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1 / 1)

也想明白了,這是彆人家,不是自己家,歡天喜地去城裡,等到了是不一樣的。

孩子懵懵懂懂的感覺,在以後幾十年再回首時,才覺得殘忍。

熠月拉著她到一邊,給她重新編辮子,“這一以後就是家,嬸子回娘家了沒回來,叔接去了,你見了人得喊。”

“彆哭了,讓人不高興,我們這叫寄人籬下,就跟出來打工的人一樣,以後嬸子叔就是老板,得看人家臉色,我們得乾活,得讓人滿意了,給飯吃給上學這叫工錢。”

“你得在這裡好好乾,以後混出頭了,才能家裡去,媽才有好日子過。”說完自己甩了一把眼淚,手擦在了熠熠的袖子上。

熠熠哭唧唧地,“怎麼混出頭?”

熠月覺得她小腦子不行,“路上不是說了,這以後啊我上幾年學,念完初中去,考上高中,然後去當個老師。”

“那以後就換東家了,我就換個工打了,給校長打工了。”

多麼清晰明白的一條路,熠月腦子裡麵十年規劃就已經出來了。

人生嘛,就是打工,混出頭的途徑,就是換工打。

第6章 局促

熠熠從熠月談錢開始眼神就有些死魚眼了,她看著忙進忙出搬東西的熠明,在這樣寬敞又乾淨的院子裡,就著月光她看著腳底下是青色方磚鋪的地麵兒,上麵的花紋好看極了。

低著頭,“二姐,我的錢——”

熠月嗓子就跟堵住了一般,知道她這個妹妹呢,較真講道理的很,欠債難道就一定還錢嗎?

又怕她鬨起來,兩隻腳對著點點地,彎著腰哄她,“初來乍到的,可彆讓人聽見了,這以後啊,咱們三個才是一夥兒的,你可千萬彆跟彆人說,錢我以後慢慢給你就是了。”

然後撒開腳丫子就跑過去抬雜物去了,原本想接一個人來,屋子都盤算好了的,三間大北房子,帶一個寬敞的小院兒,西北房子是雜物間,放糧食的,中間客廳帶床是他們夫妻自己住的。

大家夥兒都喜歡客廳裡麵放床,床沿上鋪著一條單子,怕人來坐臟了,一套沙發靠著北牆,又極其闊綽地放著實木的茶幾,靠床的西牆上麵有一麵牆的鏡子,那樣的大。

熠月跟熠熠進來看著就目瞪口呆了。

“真大啊。”

熠月點點頭,“到底是有錢,這樣大的鏡子。”

熠明擦擦汗,透過鏡子看倆妹妹,倆妹妹是局促的,無論是長相還是穿衣服,還是氣質,渾身上下在電燈下,在這樣的鏡子下,照的清清楚楚的局促。

跟皺巴。

他仔細地教她們,“這是電燈,繩子在這裡,這是壁鏡,屋子裡麵會明亮,北牆沙發上麵的是壁畫,掛著好看的。”

他沒見過,但是在外麵乾活聽得多,進門就留意馬海洋先開燈,屋子裡麵刹那一亮起來,他就知道是電燈了。

這會兒東西沒法收拾了,客廳東西多,他睡在東北屋子,兩個妹妹睡隻能西北屋子放雜物的地方騰出一個地方來,裡麵糧食多,味道悶悶的。

跟在家裡也差不多,不如東北屋,雖然都是雜物間,但是放的東西不一樣,油點心衣服之類的都放在東北屋子了。

趁著這會兒有點時間,觀察力好的熠明拉著兩個妹妹開小會,先說熠熠,彎著腰小聲囑咐,“你八歲了,我要是走了,媽在家裡不好拉扯你,所以你來了就給媽省飯了,你以後不要說回去了知道嗎?”

“也不要再提了,馬嬸以後就是你媽,人可以有好幾個媽的,比如我現在就有三個,不然在人家家裡,是不高興的,懂了嗎?”

一邊又給她頭發抓抓,拉到門後的臉盆邊上,她比臉盆架子高不了太多,熠明就手給她洗把臉,看著就順眼很多了,熠熠不聽熠月的,但是聽熠明的,“哥,那什麼時候回去?”

