”

文素素感激地朝秦娘子笑了下,將湯與包子吃得一乾二淨,歇了一陣,總算恢複了些精神。

李達一肚皮的氣,啃完雜麵饅頭,對文素素吆喝道:“還不快走!”

文素素朝秦娘子曲膝道謝,默默跟在了李達身後。秦娘子望著她的背影,扼腕歎息道:“這個世道,美人投進窮人肚皮,可不得遭罪,可惜嘍,隻怕又得被賣掉。”

因著李達做殺豬的買賣,周圍鄰裡嫌棄臟臭,三間屋子的破宅子,孤零零立在巷子的最西麵。

進了破院門,入目便是一院雜草。西側當做豬圈,裡麵幾隻買來的豬沒有喂食,餓得嗷嗷叫。東側一顆歪脖子石榴樹,樹下一口井,兩間茅草屋。

一間是灶房,一間隻有草頂,四麵通風,裡麵放著一條長石凳,一口鍋灶,想是殺豬的地方。刺鼻的血腥臭氣撲麵,蚊蠅嗡嗡亂飛。

李達吃飽喝足,啜著牙花子,眼珠直愣愣盯在文素素的%e8%83%b8脯上,周身熱起來,欲將拉她進屋。

這時,外麵有人急迫地喊他:“李達,李達!”

李達煩躁不已,回頭看是先前遇到的吳黑狗,沒好氣道:“你來作甚?”

吳黑狗瞄了眼文素素,朝他擠眉弄眼招手:“聚賢樓的何員外請你去吃酒!”

茂苑縣除了“仙客來”,便是“聚賢樓”最豪華,東家何員外在茂苑縣,也是數一數二的富紳。

李達神色一喜,當即一轉身奔到了門邊。這時突然矜持起來,手負在身後,忐忑問道:“當真?”

吳黑狗道:“難道還有假不成,我既便騙你,也不敢拿何員外做筏子!”

李達心想也是,轉頭對文素素厲聲道:“老實呆在家中,去煮豬食喂豬,將我衣衫洗了!”

吳黑狗貪婪地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掃蕩,跟在李達身後,諂媚地道:“李哥,發財了,你可彆忘了小弟啊!”

李達聽得很是高興,卻板著臉拿足架勢道:“吳黑狗,你個龜孫子,少說奉承話,平時老子手頭緊的時候,向你拆借一二,你可是跑得比誰都快!”

吳黑狗賠笑,手作勢打在臉上,道:“那是我有眼無珠,李哥手握值錢的寶貝......”

兩人說笑著,漸漸走遠了。

文素素平靜地聽著,頭頂的太陽逐漸西斜,她四下望去,院子裡青草萋萋,臟臭不堪。

她取下大門壞掉的鎖,推門進屋,屋內暗沉臟亂,東側臥房放著一張淩亂不堪的床,西側亂糟糟堆著破爛物什。

文素素將包裹放在椅子上,上前打開屋角油膩膩的半舊木箱。

箱中放著殺豬刀具,她拿起刀柄已經變成了褐色,油光水亮的砍刀,揚起手,一刀砍在木箱上。

“嘩啦”,木箱碎裂。

文素素端詳著完好無缺的刀口,滿意頷首:“好刀!”

第十三章

文素素四下轉了圈,殺豬草棚邊的茅草屋是灶房。屋頂掛著蜘蛛網,冷鍋冷灶,積滿汙垢的破碗碎在地上,想必很久沒開火了。

殺豬要燒水退毛,灶間柴禾倒不缺。文素素找燒水的陶壺,小爐,完好的碗,去水井邊提水洗刷乾淨。

文素素以前沒燒過柴,試過幾次也就會了,爐火燃燒起來,開始燒水。

她則拿了火鉗,回到臥房,將臟亂的衣衫全都夾在木桶裡,拖到殺豬的灶邊。隨便留了幾件,其餘的全部塞進灶膛。大鍋裡倒水,加了粗糠,點燃臟衣衫引火煮豬食。

陶罐的水沸騰了,文素素倒在碗裡放涼,舀了豬食去東側豬圈,忍著臭氣倒了進去。

太陽日漸西斜,文素素喝了半碗水,離開院子,按照記下的路線,經過秦娘子的食鋪。

秦娘子正與夥計在屋外的大灶上忙著蒸饅頭包子,看到文素素忙叫住她:“文娘子你去何處?”

文素素細聲細氣回答道:“家中沒皂角,我去鋪子裡買些,好給夫君洗衣。燈油,油鹽米麵皆無,也要一並買些。”

李達獨自一人,過得跟豬一樣,家中臟亂成何等情形,他們這些鄰裡都清楚。

秦娘子見文素素臉色還蒼白著,不禁氣道:“李達又去了何處,你方回家,就給你派了這些辛苦活計。”

文素素苦澀地道:“夫君隨著吳黑狗一道離開了,說是去吃酒。我命苦,命該如此。秦娘子好心,我都記得。”

秦娘子歎了口氣,道:“你且等著,我那裡皂角多,你拿些去,也能省幾個大錢。你自己的體己錢,積攢些去看醫館,尋大夫給你瞧瞧。”

文素素忙不安地道:“中午已得了你的飯食,我不要,不要。”

秦娘子急了,推了夥計進去拿,道:“幾個皂角,不值錢。天色不早了,就那屋子,嘖嘖,不洗刷哪能住得下。”

