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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拍了拍顧夏的手,說,“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去用膳,知道你們要來,我特意叮囑寺裡磨了豆漿出來,了因師太已經去取了,待會都喝上一碗,暖暖身。”

見她要起,顧夏連忙起身攙扶。

大公主就著顧夏的手站起來,笑道:“慈恩寺的齋菜很是不錯,想來你也吃過?”

顧夏點點頭:“妾身曾在寺裡小住過一陣。”頓了頓,顧夏又說,“妾身最喜歡那道白灼菜心。”

“那敢情好,這道菜心我也喜歡,還有道酥皮豆腐和清燉蘿蔔也很不錯,待會兒你都嘗嘗。”

“好。”顧夏道,說完又覺著自己隻這樣應一聲太乾巴了,忙補充說,“我定好好嘗嘗。”

大公主卻很滿意顧夏的表現,她平素最不喜歡油嘴滑%e8%88%8c之人。女孩子能說幾句討巧的話固然好,但太多話就聒噪了,眼前這個就剛剛好。

大公主又同顧夏閑說了幾句,中途不時去看蘇禦的反應。

蘇禦走得很慢,目光一直往顧夏這邊飄。

瑞王世子聲名在外,貫來沉穩,大公主也難得看他這個樣子。

本想打趣一二,可瞧著身邊這個好不容易才放開些的小姑娘又默默收了嘴。

哎,罷了。

晚膳開始前,豆漿先送了過來。

豆漿熱騰騰的,裡頭加了一些糖,喝著格外香濃。

顧夏也嘗到了大公主說的酥皮豆腐和清燉蘿蔔。

當真味道絕佳。

這一頓飯,顧夏用得舒心極了,完全沒有她預想中的尷尬、無措。

大公主是個很和藹的長輩,通情達理、博聞多識,也不講究什麼食不言,飯桌上她一直溫溫柔柔地同顧夏講著話。

“這豆腐,還有你方才喝的豆漿,都是用黑水來的豆子做的,那邊的豆子品質最好。”

顧夏也曾在一本遊記裡看過相關的記載,便道:“黑水出的豆子顆粒大,顏色均勻,據說最適合做成豆腐。”

大公主笑了笑,說:“這樣好的豆腐可是四郎為咱們得來的。”

顧夏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

黑水原屬高句麗,末帝昏庸,以致周邊小國蠢蠢欲動,高句麗幾次南下搶掠周邊城鎮。武德帝登基後,曾派兵討伐高句麗,那是蘇禦參與的第一場戰役,一戰便收復了黑水,從而名動天下。

“這可不得請咱們的大功臣多吃幾口。”大公主笑著說道,並以眼神示意顧夏。

顧夏夾了塊豆腐放到蘇禦碗裡,麵上看著十分淡定,就是夾菜的手有些抖。

蘇禦將豆腐吃了,隨後也淡定地給顧夏夾了一筷子,他的手可就穩多了。

大公主含笑看著這一幕,目光驀地變得悠長。

晚膳過後,夜幕降臨,幾顆寒星懸在穹頂,空氣裡彌漫著沁涼的潮意。

大公主將手中的一串玉佛珠子取下,戴到了顧夏的手腕上。

“這是母後當年留給我的,原本我該將它留給自己的後代,但我這輩子是不會有自己的後代了。”大公主的聲音沙沙的,她說得很慢,“就留給你吧,好好收著。”

這……

顧夏心頭一緊,下意識看向蘇禦,蘇禦微微點了點頭,她才應聲接了過來。

大公主擺了擺手,說:“天暗了,你們想來也累了,早些下去安置吧。”

蘇禦頷首應諾,便攜顧夏退了下去。

顧夏跟著走到門邊,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看。

大公主正撐著額頭看著他們,她的眼不再平和,糾結、痛苦、悲傷摻雜在一塊,一閃而過,快到顧夏以為自己看錯了。

夜色彌漫,道路兩旁的雕花燈籠落下一個個光圈,鋪出一條明亮的路。

佛門清淨地,便是夫妻也不能同住一間屋子,所以今晚他們會分開睡。

有些疑問現在不問,今夜就得不到答案了。

斟酌良久,顧夏還是小聲地問蘇禦道:“姑母她……?”