熠明又拽過來熠月,熠月不願意用熠熠剩下的水,自己倒了臉盆重新換水洗臉,水紋在蓮花紋白瓷盆裡麵激蕩,她甩甩手,“等著逢年過節的,不能逢年過節不讓回家。”

熠明點點頭,“你看,等八月半的時候,咱們就家裡去看看,到時候你看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回家跟媽說說去。”

外麵自行車刹車聲音,熠熠慌忙點點頭,她有些緊張,又不知道怎麼表達,熠明已經出去了,熠月小跑著跟出去,她慢半拍兒,剛出門口就看見人進來了。

宋三女點點頭,臉上沒個笑,隻有些寡淡著。

馬海洋指了指三個孩子,“熠明,熠月,熠熠,孩子們都還沒吃飯。”

她轉身進了灶屋,馬海洋才來得及倒水,給三個孩子一人一個茶杯,知道老婆這是不高興,勸了一路了,不高興也沒彆的辦法。

對著孩子們冷淡,是一時半會沒想開,他不能讓自己老婆對人家笑臉相迎。

挽著袖子要去乾活的時候,熠明就著東廂房的光,把搬出來的東西歸置起來了,搬到牆邊去,又刷刷地掃院子。

熠月敢進廚房去,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兒,掀開簾子往裡麵怯生生地瞧著宋三女,她怕人家不要她們了,“媽,我來幫你摘菜。”

家裡也沒多餘的菜,芹菜一把兒,在地上一根一根地劈開呢,宋三女看她一眼,“劈開把根兒去了就行,以後日子過得緊,葉子留著燒湯喝吧,彆扔了。”

熠月趕忙點點頭,看她扭身過去案板上切菜,又扭過頭把自己木訥的妹妹拽進來,生怕熠熠一個人在外麵難堪,小聲跟熠熠說,“你來,我劈,你摘葉子。”

等三女回頭,就看見倆小女孩兒,凳子都不敢坐,蹲在那裡,大的那個讓著妹妹,自己劈葉子,看見自己就笑的討好。

小的那個呢,看著就木,隻低著頭摘葉子,仔仔細細地,一個葉子上麵的根%e8%8c%8e都不帶著。

她想了想,“海洋啊,你去櫃子裡,撿十個%e9%b8%a1蛋來,饅頭不夠了,我煎點麵糊餅子吃。”

馬海洋馬上應著,笑著看她一眼,自己老婆自己知道的,今晚能跟著自己回來,就是心軟,良心是最好的。

在東北屋子裡麵放著呢,裡麵就著客廳的燈,顯得安靜,他聽著外麵聲響,油鍋裡麵吱啦吱啦,鍋氣從窗戶裡麵出來,家裡人一下就熱鬨起來了。

他覺得怪好,倆夫妻結婚七八年了,到底冷清,屋子收拾地亮堂的,家具家電也置辦的數一數二的,日子是好過,可是老公倆天天對著,他現在終於覺得接三個孩子回來時好事兒了。

好好養著,多好啊。

熱鬨從來是跟著人轉移的,麵糊餅子出來裹著蔥油的香味兒,外麵一圈兒帶著%e9%b8%a1蛋的焦黃,一塊一塊兒的,不規則的圓圈,一盆%e9%b8%a1蛋炒芹菜,三女看著孩子們開始吃的拘謹。

馬海洋給一個孩子夾著一塊兒,“放開了吃,今天累了。”

就是熠熠也動著鼻子,吃的時候想著媽,但是熠明交待了,她自己也明白以後不一樣了,媽是能想不能提的。

這樣多的%e9%b8%a1蛋炒菜,她記下來,有個小目標,等下次看媽的時候,家裡去帶一把子芹菜,教她也這樣嘗嘗看,芹菜是可以炒%e9%b8%a1蛋的,山裡人吃菜,有什麼吃什麼,逢年過節才買芹菜的。

第7章 路

三女心裡也平了許多,她是願意講話的人,開始是不願意要三個,隻要一個熠明的,但是這倆女孩兒,大的那個喊自己媽的時候,小的那個一看就老實本分,都是正兒八經人家養出來的孩子,沒什麼大毛病。