文素素便等在那裡,接過夥計拿出來的皂角,連連道謝之後,前去了雜貨鋪。

雜貨鋪的東家娘子見到她前來,好奇地打探。文素素抿著%e5%94%87一言不發,她覺著沒意思,撇撇嘴,將她買的燈油,雜麵豆子等一並給了她。

文素素買好東西回到院子,夾起先前剩下的幾件臟衣衫,放進木盆端去河邊,沿著石階走下去,在河裡浸濕了水,放在石階上,用搗衣錘一陣亂捶。

河邊的婦人娘子們見到她來,交頭接耳說個不停,各種目光不時在她身上來回打探。

文素素低垂著頭,似乎不勝風言風語,裝起沒洗淨的濕衣衫,吃力地匆匆離開。

回到院子,文素素將濕噠噠的衣服搭在石榴樹枝上,天色已近黃昏。

豬圈的豬沒吃飽,在嗷嗷叫喚。蚊蠅嗡嗡嗡,血腥臭氣伴著傍晚的風,一道往鼻尖裡鑽。

文素素坐在廊簷下的石階上,望著天際早早升起來的星辰。待灰色的天空,變成了深藍,文素素起身走出去,來到了秦娘子的食鋪。

蒸籠熱氣騰騰,秦娘子與夥計正在忙碌,用葉片包了雜麵饅頭,交給前來購買的客人。

看到文素素,秦娘子熱情招呼她:“可是家中開不了火?快進裡麵坐,我等下就給你舀湯。”

文素素見她算賬,數了四個銅錢,道:“我隻要四個雜麵饅頭,等下夫君回來要吃。先前裝燈油的罐子同豆子不小心掉地上,豆子我撿了回去,我得再去買些燈油。”

秦娘子皺眉,取了葉子,撿了五隻饅頭,利索地包好遞給她:“他出去吃酒,吃香喝辣,不用給他留,你自己吃,吃不完放到明朝。你離開這些時日,他將屋子糟蹋狠了,你得出大力氣收拾,吃不飽可沒力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文素素咬%e5%94%87,接過推到懷裡的饅頭提著,連連道謝,前去雜貨鋪買燈油。

客人都是住在周圍的鄉鄰,文素素走出沒幾步,就與秦娘子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李達不著家,去吃酒了。家中開不了火,連燈油油鹽米麵都得現買。李達那宅子,嘖嘖,臟得來,你我進去,都沒處下腳。她得費死力灑掃,不然晚上都沒地歇息。”

“還去洗衣衫了,文娘子真是勤勞。李達那衣衫,臭得狗都嫌.....”

“可憐嘍!”

文素素聽到身後的談論,腳步不停往回走去。到了院子西側麵一處坍塌的破草屋邊,四周除了野貓野狗的叫喚,萬籟俱寂。

有凶惡的野狗追上來,文素素取出藏好的尖刀,朝著野狗揮去,似乎感到了她的殺意,野狗夾著尾巴倉皇逃竄。

文素素走到塌掉一半的土牆邊,站在那裡拿著刀,朝外試了幾次距離,再走了出去。

多日的晴朗天氣,這段路麵平整乾燥,堆放在路邊的亂石堆裡麵,長滿了雜草。

文素素將懷裡的白裡衣取出,放在亂石堆上,走遠了些瞧去,能看到一團白色。

上前收回起裡衣,文素素回到了院子。夜裡涼,她將小爐提進堂屋,升火燒水。水沸騰了倒在碗裡,坐在爐子邊,就著清水吃雜麵饅頭。

雜麵饅頭硬,吃到嘴裡味同嚼蠟,文素素努力咽下恢複體力。吃完兩隻,和衣背靠在牆上,閉目養神片刻,裝了一堆東西出門,來到亂石堆邊。

罐子裡的燈油,文素素算著李達的身高,仔細倒在地上,再將豆子傾灑在上麵。

文素素腳踩上去試了下,腳底直打滑。她摔碎罐子,撿起碎片,敲出幾個尖頭,紮在亂石堆中,將白色裡衣扔了上去。

文素素整理了下,來到破牆邊靠著,耐心等待。

夜空鋪滿深藍的天幕,星河流轉,遠處鋪子的燈火,似流螢跳躍。

不知過了多久,文素素聽到野狗的大聲犬吠,李達咕嚕了口痰,罵道:“找死!都給本爺滾開!”

野狗嗚嗚著跑了,李達得意嘟囔,嘴裡哼起了小曲,離文素素越來越近。

文素素手緊握著砍刀,側身躲在土牆邊,聽到李達的小曲一停,打了個酒嗝,咦了聲:“這是甚?”

“哎喲!”

李達腳下一滑,喊了聲,雙手臂亂揮舞,雙%e8%85%bf往前倒騰。哪隻腳底更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頭結結實實摔倒在亂石堆上。

“咚”,“喀嚓”。

夜中的聲音格外清晰,李達慘叫出聲,引得野狗跟著亂叫。

溫熱流下,糊住了眼睛。李達腦中一陣空白,感到頭疼欲裂,連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他的後衣領被人抓住,喉嚨勒緊踹不過氣,他不受控製跟著抬頭。頭抬到半空,被重力死命摜下,頭像是瓜一樣,清脆砸在亂石上。

李達頭像是被萬箭穿過,無力趴在那裡,呼哧喘熄。衣領再次被提起,勒住他朝向一邊。

夜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