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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錢財會落到何處,隻有天知道。

許姨娘自己的私房錢,文素素不會去管。她如今身無分文,儘可能將錢弄出陳氏宅子藏好,為出去後的生計做準備。

許姨娘拍著手,期待地道:“接下來要做什麼,可要弄死吳婆子?”

文素素道:“走吧,彆太遲了,聽聲音,他們好似去了前麵。”

許姨娘頗為失望,蹭著手臉上的癢,道:“是在前院。”

文素素隻去過灶房,讓許姨娘走在前麵領路,順道低低安排了一通:“記得了,要小心行事。”

許姨娘連連點頭,文素素的鎮定,讓她跟著平靜不少。事關錢財,她看得比命都要重。

經過穿堂回廊,兩人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前院。

張氏披散著頭發,臉色慘白如紙,被婆子扶住,不斷抹淚。吳婆子瑟縮在一旁,早沒了以前的囂張。

陳晉山衣衫淩亂,拉住茂苑縣的高知縣,比手畫腳激動說著什麼。

高知縣不耐煩得很,一把將他推開了:“你同我說這些作甚,那可是周王,是衛國公府的小公爺!”

在他治下出這般大的紕漏,說不定,他的烏紗帽都保不住。

高知縣一甩衣袖,隻恨不得將陳晉山大卸八塊,哪會聽他的叫屈。

陳氏宅邸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到了,互相咬著耳朵,不安地小聲議論。

文素素飛快掃了一眼,何三貴立在下人堆中,朝她們看了過來。她移開視線,不動聲色站在了最後麵。

許姨娘緊跟在文素素身邊,大氣都不敢出。這時一個差役見許姨娘蒙著頭臉,走上前就要嗬斥。一看她的臉,頓時大驚,轉頭就走,拉過同仁一陣嘀咕。

同仁隨著他走了過來,離得幾步遠站定了,仔細打量著許姨娘,一樣忙不迭避開,朝文素素招手:“你,過來!”

文素素垂首上前,差役問道:“她是誰,患了何病?”

文素素順著差役的手指看去,趕忙轉回頭,做驚恐狀道:“她叫許姨娘,我不知她得了病。”

差役麵麵相覷,見外麵有人過來,趕忙朝許姨娘揮手,“滾,滾開!”

一個後宅姨娘而已,要是將時疫過給了貴人,他們都得倒大黴。

許姨娘裹緊布巾,不敢多停留,慌忙退了下去。

文素素一言不發,挪到暗處站定,悄然望著庭院的動靜。

一群人從大門外走了進來,走在最前的年輕男子,一身深青素淨長衫,身形高挑。五官秀氣端正,看上去並無特彆出彩之處,隻舉手投足之間,便讓人無法忽視,給人難言的威壓。

男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側首朝文素素的方向看來。文素素能確定他看不到自己,那雙黑黝黝的雙眸,令她心神一震,連忙垂下了眼簾。

陳晉山急著奔上前,哭喊道:“七少爺,小公爺,在下冤枉啊,冤枉啊!”

原來是殷小公爺,文素素愈發警惕。果然到處都是聰明人,衛國公府的殷小公爺,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

問川山詢上前擋住,高知縣慢了一步,惱怒地招來差役將陳晉山拖開,厲聲道:“閉嘴,要喊冤,去公堂上喊!”

陳晉山被差役按住,雙股顫顫站立不穩。曾經高高在上的他,此時如喪家之犬一樣,惶惶不安。

殷知晦負手站在庭院中央,問道:“人都到了?”聲音清越,說話不緊不慢,與他人一樣,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高知縣忙回稟道:“回七少爺,都到了。”

殷知晦頷首,道:“帶進來吧。”

問川對高知縣道:“七少爺要逐個審問,陳晉山先進去,其餘人且等著。”

直接將公堂設在了陳宅,高知縣萬萬不敢有意見,立刻吩咐下去:“還愣著作甚,快前去幫忙安排!”