蘇禦:“姑母曾遭人暗殺,那時她正懷有身孕,孩子沒了,也傷了身子,她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是誰?是誰如此殘忍?”顧夏大驚。

蘇禦看著顧夏,她眼中的憐惜肉眼可見。

四野靜寂,月華如水。

晚風從兩側的樹梢拂過,搖下片片雪花,散落在她烏黑的發裡。

蘇禦心有所動,突然伸手過來,握住顧夏的手,將她往自己身邊一帶,再輕輕幫她拂去頭上的雪。

“皇祖母是前朝長公主,前朝滅了,有些人不甘心,想殺害皇祖母,殺手來時,姑母剛好同皇祖母在一塊。”

顧夏聞言恍然,坊間一直有傳聞說文德皇後並非病逝,而是死於暗殺,不想竟是真的。

大駙馬好像也是那一年戰死的。

丈夫離世,又親眼看著母親被人殺害,孩子也沒了。

這樣的事情,便是一件都令人無法接受,可姑母卻都經歷了,還是在同一年……

見人神色恍然,蘇禦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他的手掌乾燥溫暖,比她的手要大上一圈。

“逝者已矣,這些往事你莫要在姑母麵前提及,也莫要憐她,隻需像平常那樣待她便好。”

顧夏點了點頭:“我曉得了。”

第24章 重現

“怎會沒有反應?”

蕭竹別院,一處偏僻的小佛堂裡,燭影幢幢,透著昏黃,大公主滿臉疲憊地靠坐在圈椅裡,低垂著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麵前桌上的白色粉末。

“初二那日,我親自將顧盼送到李清姿的院子,那院子不大,裡麵若真藏有閻王斷,這螢粉不該沒有變化。”頓了頓,蘇禦又道,“那已是顧府最後一個沒有被查證過的地方。”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尚書府裡沒有閻王斷。

大公主自是不信,又問道:“顧盼在裡麵待了多久?”

“足有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已足夠螢粉發生質變。

閻王斷中含有大量的淵窮砂。

淵窮砂是一種特殊的礦物,無色無味,唯有通過特殊製作的螢粉方能感知到它。

因此,也能通過螢粉找到閻王斷。

可怎麼會沒反應呢?

大公主望向蘇禦:“是不是你暴露了什麼?令她們起了防範,所以事先將藥物轉移了?”

蘇禦想了想,搖頭道:“不會,她們一直當我是為了夏夏才頻繁造訪顧府,並未起疑。”

“怎麼會沒有?怎麼會……屍骨發黑、寸草不生,那症狀分明就是中了閻王斷,我不可能記錯的。”大公主低聲喃喃著,“她長得那樣像那個女人,怎麼可能和她沒有關係。”

大公主口中的她,一個是戶部尚書夫人李清姿,另一個是何靜,前朝的最後一任皇後,何皇後的嫡親侄女,也是大駙馬穆錚的表妹。

大駙馬出身穆王府,與小何後有青梅竹馬之誼。他們自幼相伴,感情甚篤,何、穆兩家也早有默契,隻等他們二人長大便結兩姓之好。

可穆錚十七歲那年,為救失足落馬的何靜被馬匹踢碎了右%e8%85%bf,太醫斷言,他再也無法站起,餘生隻能與輪椅為伴。

穆錚因救何靜而成了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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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靜卻在何府與何皇後的威逼哄騙下嫁給了末帝,成了前朝的小何後。

