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的哭一場。
粲兒還活著!他好好的長大了,這些年不但沒有吃太多苦,還成長得很出色,除了……
祁烈深吸了口氣,抖著聲音問:“他真是蘇家的‘童養婿’”
“應該是吧。”趙榮平撓了撓頭,語氣帶著點不確定。
他不明白太子為何不辭辛苦的帶著一身傷趕過來,就隻是為了看那少年一眼,更不明白太子為何如此激動,這全然不像對一個普通恩人的態度。
“臣已經派人仔細調查過了,裴元卿從六歲起就被蘇家收養,是蘇家老爺子在越縣河邊撿回去的,當時傷了腦袋,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了,隻記得自己叫裴元卿。”
祁烈想起弟弟當時不顧自身安危,衝進圍場救他的情景,心裡幾乎可以肯定,弟弟沒有失憶,如果他真的失憶了,不會將自己的名字記成‘裴元卿’,要記得他也應該記得‘祁粲’才對,‘裴元卿’這三個字說明,他既記得自己的表字,又記得母後的姓氏。
弟弟不是失憶,他隻是不願意記得,也不願意回宮。
想到這裡,祁烈心臟劇烈的疼痛起來,是他無能,這麼多年也沒能查出當初那件事的真相,不能給弟弟一個肯定的答案。
弟弟自小性子孤傲,肯定難以忍受這樣的羞辱和懷疑,所以他才不願意回宮。
他不敢想弟弟當初流落民間時,該有多麼恐慌和害怕,更不敢想年幼的他當年遇到那些刺客時,會是多麼驚慌懼怕。
幸好弟弟遇到了蘇家人,蘇家一家都是好人,將他弟弟養的很好。
祁烈正眼中泛起溼潤,就聽趙榮平道:“他從小就跟蘇家的小孫女兒蘇燦瑤訂婚,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說不定再過幾年都要成婚了。”
祁烈望著那少女的背影,心情十分複雜,一夕之間不但弟弟回來了,連弟媳婦都有了。
……
蘇燦瑤和裴元卿在畫春堂裡逛了一圈,見一切妥當,小廝們井然有序的忙碌著,就去賬房查了一下近期的賬簿。
有裴元卿在,蘇燦瑤自然樂得做甩手掌櫃。
裴元卿在那裡撥著算盤查賬,蘇燦瑤就站在一旁賞畫,最近畫春堂裡又來了幾幅新畫,全都彆有意趣。
她思量著,有時間自己也畫幾幅畫拿出來掛上看看,反正師父已經允許她在人前展示畫作了,屆時可以多聽聽彆人的意見,也許於畫術一道上還能有所精益。
等裴元卿查完賬冊,兩人慢悠悠的從畫春堂裡走出來,直奔對麵的玉鬆齋。
兩人一高一矮,少年長身玉立,少女姿容明豔,站在一起十分登對。
祁烈站在閣樓上,看著他們進了玉鬆齋,才趕緊回桌前坐下。
他坐在屏風後,不出片刻就看到他們上了樓。
祁烈屏住呼吸,目光如炬的盯著一步步走上台階的裴元卿。
裴元卿的麵容在他眼中一點點變得清晰,五官長開了,但依舊能看出小時候的模樣,尤其是眉宇間的神態,跟小時候是如出一轍的清冷,隻是多了一絲溫情,而這一絲溫情是在蘇家這些年養成的,足能看出蘇家人對他很好。
祁烈手掌緊緊抓住桌角,才忍住沒有衝出去跟弟弟相認。
這一天他已經盼望了太多年,曾經在夢中無數次夢到這樣的情景。
可是這裡人太多,他又剛遇到刺殺的事,不能在這個時候把弟弟扯進來。
祁烈雖然止住了步伐,心裡卻壓抑不住的激動。
現在他跟弟弟隻隔著數米的距離。
這是他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這些年來,每個人都告訴他弟弟凶多吉少,連父皇都不抱希望了,漸漸連他自己也變得不確定起來,雖然他麵上不承認,夜裡卻經常徹夜難眠。
他以前根本不敢奢望弟弟能生活的這樣好,隻是不斷的向上天祈禱,希望弟弟還活著就好,能讓他找到他就好。
如今這些願望終於實現了。
蘇燦瑤和裴元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在祁烈對麵,隔著兩道珠簾。
於是祁烈就看到,他弟弟先讓小二上了壺涼茶,又點了兩碗槐葉冷淘。
於是趙榮平就看到,太子盯著裴元卿那張豐神俊逸的臉,又悄悄紅了眼眶。
趙榮平:“……”太子真的沒有被奪舍嗎
祁烈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裴元卿,半天都沒舍得將眼神移開。
“殿下……”趙榮平低低的喚了一聲。
祁烈回過神來,擦了下眼角,然後低聲喚來小二,也要了兩碗槐葉冷淘。
趙榮平:“……”
