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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著一張棋盤,黑白兩色的棋婁分別擱在她的麵前,她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瑞王妃放下手中的棋子,抬手揮退左右,望著蘇綰寧,問道:“如何?”

蘇綰寧想了想,說:“仙姿佚貌,容色驚人,同哥哥站在一塊,定然十分養眼。”

瑞王妃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這孩子,說緊要的。”

蘇綰寧笑著坐到瑞王妃身邊,挽著她的手,說:“相貌如何就不緊要了?哥哥生的這樣好,不尋個同樣好看的嫂嫂如何登對?”

“女孩子家家的,滿嘴胡言。”瑞王妃看著這個女兒就頭疼,明明是個姑娘,性子卻跟小子似的,偏生禦兒還向著她,兄妹倆一個鼻孔出氣。

蘇綰寧俏皮地眨了眨眼,道:“嫂嫂性子極好,有分寸,也懂進退,您就放心吧,您兒子的眼光不會有錯的。”

瑞王妃:“具體說說。”

稍稍斟酌了下言辭,蘇綰寧緩緩將兩人今日會麵的情形一一說與瑞王妃聽,末了還將顧夏贈送的彩瓷娃娃拿出來,放到桌幾邊上。

“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對下人也寬和,聽你這樣說,確實是個好性子的姑娘。”瑞王妃看著麵前的彩瓷娃娃,道。

蘇綰寧點頭贊同,頓了頓,又說:“最重要的是,哥哥喜歡她。”

瑞王妃聞言一怔,隨即笑了,沒人比她更懂這句話的含義。

瑞王已去九年,可她生活的地方依舊充滿了他的痕跡。

牆上掛著的弓,書房裡擺著的兵書,博古架上的頑石,臥房裡並排的兩個枕頭……這些物件無一不是瑞王生前留下的。

她一直守著這間屋子,一如丈夫還在之時。不正是因為於她而言,王爺才是最緊要的?

即便他已不在。

瑞王妃眉眼含笑,轉頭望向琉璃窗外如扯絮般飄蕩的落雪,輕聲道:“是啊,禦兒喜歡才是最緊要的。”

蘇綰寧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彩瓷娃娃,突然抬起頭,說:“我瞧著嫂嫂好似還未將哥哥放在心上。”

瑞王妃側目。

“……怎麼說呢,嫂嫂對哥哥,大概就是一個合格的妾室對待男主人的態度。”迎著母親疑惑的目光,蘇綰寧解釋道,細辨其語氣,竟還似帶了絲戲謔,“也是他該,好好的讓人姑娘成了妾。”

瑞王妃歎了一聲:“你嫂嫂隻是個庶女,還同旁人有過婚約,這樣的身份是無法做你哥哥的正妃的。如今這般,同嫡姐一同入府,等過個幾年,顧大姑娘自請離開,禦兒再以子嗣為由轉她為正妃,已是最好的法子。”

蘇綰寧對此雖不贊同,卻也知曉母親說的是事實,世道便是如此,不覺癟了癟嘴:“本就是哥哥先算計的嫂嫂。”

瑞王妃看著女兒,心下一酸。

綰寧是個幸運的孩子,幼時夫君寵她,夫君去後,禦兒又將她護得極好,所以才養成她如今這樣的性子。

隻是苦了禦兒……

好在他如今也有了真心人,納妾這事確實是禦兒做的不地道,身為其母,她能做的也隻有盡力補償。

梧桐院的一應用度都是瑞王妃親手操持的,所給所予皆是上上之品。

當然,容華院那邊,瑞王妃也沒有怠慢。顧盼和蘇禦的婚事是各取所需下的交易,可瑞王妃還是以世子妃的待遇安置的她。

“你哥哥如此選擇,也是為了你嫂嫂好,她若真以一個退了婚的庶女身份成為你哥哥的世子妃,隻會惹人非議,身在皇家,太過特殊不是福,而是禍。”

“我曉得的。”蘇綰寧輕聲嘟囔。

瑞王妃看著女兒,歎息了聲,囑咐道:“方才那些話,你可莫要當著你哥哥的麵說。”

