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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 空巢獨居客 4349 字 1個月前

孟海平再派什麼任務下去,管事掌櫃們都慇勤聽話許多。

換了一個身份不亞於換了一層皮,做侯府的姑爺時間久了孟海平不再糾結自己以前是什麼人,真心當自己重活一回,甚至連官話都越發地道,半點南方口音都沒有了。

但堵在腦子裡的淤血又不會憑空消失,要麼有一天徹底堵死人也就沒了,要麼一複一日慢慢消散,失去的記憶也會跟著慢慢回來。

孟海平的記憶是一點一點恢複的,起初模糊得隻有星星點點的斑塊、一閃而過的一句話。

後來慢慢想起來熟悉的一座山一座城,再後來,前半輩子的人生就如同走馬燈一樣全都回來了,原來自己是個有妻有女有父有母的人。

可人呐,有時候不怕一窮二白就怕擁有的太多。

記憶裡的%e4%ba%b2人再好也已經隔著山海和金銀,眼下的日子再有說不出的難處,轉頭看看枕在自己手臂上已經懷了孕的妻子,孟海平到了嘴邊坦白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起初孟海平在心裡下了決心,隻要等妻子把孩子生下來,自己就一定跟她說清楚自己恢複記憶這件事,畢竟家中妻女和老父老母還在等自己,不能做那等沒良心的畜生。

誰知妻子生產不順,在產房裡磨了整整兩天才生下一個女兒,光是月子就坐了兩個月,本來早就打好腹稿的話,又被孟海平給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招回來一個女婿,第一胎又生了個女兒,放在彆人家也許不喜。但對於新昌侯府三房來說卻已經是難得的大喜事,快三十年沒添過人口,三房已經顧不得重男輕女那一套了。

看著嶽父嶽母和妻子甚至整個侯府的喜氣洋洋,孟海平再一次把想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這一次的理由越發冠冕堂皇,他勸自己彆在一家子都開心的時候掃興,等孩子大一點妻子身體養好了再說,無妨的。

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孟海平就這樣一天拖一天,慢慢的心裡那股氣也就散了大半。又私底下派人回潭城縣打聽過,知道母%e4%ba%b2早已去世父%e4%ba%b2也走了,就更加歇了心思。

他知道家中是女兒當家,故意不問不聽也猜得到孟半煙過得有多艱難,但他的心早在沒有記憶的那幾年裡都變了。

知道女兒的處境難過嗎?也是難過的。看著小女兒想起大女兒,也會找個背人的地兒好好哭一場。

但哭完以後呢,轉過身來麵對妻女又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還能自己安慰自己,這邊的女兒也是%e4%ba%b2生的,還這麼小,得先顧及這一邊。

有時候孟海平也做夢,做夢要是當初沒失憶就好了。被人救下養好了傷,不管是給人賣命還是奉上半副身家當酬謝,都能了無牽掛回家去,總好過現在這般左右為難。

不過說心裡想著為難,身體卻是極忠誠的。小女兒都三歲了,他也從未說漏嘴,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孟海平甚至還戒了酒,一年到頭都不怎麼沾酒水。

對外的理由是三房管著家,女兒又還小怕喝酒誤事,其實是怕自己喝醉了說漏嘴罷了。

直到去年年底,安寧伯府做媒,想要替侄兒武承安尋一門%e4%ba%b2事,京城無人不知武承安那病秧子的底細,尋常世家但凡心疼孩子,都不願跟他家結%e4%ba%b2。