問川山詢辦事利落,很快就在前院正屋安排妥當,陳晉山最先被帶了進去。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差役在問川的指揮下,將張氏帶了進去。

正屋裡的情形,外人無從得知。在張氏之後,又有人被帶了進屋。

隻見人進去,不見人離開,陳晉山與張氏皆不見蹤影。

眾人惶惶不安,護衛手搭在刀柄上,不時經過,想要交頭接耳的人,嚇得都閉上了嘴。

庭院裡一片靜謐,火把不時嗶啵一聲,恐慌如烏雲罩頂,壓得人喘不過氣。

文素素身子尚未恢複,站得太久,全身都快虛%e8%84%b1,冷汗淋漓。她卻全然顧不上,直覺大感不妙。

何三貴在下人堆中,雙腳不時來回轉換,不知是站得太久%e8%85%bf麻,還是因為緊張。

在晨光微熹時,差役上前,帶著她進屋。

屋中隻有殷知晦一人在,屋子左側有道穿堂,通往後院。文素素猜測,陳晉山他們是從這裡被帶走。

屋裡的布置經過了改動,中央擺著兩張圈椅,一高一低。

殷知晦坐在正對門的高椅中,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左手握著一疊紙,麵色沉靜看著進屋的文素素。

文素素怯生生上前見禮,殷知晦手隨意抬了抬,指著椅子道:“坐。報上名來。”

兩張椅子離得近,文素素結結巴巴報完姓氏,側身隻坐了小半椅子,手揪著衣襟,看上去好似都快暈過去。

殷知晦身形高,椅子也比文素素高,兩人對坐著,他身上的威壓,直逼近麵門。

“文氏,李達妻,陳晉山典了五年,如今已有身孕。”

殷知晦翻動著紙張,聲音平平道:“陳晉山已經招供。隻要你如實招供,便可從輕發落。”

文素素抬頭,一臉茫然。

殷知晦雙眸沉沉,一瞬不瞬迎著她視線。

文素素慌忙低頭,簌簌發抖了幾下,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的寒意。

身份與心理雙重壓力,誘供。

殷知晦豈止非同尋常,在大齊,他稱得上是絕頂的刑訊高手!

她能保證萬無一失,可她不敢保證,何三貴能扛得住。

文素素迅速下了決斷,選擇破釜沉舟拚一把!

第十章

殷知晦很乾淨。

乾淨並非僅指衣著外表整潔,而是整個人透出來的氣息。

猶如深穀中,雨後鬆尖上的露珠,凜冽澄澈。

離得近了,文素素能清楚感受到,殷知晦的疏離。並非是對她的嫌棄,而是骨子裡的修養。

隻一瞬即過,她卻抓住了。

太乾淨的人,會比尋常人多份堅持。

以殷知晦與周王的身份,完全無需%e4%ba%b2自出麵查案,隨便找個借口,便能將陳晉山定罪。

他要找到真正的主謀。

文素素抬頭,又低頭,慌亂地道:“公子,奴家招,奴家不敢隱瞞。”

殷知晦眼中意外一閃而過,很快就平靜地頷首,示意她繼續。

“老爺吃醉了酒,奴家曾聽到他說,皇帝算得什麼東西,在茂苑縣,他才是皇帝。在府城,黃通判算不得皇帝,也至少是個%e4%ba%b2王。整個吳州府,都是他們的。讓奴家給他生個兒子,待兒子封了爵,自不會虧待我這個生母,給我請封誥命。京城那邊,他們有大貴人倚靠,什麼從龍之功......”

殷知晦一言不發,不過,那雙黑漆漆的雙眸,此時變成了一潭寒泉。

方向沒錯!

