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兩側位置,馬背上,一男子麵戴狼牙麵罩,眸光平靜冷寒,背負黑布長劍,渾身肅殺冷厲。
另一邊,一男子青衫錦袍,臉戴銀麵,露出一張極其溫潤從容的眸,他笑起來,是比春日的風還要溫暖和煦。
而兩人中間的那隻轎輦,華貴奢華,流光溢彩,一少年高坐轎輦之上,黑金長袍加身,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撐著腦袋,神情散漫慵懶。
像是太過無聊,轎輦上的少年環視四周紛紛跪地拜謁的百姓,不知看到了什麼,她冷嗤一聲,淡淡地喊了一句什麼。
下一秒,隻見那戴著狼牙麵罩的男人動了。
甚至無人看清他的身形,下一秒,那柄未出鞘的黑劍便抵在了其中一個百姓的肩膀上。
那男人愣了一下,四肢僵硬,跪在地上高聲告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轎輦上,少年卻隻是輕笑一聲,擺了擺手:“帶去大理寺吧。”
下一秒,兩個承平軍應聲走到那男子身邊,押解著他,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的百姓見狀,更是戰戰兢兢,惴惴不安。
少年似乎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慢悠悠地開口道:“春闈將至,這長安城,確實好玩許多。”
身旁的青衫男子聞言,卻是抿%e5%94%87笑笑,他微微傾身,一隻手擋住與長安王耳語的態勢,似乎對長安王說了什麼。
少年聞言,挑眉勾%e5%94%87,眼中浮現一抹訝異。
下一秒,順著青衫男子的話,少年緩緩抬眸,便與攬春樓上,正坐在窗邊的宮溪山四目相對。
春風拂麵,柳絮飄揚。
那一瞬,宮溪山直直地對上她黝黑的眸,腦海中一片空白。
少年分明是看到他了。
她揚了揚眉骨,卻什麼都沒說,下一秒便移開了視線,又懶洋洋地靠在了那轎輦之上。
好像剛才那人群中的一瞥,隻是宮溪山的錯覺一般。
“哎哎哎,你們瞧見沒?那位長安王殿下又殺人了!”
“是啊,嘖嘖嘖!那位男子也真是倒黴,不知為何觸了長安王的黴頭,居然就這樣被押去了大理寺!”
“哼!長安王這種奸臣妄佞,肯定不得善終!”
“張兄慎言,慎言呐……”
“有何不敢說的!”
那群文人才子中,當然都知道那位長安王的“狠辣手筆”,他們身為文人,自幼便學儘心報國,忠誠不二。
在他們看來,那長安王就是曜雲的毒蟲!隻要有長安王在,曜雲便不得安生!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自然是義憤填膺,打抱不平。
其中最為激進,被稱為“張兄”的公子,一臉憤慨:“宮先生,您說!長安王這種人,是否會遺臭萬年!?”
宮溪山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遠去的轎輦之上。
他視線不曾離開,自然將剛剛的事情看得分明。
——那個男子分明是想趁著眾人不注意,竊取身旁人的錢財。
是她一眼看見,才讓人將他押送至大理寺。
隻是,她為何不解釋呢?
分明是做好事,但她好像從來都不肯替自己辯解一句的。
宮溪山的睫毛顫唞幾下。
隊伍遠去,留在原地的那些百姓便恢複了剛剛的繁華與熱鬨,隻不過眉眼間還帶著幾分驚懼與惶恐不安。
“宮先生?”見宮溪山沒有迎合,那位張公子不甘心地開口詢問:“您覺得,長安王殿下是何人?”
第437章 他心疼
像是終於聽到了旁人的問詢。
宮溪山輕笑一聲,卻是緩緩起身。
少年長身玉立,身姿頎長,他將書畫收起,並沒有在意那些人眼中的疑惑與不解。
“春日很好,”像是回答剛剛那位張公子的問題,又好似答非所問,自言自語,“我喜歡春日。”
說完,宮溪山沒再逗留,朝著眾人微微欠身,拿著字畫下樓,離開了攬春樓。
春日確實很好。
宮溪山手上拿著書畫四處張望,朝著秦不聞離開的方向走去,卻發現她進了皇宮,久久沒有出來。
宮溪山便是在那時,又見到宴唐的。
那時的少年遠沒有如今成熟,隻不過年紀輕輕,便有了沉穩冷靜的文人風骨與氣質。
在皇宮外等她的工夫,宴唐上前,朝他微微欠身:“宮先生,久仰大名。”
宮溪山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公子認識我?”
宴唐笑得溫柔和煦:“宮先生的大名,長安城應當無人不知。”
宮溪山謙遜地回禮,身姿挺拔,芝蘭玉樹。
“在下想請問宮先生一個問題。”
宮溪山微微頷首:“公子請問。”
宴唐笑笑:“來長安城的路上,聽說宮先生在春闈期間來到京城,是為了參加見麵的科考,不知可當真有此事?”
宮溪山聞言,淡淡一笑:“這位公子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宴唐笑了笑,不置可否。
宮溪山的目光看向遠處那巍峨的皇宮,許久,他啞然失笑:“隻是謠傳罷了,在下來長安……隻是看看春闈的繁華場景,誌不在此。”
“是這樣啊,”宮溪山笑得溫和,“是在下唐突了。”
頓了頓,宴唐繼續笑著:“我家殿下也聽說過宮先生,聽聞了宮先生要參加今年科考的消息,原本很是期待。”
宮溪山稍稍愣怔:“她……很希望我參與春闈嗎?”