蘇綰寧哼了哼,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

瑞王妃輕柔地拍了拍她,道:“是時辰了,吩咐傳膳吧。”

“嗯,女兒這就出去叫人。”

鵝毛般的大雪不斷地落著,皇城之上,灰霾的天壓得很低。

端王在京郊有一處別院,別院外頭是上京有名的老梅林。此時梅花開的正好,一朵接一朵的白梅熱熱鬧鬧地擠在枝頭上,遠遠瞧著,竟令人難以分清枝上擁得究竟是花還是雪。

梅林中間是一大片人工搭建的竹亭,端王府的宴飲就設在這片竹亭之內。

亭子的四周擺了一圈炭盆,燒得是最上等的銀霜炭,又暖和又沒有煙塵。坐在亭子裡,看著外頭大雪紛紛,倒也愜意。

端王世子此次宴請的都是同輩的兄弟,男人們的聚會總少不了酒。

酒是現煮的,顏色姣好的侍女們跪坐案前,點爐溫酒,都是些經過訓練的侍女,一舉一動,雅致得體,甚是賞心悅目。

蘇禦隻瞧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爐子裡煮的是梅花酒,梅香酒香隨著熱氣蒸騰到風裡,流動的空氣也氤氳著股清香。

蘇禦聞著梅香,不由得想起昨夜看到的梅花,不知她這會兒是否還在烘花。蘇禦今早出門前特地拜託綰寧尋個藉口上門找她說說話,也不知綰甯那丫頭有沒有去,都同她說了什麼。

“想什麼呢?四弟!大哥都叫你好幾聲了。”蘇禦正走著神,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喚他,聞聲看了過去。

叫他的人是蘇徹,端王的第二子。

武德帝還未登基前,一家子都住在一個大宅子裡,孫輩們也都以排行相稱,蘇禦是武德帝的第四個孫子,老大是端王世子蘇衡,老二是康王世子蘇徖,老三便是剛剛開口的蘇徹,老五是端王的嫡次子蘇逞,老六老七老八也出自端王府,但都是庶子。

武德帝的三個兒子中就屬長子端王的子嗣最為豐盈,共育有六子二女。

蘇徹也是庶子,他的生母是端王妃的貼身婢女陳氏,端王妃有孕後,便將陳氏撥去伺候端王,生子後又抬了姨娘。陳姨娘溫柔本分,十分敬重端王妃,所以蘇徹在端王府的待遇極好,時常與瑞王妃生的兩個嫡子同進同出,因而與蘇禦交談也不似其他庶出的兄弟那般畏首畏尾。

“沒什麼。”蘇禦拿起酒盞,抿了口酒,淡淡地說。他說得漫不經心,沙青色的袍袖垂落,袖邊滾著雲紋,頗有幾分世家公子的風範。

蘇徖見狀,笑著打趣道:“四弟這般模樣,怕是心不在焉吧,人在此處,就是不知心去了何處?”

蘇禦雖有所掩飾,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很愉悅,前所未有的滿足讓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慵懶的勁兒,周身的氣氛瞧著和煦極了。

“二哥你就別取笑我了。”蘇禦以拳抵住%e5%94%87,掩飾般地低咳了一聲。

蘇徖看著,笑得越發深了。

蘇徖是康王唯一的血脈,康王因身子孱弱,以至子嗣艱難,他膝下順利成年的孩子隻有蘇徖一個,其他的孩子不是胎死腹中,便是不足周歲就夭折。蘇徖雖活了下來,可身子骨一直不好,所以蘇禦他們幾兄弟都很照顧他。

方才那話若是其他人說的,蘇禦理都不會理,也隻有蘇徖的打趣能得到他的回應。

見人模樣,不說蘇徖,便是離得近的蘇徹也都覺著稀奇,他瞥了眼蘇禦驟然泛紅的耳垂,笑了,這老四,還挺純情。

蘇徖顯然也注意到了,笑著繼續打趣道:“難道不是嗎,大家看看四弟這身衣裳,沒成婚前,你們可曾見他這樣穿過?”