隻有新昌侯府這樣的破落戶,人多又看中武靖手裡的實權,一來二去地就跟安寧伯府搭上了線。

孫嫻心本看不上新昌侯府,但奈何自家兒子那破身子實在沒得挑,便放出話來說是不在乎出身如何,就想找個厲害的媳婦兒,能替兒子守住家業最好。

侯府一聽要厲害的,一大半的人都歇了心思。新昌侯府養出來的孩子,要她們吃喝玩樂那是一絕,要她們管家就多少有點兒難為人了。

隻有孟海平聽了這要求不但沒往後退,還把心思打到自己大女兒身上。為了替三房和他自己爭一爭,才藉機坦白了自己的事。

孟海平早差人問過了孟半煙這些年來的作為,要說厲害能管家沒人比她更合適。唯一的缺點是她的身份,但隻要三房願意認下這個女兒,到時候把嫁妝鋪得厚一點,也不是說不過去。

為此三房關上門來吵了一場,打開門卻又擺出一副極欣喜的模樣,三夫人更是慇勤勸孟海平趕緊把女兒接來京城,看得侯府其他人直翻白眼。

孟海平回潭城縣的路上就清楚,自己這一次回家不是好事,想了一路該怎麼解釋該怎麼勸說女兒同意婚事,但到了地方還是一時昏頭先把帖子遞去了知府衙門。

當年的商人孟海平已經習慣了以權壓人,等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走錯了這第一步。一步錯步步錯,孟海平再懊惱也沒法子,隻能乾等到第二天帶著奴仆回了孟家。

第16章

孟海平的馬車還沒拐進巷子口,孟半煙就已經知道了。

回來報信的是天還沒亮就已經蹲在巷子口餛飩攤上的小拾,小孩子這幾年給孟半煙跑%e8%85%bf攢了不少私房錢,在他眼裡孟半煙就是又漂亮又能乾又好心的老板,全潭城縣也再沒比她更好的人。

‘孟海平沒死又回來了’‘還成了知府的座上賓’‘聽說人家已經給京城裡的貴人做了贅婿’這樣的傳言已經隱隱約約再縣城裡傳開了。

小拾對孟海平半點香火情都沒有,對這個可能是回來跟孟半煙‘搶家產’的孟老爺半點好感都沒有。遠遠看著生麵孔架著馬車往自己這邊的巷口來,起身回去報信時還不忘歪頭啐了一口。

八年未歸,死人又活了。不管是哪一條都足夠稀罕的,同住在一條巷子裡的沒人不好奇。

有幾個年紀輕點的帶著奴仆趴在自家門上,從門縫裡往外看,自持穩重的不好意思來趴自家大門,就派心腹管家來看。還有幾個年紀大點的婦人,乾脆湊成一堆站到門外來看。

馬車停在孟家門口,黑油大門還是緊緊關著,仿佛在表明裡麵人的態度。孟海平坐在車裡撩起車簾往外看,也不由濕了眼眶。

到了家門口,再近鄉情怯也要下車。幾個頸子都伸長了的婦人看清了來人模樣,確定真是孟海平之後,都倒吸了口涼氣。

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慌張,本來還在湊著腦袋嘀嘀咕咕的人,突然就四散開來轉身回家,把門關得緊緊的,仿佛孟海平這個站在陽光之下的不是人而是鬼。

隻有武承安被秋禾扶著站在對門廊下,定定看著孟海平。

人家這贅婿當得知情識趣,去衙門用的還是侯府的帖子,武承安派人打聽到的消息已經足夠他猜出來孟海平的身份。

不過那時候侯府三房的上門姑爺還沒說自己恢複了記憶,沒想到自己不過離京半年多,就錯過了這麼大的熱鬨。

武承安沒見過孟海平,但他篤定孟海平一定知道,自己這麼個有名的病秧子正在潭城縣養病。他有些凜然倨傲地站在台階上微仰起頭沒說話,任憑誰都能看出來他釋放的淡淡敵意。

昨天知道孟半煙家裡‘死人複活’以後,武承安就把身邊管事派出去了。從小病得多了沒精神同人耍心眼子,武承安早早地就懂得了一力降十會的道理。

派出去的管事拿著武承安的帖子直接去了知府後衙,表明來意很快就問清楚來了孟海平這幾天的行程和動作。

他比孟半煙見過的更多,也在京城聽過孟海平的故事。新昌侯府三房的上門姑爺,做事有能為又因為失了前塵往事沒個%e4%ba%b2眷,比旁人多幾分狠勁兒。■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彆家為官做宰要做買賣總還顧及臉麵,全都是讓家裡奴仆管事出麵,真論起來他們手裡除了些田產宅子並沒有多少產業,足足一副兩袖清風視金錢如糞土的模樣。

