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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宋謹言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青南寺住持,釋空。

第469章 大婚(四)

人想要得到什麼,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就像秦不聞能死而複生,宮溪山毀了道心,承平軍不入輪回,原身女子送了軀殼。

長安王的命太貴重了。

而季君皎想要的不多,他要宮溪山與宴唐活著。

那一日,他找來了釋空住持。

“用什麼做代價呢?”

季君皎輕聲詢問。

釋空雙手合十,輕聲歎氣:“首輔大人是否太隨意了些?”

之所以稱之為“代價”,本質上就是不夠平等的。

為何還有人,趨之若鶩?

季君皎垂眸,雙手合十:“季某並沒有瀆神的意思。”

“隻不過季某所求,不過一個完完整整的她而已。”

他不想讓她的身心,一分一毫地被什麼分散。

他不想讓她虧欠宮溪山,不想讓她在意宴唐。

歸根結底,是他私心作祟。

——他偏要她,完完整整地隻看向他一人。

釋空歎息。

“你可知,宮溪山與宴唐如今病重,你即便做了交換,付出代價,他們也不過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天道不是“許願”,求而不得的時候,太多太多了。

即便做了交換,也不一定成功。

季君皎垂眸輕笑:“我知道。”

“施主,”釋空有些不讚同地皺了皺眉,“世人渴求之事何止千萬,你又為何執迷不悟呢?”

季君皎抬眸,對上釋空那雙古井無波的眼:“季某並非執迷不悟。”

“我隻是答應她了,會救他二人性命。”

對於秦不聞,季君皎從未食言過的。

釋空眉頭皺得更緊,卻是轉頭看向窗外的天色。

“施主可知,世間蒼生千萬萬,也不過一人可稱為‘人中龍鳳’。”

“這種人或可扶搖直上,平步青雲,或可功成名就,富可敵國。”

“這樣的人,不論做什麼,都會事半功倍,佛家稱這種人為‘蟬’。”

釋空頓了頓,繼續道:“施主,您原本可以平步青雲,萬人敬仰,成為冠絕千古的第一首輔。”

“這是您的‘命’,你本該萬古流芳,後世提起您,也稱一句‘絕世無雙’。”

季君皎何等聰明,話至此,他便明白了釋空的意思。

“所以,需要拿我的仕途前程來做代價,對麼?”

釋空的眉心不自覺地皺了皺,他張張嘴,半晌卻也隻是垂眸,告了聲佛。

“施主,您本該前程似錦,冠絕萬世。”

季君皎卻笑著垂眸,眼中儘是溫柔與釋然:“可我偏偏隻想與她偏安一隅,白首不離。”

釋空勸誡:“季施主,您氣運華盛,何必執著?”

“我既選了阿槿,便不在意失去什麼。”

“施主當真要為了那兩三線生機,斷送自己的前程?”

“前程仕途於我,不過虛名。”

“季施主,”釋空語氣放緩,“曜雲有你,百世興盛。”

“若是你沒了這氣運,辭了這官職,或許會遭百姓不解謾罵。”

說到這裡,季君皎竟抿%e5%94%87輕笑:“可是,我的阿槿被謾罵了許多年。”

她一介女子尚且不怕,他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至於,釋空大師說的,曜雲江山社稷,”季君皎拿著一份名單,呈現到釋空麵前,“近些時日,在下也一直在培養朝中新臣賢才,有我的學生陸之鶴在,曜雲亦可萬世無憂。”

釋空啞聲。

許久。

“你……早就準備好這樣做了?”釋空麵露詫異。

季君皎淡然笑笑:“是。”

“阿槿說,她不想總是待在長安城的。”

“我想,帶阿槿四處轉轉。”

“世間山川河流大好,我的阿槿,總不能困於一隅的。”

他很早很早便布下這場局。

他將自己引以為傲的學生以及科考的賢才推舉至大殿之上。

他將自己畢生所學一點一滴教授給他們,毫無保留。

——因為他原本,就沒再打算成為那個萬人之上的首輔。

他棄了自己的氣運與權勢。

阿槿想要的自由,他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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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雷聲大作。

季君皎叩首於金磚之上,沉默不語。

高台上,秦不聞眯著眼,終於看清宋謹言身後的釋空。

釋空手撚佛珠,慈眉善目,看著那陣陣悶雷,好似被戲耍的天道,想要討個說法一般。

釋空垂眸,低聲念著什麼。

直到,天空中似乎漏下絲絲縷縷的光線,那怒吼的悶雷也漸漸遠去。

天道準許了。

烏雲翻滾著,叫囂著,不甘又嘶吼著。

卻仍是漸漸被天光照亮,無數陰雲散去,隻剩下霞光萬丈,落在了秦不聞與季君皎的身上,仿佛給兩人鍍了一層金光。

“報——”

一道傳報聲傳來,有一密探士兵抱拳跪地,眼中滿是欣喜:“東離暗探難畫骨來報,已將逃犯宋雲澤繩之以法,囚車已然送到城門外了!”