“二表哥你這樣一說,還真是。”回應的人叫夏瞻,是三公主蘇瑩之子,“四表哥今日一來,我就覺著他有哪兒不一樣,原來是衣裳啊。”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大笑。

蘇徖也跟著笑出了聲,可沒笑兩聲,他又咳了起來。

蘇禦見狀,忙示意身後的小廝將自己身旁的火爐都挪到二哥那邊去。

蘇衡擔憂地走上前,關切道:“二弟可是覺著冷了?”

蘇徖止住咳嗽,搖了搖頭:“炭火充足,我不覺得冷,便是在夏日我也會咳嗽的,大哥你莫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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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衡歎了一聲,不甚贊同地說:“今日雪大,我們又何妨進去室內一敘,都是自家兄弟,在哪聚不是聚。”

“大哥你又來了。”蘇徖稍稍換了個坐姿,他身量修長,隻是過於清瘦了些,臉色也是病弱的蒼白,然其目光溫和,笑如春風,“我真得沒事,為了這次聚會,三弟和五弟可是籌畫了許久,怎好因我壞了計畫。”

見人依舊一臉不贊同,蘇徖又說:“像這樣煮酒賞雪的事情,我已許久不曾有過,好不容易撞上一次,大哥你就成全我吧。”

說著蘇徖就要起身。

蘇衡見狀連忙上前攔住他。

五郎蘇逞也道:“大哥,你不要總是拘著二哥,一直在房裡呆著怎麼行,偶爾也還是要出來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

蘇徹表示贊同:“五弟說的不錯,二哥身上的鬥篷可是四弟親自獵來的虎皮,暖和著呢,大哥你就別操心了。”

蘇衡左右看看,妥協道:“若是身子撐不住,定要告知我,不可勉強。”

蘇徖笑著稱是。大哥同大伯父一樣,都是個耳根子軟的,心也軟。

眾人聊著天喝著酒,忽見一條“火蛇”從梅林深處滑出,離得近了,才看清楚那是十幾個身著胡裙的高挑舞姬。

她們的雙手分別拿著一根四五尺長的火把,舞動的幅度雖不大,可合著悠揚奔放的胡樂,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放牧人。

蘇徖靜靜看著,手指無意識地跟著音樂的節拍敲擊桌麵。

侍女們無聲地在竹案上支起了銅爐,%e4%b9%b3白色的湯水在銅爐裡翻滾,“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精緻的攢盒一個挨著一個擺在銅爐邊,裡頭放著新鮮的野菜、山菌,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魚片,還有幾碟子蘸醬。

“雪天配上古董羹,還有這樣應景的舞樂,這定是五表哥的主意。”一個約莫十七八的少年郎笑著說道。

蘇逞笑了一下,故作不悅道:“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像埋汰呢。”

“弟弟豈敢哩。”那少年眨了眨眼,他生得麵如冠玉,一副細皮嫩肉的模樣,如此做派也不讓人反感。

蘇徹笑著解釋說:“原先定下的是普通席麵,是五弟想著天冷,又下雪,特意換的古董羹。”

“五表弟如此體貼,尋哥兒還不快向他賠罪。”

“那成吧。”被叫做尋哥兒的少年,拿著酒杯起身,“五表哥,弟弟向您賠罪!”

打趣的兩人是兄弟,他們是二公主之子,二公主是武德帝的義女。

“五哥我也敬你。”

“大哥也來喝一杯。”

十來個血氣方剛的皇孫貴胄聚在一起,這個剛敬完酒那個又舉起了杯子,場麵一度十分熱鬧。

蘇徖含笑看著眼前這歡鬧的一幕,雖然沒有人敬他酒,可他的臉也被迎麵拂過來的熱霧蒸得泛起了紅暈。

“這樣別致的安排,還好沒有聽大哥的,不然就錯過了。”

蘇徖這話是對蘇禦說的,蘇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