穆錚知道後什麼也沒有說,當夜便收拾行囊離開了上京。並在之後邂逅了同樣出來遊歷的大公主,兩人因故結伴,在一日日的相處中,逐漸走進對方的心裡,順理成章地結成為夫妻。

穆錚的%e8%85%bf也在神醫司空地治療下痊癒。

一切悲劇的始點,發生在%e8%85%bf腳痊癒的穆錚帶著大公主回到上京拜見父母之後。

末帝不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不,更確切的說,末帝根本不配為人,他偏執、殘暴,以折磨人為樂。

成為皇後的何靜宛如置身地獄,她日日都在後悔。

她期盼她的錚哥哥能夠回來救她脫離苦海。

終於,她等到了穆錚歸來,可他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子,他的眼裡甚至不再有她。

何靜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一次次地找上穆錚,卻一次一次地被穆錚拒絕。

在穆錚又一次嚴詞拒絕之後,她泯滅了最後一絲人性,與末帝一起荒唐。

她將妖道重陽介紹給末帝,鼓動末帝抓捕童男童女入藥。

為知己知彼,她派人調查大公主,卻被她查出魏淑長公主尚在人間之事。

她以此威脅穆錚,要他回頭,要他重新愛她。

穆錚深知何靜已然瘋魔,前朝氣數已盡。為保護大公主,也為了家人的安全,穆錚假意考慮,接下朝廷任命的禁軍副統之職。

同時,大公主也悄悄聯繫了遠在平城的武德帝,武德帝得知後,派出精銳將大公主與一眾穆府家眷帶離上京。

沒有了後顧之憂,穆錚果斷拒絕何靜,召集心腹欲遠離上京。

何靜憤怒之下,竟以閻王斷毒殺穆錚。

閻王斷乃前朝秘藥,隻消沾上一點便能令人痛不欲生。且這毒,入肺腑,侵骨血,中毒之人便是死後入土也無法安身,毒性會隨著屍骨蔓延至棺木,最後侵染土地,導致墓土周圍寸草不生,非挫骨揚灰而不能去其毒性。

此藥由何皇後親手研製,獻給昭帝。

昭帝性子偏執,常用這藥賜死惹怒他的宮妃。末帝更是荒唐,他不僅毒害宮人,還將這藥用到了朝中大臣身上。

武德帝登基後,親自下令毀掉所有的閻王斷,這藥才徹底從上京城中絕跡。

直到一年前,一婦人因病故的女兒墓前寸草不生來到慈恩寺求佛,大公主無意間得知了此事,一番詢問下,發現那姑娘的一應狀況與中閻王斷者非常相似。

細細查探之後,果真如大公主所料,閻王斷重現上京,下毒者是戶部尚書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周嬤嬤。

那姑娘因與周嬤嬤的丈夫苟且,被周嬤嬤毒死,周嬤嬤還想將人挫骨揚灰,她丈夫心有不忍,偷偷用死豬將人換出,並把屍體交還給她父母,又賠了一大筆銀子才將此事壓下。

婦人收了銀子,本就心中有愧,再看墓前慘狀,還當是女兒冤魂不散,懼怕之下前來慈恩寺求佛,才被大公主撞破。

大駙馬死於閻王斷,大公主恨極了這藥,也恨極了何靜。

“這樣的結果尚在侄兒意料之中,姑母您不用擔心。”見大公主如此,蘇禦出言安慰道。

大公主聞言,定了定神,問:“你早就猜到了?”

蘇禦點頭:“顧雲之不是個蠢人,李清姿能瞞他這麼多年,可見其心思縝密,她是不會在顧雲之眼皮底下做任何逾矩之事的。”

“這也受挫,那也無果,究竟要到何時才能坐實她的罪證?”大公主的身子骨本就比普通人差些,這一席交談已耗費她泰半的精力,她靠坐在椅子上,溫聲道,“四郎,三弟已去七……不,八載,你還能等,可宮裡的貴妃娘娘已經等不起了。”

大公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