文素素藏在衣袖裡緊拽的手鬆了鬆,她顛三倒四的話,至少蒙對了幾點。

皇帝究竟有幾個兒子,京城的局勢,文素素一概不知。

既然前來吳州府的皇子封號是周王,就說明皇帝不止一個兒子。否則,周王就直接被封為太子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皇子們爭大位再正常不過,周王爭與否,並不重要。他從京城到吳州府辦差,進入朝堂做實事,足以成為其他皇子們的眼中釘。

陳晉山的靠山黃通判,從他們的反應來看,他們不屬於周王的勢力。

文素素瑟縮了下,急急地道:“公子,奴家不敢隱瞞,奴家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奴家不想死......還有何三貴知道,他替老爺趕車,老爺吃醉了酒,他攙扶老爺回院子,他也聽過,他能作證!”

殷知晦放在扶手上的手了回去,輕輕搭在了膝蓋上。

片刻後,殷知晦喊了聲:“問川。”

問川循聲進入,殷知晦吩咐道:“去將何三貴帶來。”

問川領命出去,文素素不安地道:“公子,奴家招供了,奴家可會被砍頭?”

殷知晦眉毛微蹙,並沒回答文素素的話,抬手示意她噤聲。

僅憑著她的幾句話,殷知晦豈能輕易相信,文素素便低下頭不再作聲。

事關爭儲大事,殷知晦亦不會無視,她既然提到了何三貴,便會傳喚他來問話。

何三貴定扛不住殷知晦的審問,有她看著,對上殷知晦,可能還有幾成勝算。

問川很快帶著何三貴進屋,他低頭耷腦上前,正欲行禮,文素素似乎太著急,飛快地道:“何三貴,老爺稱自己是茂苑縣皇帝,我都招供了......”

“坐下!”殷知晦很快打斷了文素素,向來平靜的聲音,終於沉了幾分。

文素素哆嗦著,慌忙坐下了。

殷知晦果真聰明,製止了文素素之後,並未提及陳晉山自稱皇帝之事,將先前問她的話,重新說了一遍:“陳晉山已經招供。隻要你如實招供,便可從輕發落。”

何三貴腦子嗡嗡響,此事隻有他們三人知道,陳晉山從何招供?

“說多錯多,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文素素再三叮囑的話,何三貴記得很是清楚。

是了,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萬萬不能承認是自己前去放火,給馬下藥。他們是奴仆下人,一旦承認,隻有一個死字。

大齊隻有一個帝王,陳晉山敢稱自己是皇帝,大逆不道,乃是死罪。

文素素是在提點他,將罪責推到陳晉山身上,他們就能活命。

何三貴緊張得渾身發麻,結結巴巴道:“回七少爺,文氏說得是,老爺是說過他是茂苑縣皇帝,草民等人的命都握在他的手上,讓草民生......”

文素素突然痛苦彎腰,捂嘴咳嗽起來。

“切記不要節外生枝,給自己添加無辜的證詞。”

何三貴倏然一驚,忙不敢多言,看向文素素,佯作被她打斷了。

殷知晦掃了眼何三貴,打量著文素素,猶豫了下,問道:“你可還好?”

文素素再咳了幾聲,喘熄了幾下,虛弱地道:“奴家身子不好......奴家不敢隱瞞,奴家自從聽到老爺的話後,就成日擔驚受怕。前不久奴家起了高熱,熱退去之後,身子弱得很,腹中胎兒沒保住。奴家怕老爺太太責罰,不敢說出真相,想著養好身子之後,再跟老爺太太交待。奴家年輕,還能再生。奴家被賣進陳氏,就是生孩子,奴家回去李家,還會被再次賣掉......”

殷知晦從文素素進來之後,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她的神色憔悴,走路時,雙%e8%85%bf沉重僵硬,一切都做不了假。

這時他明白了緣由,微不可查歎了口氣,見問川在門口打著手勢,朝著穿堂方向指去,道:“你們先下去吧。”

文素素應是退下,何三貴見狀,忙不迭跟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