“好熱。”蘇燦瑤靠在窗邊,可惜天氣太熱,連一絲涼風都沒有,她抬手輕輕扯了下衣領,將披帛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彆扯。”裴元卿聲線清澈,帶著少年人獨有的乾淨。
祁烈%e4%ba%b2耳聽見弟弟的聲音,心底又是一陣激動。
祁烈忍不住探出珠簾看了一眼,然後他看到裴元卿拿起蘇燦瑤手邊的團扇,抬手給蘇燦瑤扇了起來。
祁烈:“……”
裴元卿力氣大,扇出的風也大,比蘇燦瑤自己扇痛快多了。
蘇燦瑤享受的微微眯起眼睛,像隻吃了魚的貓似的。
趙榮平抬頭望去,隻見太子常年嚴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罕見的波動,似乎是感到詫異,微微睜大了眼睛。
趙榮平看著太子變來變去的神色,“……”難道太子是中邪了
他覺得這兩日都快不認識太子了,這些年來太子一直穩重冷靜,就連麵對乾豐帝時都是不卑不亢,沒有多餘的情緒,兩人相比起父子,更像是君臣。
太子這兩日情緒大起大伏,比以往的每一天都更像個活人,細算起來這些情緒好像都跟對麵的少年有關。
什麼人能讓太子如此呢……趙榮平有些不敢想下去。
他驚疑不定的看了裴元卿兩眼,想起他跟太子、乾豐帝眉眼處的相像,越想越心驚,再想了想六皇子失蹤時的年齡,還有蘇家撿到裴元卿時的地點……他懷疑蘇家以後恐怕要走大運。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夏日的晌午總是容易犯困。
蘇燦瑤還沒等到槐葉冷淘端上來,就有些昏昏欲睡,她半閉著眼睛,身子往旁邊歪了歪,小臉熱得紅撲撲的,額頭上微微帶著汗意。
裴元卿遲疑了一會兒,才往旁邊挪了挪,如往常一般把肩膀墊到她的腦袋底下。
蘇燦瑤靠在他的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聲音軟綿綿的抱怨,“你今天在想什麼呢,我都快摔了你才過來給我靠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祁烈側著耳朵默默聽著,“……”這是嫌他弟弟伺候的太慢
祁烈沒忍住,又探頭看了一眼。
他弟弟身體僵直的坐在板凳上,麵容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可他的耳朵卻出賣了他,耳尖紅彤彤的,像熟透的蘋果一樣,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還在給靠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扇風。
蘇燦瑤抬起手腕撓了撓,把手腕舉到裴元卿麵前,抱怨道:“我被蚊子咬了,好大一隻蚊子,昨晚吵得我半宿沒睡著,我都想去找你來陪我抓蚊子了。”
裴元卿垂眸看去,少女細白的手腕上鼓起一個紅點,襯得肌膚更加白皙細膩,像是雪中綻放的的一朵紅海棠。
他眸光暗了暗,喉結不自覺輕輕滾動了一下。
蘇燦瑤見裴元卿半天沒有反應,睜開一隻眼睛看他,把手腕舉得更近了一些,“給我吹吹。”
裴元卿身體僵直著,半天才輕輕吹了一下。
蘇燦瑤小聲喃喃:“你這兩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裴元卿身體變得更僵,他下意識瞥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牙印,牙印已經淡了很多,可他心裡的印記卻沒有淡。
自那日以後,他便總覺得全身都不對勁,尤其是看到蘇燦瑤的時候,心跳總是莫名加快。
蘇燦瑤像現在這般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一邊希望時間停留的久一些,一邊又覺得如坐針氈,心裡好像有一隻螞蟻在爬一樣,泛著一股說不出的癢意。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蘇燦瑤推了推他,“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裴元卿拳頭抵在%e5%94%87邊,輕咳了一聲:“今晚睡覺前,我燒些艾葉進去熏一熏,你把圍幔掛上,應該會好一些。”
蘇燦瑤‘唔’了聲:“那咬我手腕的這隻蚊子怎麼辦它吸我的血欸!”
