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頁(1 / 1)

世人百態。

而他如今所見的,不過隻是冰山一角罷了。

那當年的阿槿,隻一人,是如何麵對那些汙濁謾罵的呢?

季君皎想象不到。

他的目光掃視眾人。

雨勢又有下大的趨勢。

那天色被烏雲遮蓋,見不得半分光亮。

季君皎頭頂,好似利劍高懸,昭示著處決。

“轟隆——”

雷聲大作。

“我季君皎,為官八載,仰不愧於天地君王,俯不祚於百姓蒼生。”

他身姿筆挺,好似覆了風雪的修竹鬆柏。

他聲音潤朗清晰,一字一頓。

又不知想到什麼,男人的目光都柔和下來,嘴角泛起笑意。

他仍是麵向眾人,揚聲:“長安王秦不聞,亦是如此。”

此言一出,在場百姓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這季君皎是不是瘋了!?”

“就是就是!秦不聞那種人,人嫌狗憎,死不足惜!他居然說秦不聞無愧天地!”

“但是……仔細想想,彆的不說,長安王似乎從未找過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麻煩……”

“……那都是巧合!再說了,誰知道秦不聞找彆人麻煩的時候,是不是背著我們呢……”

“說實話,我感覺首輔大人不是那種徇私舞弊,貪汙受賄的人……”

“我也這麼覺得……”

“……”

人群中的議論聲漸大。

高台之上,行刑的官吏見狀,高高拍起驚堂木:“肅靜!”

隨即,他將令牌扔在了地上:“時辰已到,斬!”

有兩個人高馬大的劊子手,將季君皎帶入一旁的輕紗質的帷幔之中。

朝廷命官行刑時,都是不允許被看到掉頭的慘狀的,是以,行刑的四周,都被輕紗帷幔圍了起來。

撩開帷幔,季君皎與劊子手進入其中。

隻聽劊子手高喊一聲,那巨大的砍刀從高處落下。

“嗤——”

無數的血便濺在四周雪白的帷幔之上,輕紗白雪一般的帷幔,瞬間被血跡侵染。

百姓見狀,皆是有些惶恐地偏過頭去,不敢再看。

人群中,也不缺有人感慨。

“唉,一代天驕,最終還是隕落了……”

--

青南寺。

釋空走出禪房,透過窗戶,看了看門外的雨勢。

“這雨啊,看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他喃喃道,不知道是在跟誰對話,還是自言自語。

雨水朦朧,似乎有人撐了一柄青色油紙傘,朝著禪院走來。

來人麵向釋空,欠身行了個佛禮。

釋空稍稍眯了眯眼睛,看清來人後,眼中閃過幾分複雜的情緒。

“進來吧。”

來人走近,收了油紙傘,撣了撣肩頭的雨水,才走進禪房之中。

不算大的禪房內,陳設簡單,牆上掛著一幅字畫,寫著“守心”二字。

而落款則是【宮溪山·見聞】。

釋空倒了兩杯苦茶,邀人入座。

“都想起來了?”釋空聲音低沉洪亮。

宮溪山眉目清雋,姿態挺秀。

“是,想起來了。”

第383章 雙生

宮家是世代巫蠱世家,在運用巫蠱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前朝皇帝不得民心,遂喜用蠱來操控人心,達成目的。

前朝的宮家,可謂是一支獨大,世家名流。

可是,即便再厲害的蠱術,也不能操控一朝局勢。

前朝敗落,新朝設立,改國號為“曜雲”。

曜雲明麵上禁了巫蠱之術,是以,宮家地位在朝堂之上,一落千丈。

由奢入儉難,宮家享譽盛名幾十載,如今一朝顛覆,宮家家主及主母便如同瘋魔一般,誓要得到曜雲皇帝重用,恢複宮家基業,重振百年光輝!

他們將目標,放在了他們的雙生子身上。

族中長老預占,此二子中,其一仙緣無邊,可通天地人神,成為曜雲國師!

而自小優秀的哥哥宮溪山,便成了宮家家主與主母著重栽培的那一個。

宮溪山與容疏自小關係%e4%ba%b2密,兄友弟恭。

後來因為這一則預言,父母將二人分開,並且警告容疏,不可打擾宮溪山。

那時的容疏還太小了,不懂這些。

他自小循規蹈矩,淡然守禮,父母不讓他去見哥哥,他便極少再去找他。

可宮溪山不同。

宮溪山此人看上去冷心冷情,但極重情誼,他總愛趴在容疏的房簷上,朝正在讀書的他扔小石子。

直到容疏冷淡地抬頭,朝他看去。

宮溪山才揚著眉眼笑道:“走,出去玩!”

宮溪山並不在意那所謂的天命預占,他仍如從前一樣,即便學業繁重,也總會抽出時間找容疏玩。

為此,宮溪山被關了許多次禁閉,卻依舊不知悔改。

後來有一次,宮溪山又帶著容疏出去玩,兩位少年年紀尚輕,容疏特彆依賴宮溪山。

“哥哥,爹娘說,我會影響你成為國師的氣運,成為你飛升的累贅。”

容疏看向宮溪山,一臉茫然:“哥哥,我是累贅嗎?”