宴唐點了點頭:“嗯,殿下的意思是說,若是有宮先生參加科考,曜雲可添三分文氣與底蘊。”
自曜雲建成以來,文武皆興,盛極一時。
隻不過後來,曜雲周邊戰亂不斷,為保衛邊疆,曜雲多武將良臣,少文臣官員。
這種形勢,在秦不聞從將軍成為長安王後,更加明顯。
曜雲文人墨客眾多,隻是苦於長安王的“壓製”,自認懷才不遇,不肯入仕。
這幾年,曜雲皇帝大肆獎賞文臣才子,廣納賢才,多多益善,形勢這才一點點有所改觀。
如若有宮溪山參與春闈,想必今年的科考,將是曜雲奇觀。
“不過,這些都隻是殿下的期許罷了,”宴唐笑得溫和淡然,“至於作何選擇,端看宮先生的意思。”
“殿下常與陛下共同參與殿試,選拔人才,所以對曜雲的有誌之士,也是求賢若渴。”
說完,宴唐的目光落在了宮溪山手上的字畫上:“宮先生,這是……”
宴唐指了指宮溪山手上的畫作。
半晌。
宮溪山輕笑一聲,往後退了半步,語調不疾不徐:“沒什麼,有勞公子了。”
宴唐笑得善解人意:“我看宮先生在這裡站了許久,可是有東西要交給殿下?在下可代為轉達。”
宮溪山搖搖頭:“不必了,多謝公子。”
——他想%e4%ba%b2自送到她手裡。
他想,在他登入皇殿,參加殿試時,%e4%ba%b2自送到她手裡。
宮溪山誌不在仕途之上。
可是她說,若是他在,曜雲可添三分文氣。
他便不想辜負她這份期許。
罷了。
若是能離她近一些,也沒什麼不好的。
宮溪山甚至自己都意識到,他對於秦不聞,過於偏袒了。
隻是到最後,宮溪山春闈魁首,卻未參加殿試。
——長安王死了。
據說,從那潯陽城的高樓上,一箭穿心,墜落城樓。
得知此事的宮溪山,一幅字畫將將落款,‘見聞’二字,亂作一團。
他見不到秦不聞了。
思緒至此,宮溪山回神。
他看向麵前眼眶猩紅的容疏,眉眼坦蕩從容:“容疏,我想這樣做。”
曜雲可以沒有這三分文氣與底蘊。
可不能沒有九分匪氣與膽識。
那是秦不聞才有的東西。
容疏雙手微微顫唞,他麵露不解,眸光晃蕩:“兄長,那你呢?”
“你沒了你的‘道骨’,做不成國師,天譴加身,你活不久的。”
他甚至,連作為“宮先生”的右手都抬不起來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引以為傲的書法字畫,如今竟然連筆都提不起來了。
“兄長,那你呢?”
宮溪山什麼都沒有了。
他分明應該成為萬人之上,眾人敬仰的國師。
或者成為文人追崇,聲名鵲起的宮先生。
種種可能,也不應當是這樣的。
——宮溪山會死。
男人的臉色有些瘦削消減,他好像有些冷,緊了緊身上的衣袍,任由夜風吹過他的長發。
滿身風姿,孑然一身。
“兄長,”容疏苦笑,“我不懂你。”
兄長為了他,拋棄了成為國師的機會,他願意為了兄長,背上罪業,殺了秦不聞。
——隻要殺了秦不聞,道運回歸,天譴便不會降到他身上。
一切都會回歸原樣。
容疏自小被父母教習,斷情絕愛,無甚情感。
他不懂宮溪山,也不懂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個,一個隻見過三麵的人,性命都不要了。
宮溪山聞言,也隻是苦笑一聲。
“我也不懂。”
夜風將他的聲音吹得很輕很輕。
像是講故事一般,宮溪山娓娓道來,十分真誠地開口:“其實,我也不懂。”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呢?
“但是容疏,你知道嗎?”宮溪山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麼,緩緩開口,“我得到她的傷痕與痛苦時,也得到了她的記憶與過去。”
“很奇怪,在我得知她做的那些事後,我分明應該讚許,或者感激長安王為曜雲做的一切。”
“但是,當我得到那些記憶的時候,我除了心疼,便什麼都記不得了。”
世人或許在得知長安王秦不聞做的這些後,會欽佩,會愧疚,會感激,會稱讚。
但是宮溪山,隻覺得心疼。
他實在沒什麼出息。
隻是覺得,她從前的日子,過得太苦了些。
他隻是記憶輪轉一瞬,便心疼得不得了。
第438章 我與自己打了個賭
宮溪山其實清楚,他不是多麼良善仁慈之人。
世間苦難無數,他也不過一介凡人,哪裡救得完呢?
可他偏偏做了一回蠢人。
——救不完便救不完吧,他隻看到了秦不聞一個。
容疏不明白。
在他成為國師之時,他的師父,也就是曜雲的前任國師,在仙逝之前為他留下一封書信。
書信中提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竟然是說,若是有能力,多幫一幫那位長安王殿下。
似乎世人都以為,長安王秦不聞燒殺搶掠,嗜血成性,是以人嫌狗憎,無人敬重。
可他的師父,他那位萬人之上,受人追捧的國師師父,在書信中囑咐最多的,便是善待那位長安王殿下,若是那位殿下當真遇到難處,便幫她一把。
——長安王秦不聞,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