“轟——”

那最後一聲悶雷,也不甘心地怒吼一聲,隨即逃離了大片陽光。

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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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秦不聞在偏院見到了難畫骨。

她今日又換了張臉,勾%e5%94%87笑著,走到秦不聞身邊,將什麼東西扔給了她。

秦不聞順勢接過,打開一聞,嘴角笑意勾起。

“從蘇牧的嘴裡撬出來的,”難畫骨笑得張揚驕傲,“虧得本姑娘換了好幾張臉,費了好大勁才取得他的信任。”

秦不聞晃了晃手上的藥瓶:“謝了。”

難畫骨擺擺手,輕車熟路地坐在了秦不聞庭院的藤椅上:“你早就知道宋雲澤會去投奔東離二皇子?”

秦不聞笑笑:“他走投無路,又想養精蓄銳,隻有棄了漠北大皇子,跟東離聯手才有機會。”

“所以你讓三皇子事先將二皇子軟禁,又讓我來假扮二皇子,就是為了將宋雲澤的部隊一網打儘?”

秦不聞點點頭。

難畫骨嘖嘖幾聲,看著秦不聞搖了搖頭:“毒婦,毒婦啊……”

秦不聞好整以暇地點點頭:“多謝誇獎~”

“這治癆病的藥我已經找人看過了,沒什麼貓膩,你放心用,”難畫骨眼神示意秦不聞手上的藥瓶,“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蘇牧手上這麼多好東西。”

秦不聞笑:“他既然敢帶人來曜雲叫板,手上便是有底牌在的,不意外。”

隻是蘇牧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底牌還沒用出手,就被秦不聞的承平軍與蘇鏡的鬼魅閣聯手,直攪黃龍。

“哎,你家那位首輔大人不是說,不用你操心這些事情嗎?”難畫骨不解,“你怎麼還暗地裡做了這麼多?”

問到這個問題,秦不聞微微抬眸,便看到了遠處正站在那裡的季君皎。

她笑:“不知道。”

“我隻是想著,若是我多做一些,他便能為我少操心一些。”

她雖然說著不管不問,任由季君皎安排,但到頭來,還是聯合了難畫骨和蘇鏡,將宋雲澤和蘇牧揪了出來。

順著秦不聞的視線,難畫骨也看到那個男人。

“行了,”難畫骨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緩緩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秦不聞不覺笑道:“又欠你一個人情。”

“哎,可彆這麼說,”難畫骨挑眉,“這是本姑娘送你們的新婚賀禮。”

秦不聞點頭:“好,那我收下了。”

“還有,秦不聞,”難畫骨湊近了一些,定定地看著她,“我這張臉,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怎麼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難畫骨聞言,便笑著後退幾步,又恢複了之前的張揚不羈:“這張臉,本姑娘隻給你一個人看過。”

說完,不等秦不聞回神,她幾個縱身,離開了偏院。

第470章 大婚(五)

男人站在有光的地方。

燭火搖曳,秦不聞抬眼望過去的時候,就見男人身姿頎長,一身紅色婚服,月色皎皎,他占去八分。

真好看啊。

這般皎潔的月亮,偏偏隻映照她一人。

想到這裡,秦不聞不覺勾%e5%94%87起身,朝著燭火下的男人走去。

因為季君皎的堅持,文淵閣內庭並未擺宴席,也沒允許旁人鬨洞房。

她亦走至燈下,走到有光處。

“所以,你將家財提前給我,便是早就想這麼做了,對麼?”

秦不聞輕聲問道。

季君皎微微頷首,嘴角笑意清淺:“是。”

秦不聞心口微動。

她苦笑一聲:“季君皎,不值得的。”

為了她,為了一句承諾,他二十年的仕途與努力,皆化為浮沫。

季君皎卻笑:“阿槿,我說過的。”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的。”

“是我啊。”

秋風輕拂,卷起兩人的衣袍。

“陛下也知我打算,所以即便我將文淵閣及其家財全部送至你身下,他也沒說什麼。”

他笑,攜起她的手:“所以,往後餘生幾十年,都要辛苦阿槿養我了。”

秦不聞垂眸,遮掩住了自己模糊的視線,她的語氣也稍微帶了顫音:“可是,你本該做千古第一首輔的。”

“君子立世,我在意的,從不是這些虛名。”

“如今,做不成千古第一首輔,那我隻能做千古第一長安王的夫君了。”

他笑得溫柔坦然:“這個稱號,我更喜歡。”

秦不聞笑罵一聲,投入男人懷抱。

“好長的稱號,叫起來好難聽。”她嘟囔一句。

季君皎笑得縱容:“嗯,抱歉,為夫一向才疏學淺。”

秦不聞笑著,她倚靠在季君皎懷中,聽到了男人有力的心跳。

“那我們,要離開長安城了。”

“嗯,表麵上是這樣的,不過,陛下給了你我其他身份,他說,隻要想回長安,長安城永遠為你我開一道城門。”

“季君皎,”秦不聞聲音清澈,“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謀劃這件事的?”

男人沒立刻回答,好像是在思考。

他沉%e5%90%9f許久,半晌才輕笑道:“應當是……在長安街重逢你的時候。”

秦不聞愣了愣:“那個時候,你就想著要離開長安城了?”

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嗯,因為阿槿不喜歡京城。”

“所以我便想著,要找機會帶著你辭官離京才好。”

“所以阿槿,並不用為我失去這些感到抱歉。”

“是我有了私心,便要付出代價的。”

季君皎其實並不執著於朝堂。

昔年,他為太子少傅,因為長安王搬弄是非,殘害忠良,這才下定決心,毅然入仕。

後,長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