那時,宮溪山緊了緊指骨,卻也隻是垂眸揉了揉容疏的腦袋:“你不是累贅,你是我宮溪山的弟弟。”

後來,宮溪山從自己的書房偷出幾本道法仙緣的書籍,讓容疏拿去學學看。

而他自己,自此後便極少看那些晦澀難懂的道緣仙法了。

若是父母問起來,他便說自己看不懂,也學不進去。

父母也曾氣急敗壞,懲罰他跪祠堂,或者是關在書房幾天不給吃食,宮溪山屢教不改,冥頑不靈。

再後來,父母發現,容疏雖沒看過什麼道法之類的書籍,卻對其中事物融會貫通,有著自己的理解。

心中的那杆天平,又開始向另一端傾斜。

——宮溪山成了被拋棄的那一個。

他倒是也不在意,依舊冷心冷情的模樣,他熱愛寫就山川書畫,一手好字更是引得京城上下文人爭相模仿。

未及弱冠,那位宮溪山先生,便成了京城所有文人口中的“驚才第一人”。

名聲還不算響亮前,宮溪山曾孤身一人,遊覽曜雲山河大川。

也是那個時候,他一人到了邊境,遇到了身為將軍的秦不聞。

隻一眼,他也便認出,她是女子。

其實宮溪山不懂。

她分明就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行為舉止,說話語氣,即便是刻意模仿過,在他看來,也是能夠一眼辨彆出來的程度。

可是似乎所有人,連同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他與她,隻見過三麵。

他仍記得他第一次見她,少女高坐駿馬之上,一柄長槍直直朝著他身後刺去!

宮溪山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少女隻淡淡瞥了他一眼,無甚表情,走馬從他身邊掠過,再無其他。

許久,宮溪山才怔怔回神。

他轉頭看向遠走的“少年”,隻見她長槍刺中的,是一個未死透的敵軍,想要趁他不備,取他性命。

“邊境險惡,莫要再來了。”

臨走前,秦不聞隻留下這樣一句。

宮溪山甚至不能分辨,這句話是不是她留給自己的。

再後來,宮溪山回了京城。

容疏順利地成為國師繼承人,他比容疏還要高興一些。

可自他回京,容疏忽而生了幾場大病,險些沒了性命。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如今的容疏,乃是整個宮家翻身的最後底牌,父母珍而重之,立即請了族中長老巫醫前來問詢。

那族中長老算過一卦,直直地指著愣在原地的宮溪山。

“災星。”

他隻說了這一句話。

也僅僅是因為這兩個字,宮溪山被父母關進了地下暗室,不見天日。

也是那個時候,宮溪山發現,他的父母不知何時,變得過於癡狂偏執了。

每每對上他們二人那雙無神又興奮的眸,他都感到一陣心悸。

有種虛無又空洞的無力感從心口升騰而起,但宮溪山甚至不知為何。

再後來,事態嚴峻,容疏的病情更加嚴重,族中長老便告知宮家家主,要殺了宮溪山,才能平息上天的憤怒。

容疏得知這個消息後,向來循規蹈矩的他,連夜翻牆,穿過那蠱蟲毒蛇遍地的叢林,撞開了囚禁宮溪山的暗室。

“哥,走。”

容疏將身上所有家當全都塞給宮溪山,隻讓他逃。

第二次見秦不聞,便是在宮溪山逃亡的時候。

他趁著夜色逃走,自己也不清楚跑了多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宮溪山饑腸轆轆,他才找了處歇腳的山莊,想要吃些東西休息。

宮溪山便是那個時候,再一次見到秦不聞的。

那時的秦不聞似乎正要去京城述職,身邊跟著兩個戴著麵具的男子,無甚表情。

“這裡有山莊,停下來休整一下吧。”

戴著銀麵的男子嗓音清雅,聲音溫潤。

馬車中的人“嗯”了一聲,隨即,一隻漂亮的手掀開帷簾,半身銀色甲胄,半身文人官袍,神情清冷淡漠。

宮溪山仍舊是一眼認出了她。

隻是看樣子,她並不記得他。

自然,也隻是潯陽邊境匆匆一眼,不記住才是應當。

宮溪山甚至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過了這麼久,還是能夠一眼認出她來。

秦不聞下了馬車,走進山莊。

她身後,兩位戴著麵具的男子跟隨著,遙遙一見,風骨驟生。

山莊偏僻,人也少,除了秦不聞的隊伍,似乎也隻剩下宮溪山這一個人了。

兩人用膳的位置隔了不遠,宮溪山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位公子,”直到一道清雅的聲音傳來,宮溪山稍稍抬眸,便見那麵戴銀麵的男子長身玉立,體若修竹,“我家……公子,想請您過去坐坐。”

第384章 易容

宮溪山微微蹙眉,抬眸對上了男子的目光:“你家公子……認得我?”

銀麵男子卻也隻是笑笑:“我家公子廣交好友,大抵是與您一見如故。”

宮溪山沒再說什麼,走到了秦不聞身邊的位置,緩緩落座。

“少年”一身文武袖,一隻手撐著頭,眼中沒什麼情緒。

因為逃跑,宮溪山滿身狼狽,風塵仆仆,坐在秦不聞對麵的位置,神情還有些局促。

“少年”淡淡的一眼瞥過來,萬物寂滅。

不知為何,哪怕是她一身男裝淩厲,在宮溪山看來,也不過是穿了男裝,束了頭發的女子。

就像喜歡偷穿男子衣裳的小女孩兒,甩著大袖裝出威武霸氣的模樣,嬌俏可愛。

想到這裡,宮溪山的嘴角不覺多了幾分笑意。

“公子笑什麼?”

麵前的秦不聞挑眉,好奇開口。

宮溪山自然不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去,隻是理正身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