心裡這會兒也有點喜氣了,放下筷子,“我吃飽了,你們都吃了,明天有明天的飯,今天沒來得及買菜,等著明天——”

她看一眼馬海洋,“你上班兒的時候,去買排骨來,用什麼燉?”▃思▃兔▃網▃

馬海洋疼兒子啊,給兒子吃肉他願意啊,領自己老婆的情分,但是也考慮老婆的難處,“吃排骨是不是不如買塊五花肉啊,等著明兒一早上,我就去跟賣肉的說好,留一刀五花肉,不然下午就賣完了,到時候啊,你媽燒紅燒肉好吃,讓你媽中午在家燒。”

吃五花肉,比排骨實惠,孩子們也解饞。

熠熠也笑了,一邊笑一邊看著馬海洋,她覺得他說話特彆好聽,又看三女,覺得他們說話做事兒,都好聽,她就不大會說話,這個問題自己也發現了。

不知道說什麼,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所以就木,不吭聲。

心裡想的跟行為之間帶著一點溝壑,整個人就讓她局促。

睡覺前馬海洋跟宋三女也盤點三個孩子性格,一頓飯他們就能看出來了,“大的那個機靈,會來事兒呢。”

他喜歡聰明機靈的,在廠子裡麵辦事兒,辦的好的就得是這種人。

三女聽了也點點頭,“畢竟年紀大三歲呢,小的悶不吭聲的,我看著反而厚道老實,吃兩塊餅子就不吃了,看著哥哥姐姐吃,她小不吭聲,但是疼人呢。”

她喜歡厚道的,厚道的孩子她願意待著她好,以後能指望得上啊。

夏日遲遲,日頭一早就是亮的,熠熠躺在床上,看著昏沉黑夜慢慢褪去,天光開始露出來幾線,客廳屋子裡麵有腳步聲。

她就默默地起來穿衣服,又怕熠月睡多了,喊著她起來,“二姐,得起來了。”

不好比彆人起的晚的,就是熠明也起來了,他眼裡總是有活兒的,院子裡已經生起來小爐子了,早上起來燒熱水來喝,家裡人多喝到下午就沒了,晚飯的時候還得燒水。

熠熠坐過去要生火,被熠明攆著走,洗臉去。

煙熏火燎的,他不可以妹妹乾這些,隨手他就給乾了,不教她一個人在這裡平白守著個爐子,多熱的天兒啊。

熠熠就坐在板凳上,熠月站在她身後,扯著一根黃色的頭繩兒,虧了她了,熠熠現在也勻著一根黃頭繩了,扯的長長的,一隻手繃緊了,勢必要把熠熠的頭發綁的緊緊的,睡覺都不會鬆。

頭皮上的毛囊都快出來了,這樣一個營養不是很齊全,生下來就是個黃毛兒的女孩兒,本來就不多的頭發這會兒更是像是禿了一般的。

三女是心靈手巧兒的,眼巴前看了半天了,實在沒忍住,孩子就是要教的,“你倆記住了,頭發以後彆那麼緊,沒長好就給拽下來了,我給你們剪頭去,要個娃娃頭多好。”

熠月是不喜歡的,畢竟能買一把子頭繩的人,娃娃頭用不上,但是不敢說。

隻能跟著熠熠一起成個娃娃頭,背著書包上學校報道去,至於學習,三女說的她權當沒聽見,也許聽了但不多,學習的力量她暫且是看不見的。

眼睛不在這上麵,隻感慨一句,“當老師多好,也不用下地去了,以後我要當個老師該多好。”

“二姐,那你得識字兒。”

熠月點點頭,讚歎地看了熠熠一眼,“我識字兒啊,所以我以後也能當老師。”

三女說的清清楚楚,給孩子們立下來的規矩,“到了這裡來,家裡事兒有你爸爸,不瞞著你們,我們過的都是你爸的日子,我事家庭主婦沒工資,可著他一個人累我們享福,日子再緊給你們都上兩年學。”

“到了學校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