祁烈疑惑想,還能怎麼辦,他弟弟總不能把蚊子找出來打一頓。
然後就聽裴元卿一本正經道:“我幫你罵它。”
祁烈:“……”還能這樣
沒想到對麵的小姑娘好像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高興的抖著肩膀笑了起來,笑靨如花。
祁烈發現他們二人經過天長日久的相處,有著獨屬於他們的世界,也許這就是青梅竹馬吧,對彼此有著獨一無二的了解。
他既遺憾又有些羨慕,對弟弟這十三年來的生活充滿了好奇。
店小二把槐葉冷淘端上來,蘇燦瑤瞬間來了精神,困倦一掃而空,坐直了身體。
裴元卿把竹筷用清水涮了涮遞給她。
蘇燦瑤終於如願以償的吃上了槐葉冷淘,冰冰涼涼,摻著甘菊汁,夏天吃起來爽口極了。
蘇燦瑤迫不及待的嘗了兩口,想了想,抬起頭說:“哥哥,我喂你吃吧。”
裴元卿這兩天總有點躲著她,她懷疑裴元卿是不高興了,她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懷疑是自己咬的那口太狠了,把裴元卿嚇到,所以想哄一哄。
她要讓裴元卿知道,她可是很溫柔、很柔弱的!雖然下次有同樣的情況她還會咬,但在下次咬之前她還是溫柔可人的她!是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妹妹!
裴元卿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用。”
蘇燦瑤有些興奮的去搶他手裡的筷箸,“你胳膊上有傷,自己吃不方便。”
“傷在左胳膊,不耽誤吃飯,我能自己吃。”
祁烈神色一緊,原來弟弟那日受了傷嗎他當時昏昏沉沉的竟然沒有發現。
趙榮平一聽明白過來,看來那日衝進圍場救太子的的確是裴元卿,還因此受了傷,應該是裴元卿自己不想露麵,所以蘇明遷才會幫他隱瞞,刻意沒有提起這件事。
蘇燦瑤堅持,“讓我喂你,我很會照顧人的。”
裴元卿臉皮抽[dòng]了一下,“如果你昨天喂我喝湯的時候,沒有把湯灑在我的衣裳上,前天喂我吃麵條的時候,沒有把麵條往我的鼻子裡懟,我現在應該會信你說的話。”
蘇燦瑤%e5%94%87角僵了僵:“……”嗨呀,怎麼又有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祁烈拳頭抵%e5%94%87悶咳了幾聲,有些想笑。
他弟弟這日子過得聽起來也挺艱難。
“既然你不肯讓我喂。”蘇燦瑤把自己麵前的陶瓷碗推了過去,“那你喂我吃好了。”
裴元卿看了一眼她碗裡兩三口已經吃掉一半的槐葉冷淘,“為何要喂”
蘇燦瑤吸了兩下氣,柔柔弱弱的說:“我手腕被蚊子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