孟海平卻毫不掩飾自己對經商一道的喜愛,旁人眼中的黃白之物在他那裡就是用得最順手的武器。前年甚至還找關係弄到了宮裡的供奉,成了正兒八經的皇商。

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還掀起過小小風波,再是贅婿是上門的姑爺那也代表著侯府的臉麵。皇商、宮中供奉說起來好聽,其實不過是替皇家當個采買從中撈銀子。勳貴之家,怎麼能去做仆從做的事。

但嘴上說得再冠冕堂皇,也比不上%e4%ba%b2眼看著銀子流水一樣流進庫房的衝擊更大。

孟海平從商這麼多年極會把握人心,侯府那些%e5%b1%81用沒有的紈絝哪裡是他的對手,被他掐住銀錢賬目一個巴掌一個棗,來回折騰幾次便都偃旗息鼓,即便不老實也不敢再在明麵上跟他打擂台。

手裡攥著那麼要緊的買賣,怎麼會突然說明自己的來曆還要回家來,武承安是不信他那些失憶多年突然恢複記憶,因為想家所以回來看看的鬼話。

但這到底是彆人家的私事他不好插嘴,便隻能強打起精神把自己知道的孟海平在京城的情況全部寫明,今天一早送去隔壁。

一起送過去的還有一句話:‘不能白吃孟老板的酒和肉,自己當不得大用,好在父%e4%ba%b2祖輩還有些勢可以借。要是真有急事還望孟老板彆見外,該借的勢能用便用,隻要能平息事情就行。’

信送來的時候孟半煙正準備坐下吃早飯,裡麵寫的都是孟海平這些年在京城的一些事情,不算太仔細也有許多遺漏,畢竟武承安過自己的日子,又不是總盯著彆人家的贅婿看熱鬨。

但滿頁信紙表達的意思孟半煙是懂了的,孟海平在京城有妻有女有家業,回來很大可能不是為了孟家的產業。

這麼一來,他突然回來的意圖就更令人擔心了。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會讓他不顧及或是不需要顧忌侯府千金小姐的感受,回鄉來認%e4%ba%b2。再聯想到母%e4%ba%b2至今被扣在縣衙的放妻書,孟半煙最後一點心軟也沒有了。

孟海平當然知道武承安,他所有的如意算盤都打在他身上,不過這會兒侯府還未和武家說定,就也不敢顯露什麼惹了武家人不喜。隻當看不出武承安的敵意,客客氣氣拱個手便轉過身去。

孟海平沒讓身邊奴仆上前叩門,即便知曉門後一定早早站著人,也還是自己輕撩袍角邁步上台階,輕輕敲門。

門開得很快,關上得更快。

武承安無意偷聽彆人家的私事,隻多站了一小會兒,沒聽見隔壁鄰居家有什麼吵起來的動靜便轉身回去,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鄰居給她多年未歸家的父%e4%ba%b2,準備了好一場大戲。

打蛇打七寸,戳人痛腳也要找準了才好。孟半煙想了整夜自己幼年和父%e4%ba%b2的好,想到最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能讓孟海平心虛的人。

既然活人沒用,那就隻能用死人了。剛過完清明,家裡祭祀要用的香燭錢紙都還有,差人從庫房裡找出來很快便布置好。

也許是昨天晚上想得太多,等到真正見到孟海平的時候孟半煙的情緒比想像中的還要冷靜。

往前走了兩步,仔仔細細將人打量過,然後便直勾勾地看向孟海平的眼睛,把孟海平盯得頗為不自在挪開眸子,孟半煙才確定這人真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