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陛下與心腹大臣,無人知曉。”
說著,容疏上前一步,逼近秦不聞:“所以,你的答案呢?”
秦不聞笑著,正欲回答,卻被身邊的季君皎拉了拉衣袖。
她蹙眉轉頭,便看到季君皎那張強撐的笑顏。
“阿槿,”季君皎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生怕驚擾了什麼易碎的美夢,他眼眶猩紅,卻仍是扯著嘴角笑著,“隻要你說不是,我便信你。”
秦不聞以為自己聽錯了,眼中閃過一瞬的錯愕。
季君皎仍是笑著,墨瞳碎得不成樣子:“隻要你說不是,今日誰都不能帶走你。”
是秦不聞的錯覺,她甚至聽出季君皎語氣中的偏執與堅決。
但是,秦不聞冷嗤一聲,重重地拂開他的指骨,無甚感情:“沒錯,我是秦不聞。”
她認得乾脆。
她聽到了在座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她轉而麵向正堂所有人,高聲道:“我是長安王——秦不聞!”
頭上那精致華貴的鳳冠,被她摘下,不屑地扔在了地上。
鳳冠在地上滾了幾下,仿佛失去了神采。
秦不聞笑著向門外退去,在場眾人,竟無一人敢阻攔。
“宋謹言資質平庸,無能無為,本王為何不能取而代之!?”
“本王是長安王!本王才應該是天下共主!”
“若不是季君皎毀我謀劃,曜雲早已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她大笑兩聲,眾人皆兩股戰戰,渾身顫唞。
“季君皎!你給本王等著,本王定會找你報仇!”
說著,秦不聞一個縱身,踏過文淵閣那青瓦紅牆,飛身離去!
容疏見狀,急聲:“來人,去稟報陛下,其餘兵馬,隨我去追!”
“是!”
“是!”
不能讓秦不聞這麼跑了,否則後患無窮!
容疏眉頭緊皺,轉而麵向垂頭不言的季君皎:“季君皎,你的府兵,借我一用!”
似有春風拂麵,但這未到春日掀起的風,到底冷冽了些。
“季君皎!”
以為季君皎沒聽見,容疏又喊一聲。
許久。
男人緩緩抬眸。
一雙墨色的眸,如同浸了一層風雪寒霜。
——那是容疏不曾見過的季君皎。
平日的季君皎雖清冷疏離了些,但不會是這般冰冷刺骨的眼神。
容疏微微蹙眉,總有種更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騰。
“讓我去。”
他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也冷得讓人發顫。
第254章 耶律堯,我說,我知道。
下雪了。
臨近春日,長安城竟然又下了一場雪。
這場春雪似乎是比上一次要來得急。
那漫漫風雪之中,隻見一女子一襲火紅嫁衣,身下漆黑駿馬,黑與紅在那純白的畫紙上交織,恍若一點濃墨。
“快關城門!”
“關閉城門!”
女子身後,似有千軍萬馬朝她追擊而來。
她眉眼不動,直視前方,便見那城門守衛愣住,幾個守衛即刻跑去關城門,還有幾個守衛手持纓槍,作防禦狀,滿臉戒備。
秦不聞輕笑一聲,卻是夾緊馬腹,朝著那抵禦的守衛衝去!
直到那黑馬行至守衛麵前,秦不聞猛地勒緊韁繩,黑馬嘶鳴一聲,高抬馬蹄,就在守衛怔神之際,秦不聞一隻手箍住馬鞍,雙%e8%85%bf橫掃!
那群守衛便應聲倒地!
她停也沒停,一個翻身上馬,朝著那僅僅隻剩一條縫隙的城門衝去!
就在城門閉合的一瞬間,秦不聞猛地鑽出,而後便聽到身後傳來的重重的關門聲。
秦不聞勾%e5%94%87笑著,卻是環顧四周,朝著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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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內。
容疏眉頭微蹙,示意守衛趕快重開城門。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季君皎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
他仍穿著那身惹眼的婚服。
婚服上明暗交錯的金紋交織,風雪掩映下,熠熠生輝。
饒是容疏見慣了華貴奢侈的物件,也清楚這婚服一針一線,價值不菲。
男人目視前方,自始至終隻是死死地盯著城門的方向,麵容冷冽淡漠,一雙墨瞳是比這春雪還要凜厲幾分。
“此事或有轉機,”容疏出聲道,“你不必過於為難。”
季君皎不言,端視前方,身姿挺闊。
城門大開。
不等容疏再說什麼,季君皎一夾馬腹,衝出城外。
容疏見狀,輕歎一聲,也跟著出了城。
調集的京城官兵也到齊了,跟在容疏身後,踏馬出城。
城門口的百姓議論紛紛,言語不斷。
“這是出什麼事兒了?為何驚動了守城的官兵?”
“你還不知道呢?長安王複活了!”
“複活!?”
“我也聽說了!據說是附身在了首輔夫人身上,那長安王自始至終都在欺騙首輔大人!”
“果然,這樣的惡人,就該千刀萬剮!”
“誰說不是呢!看這陣勢,應當是要將長安王擒拿歸案的!”
“希望首輔大人能抓住長安王,彆讓這禍害再為非作歹了!”
“是啊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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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的地方途經城外樹林。
秦不聞騎馬在林間行進不久,便聽到異響傳來。
她環視四周,最終輕笑一聲。
“籲——”
她將黑馬停住。
隨即翻身下馬。
“來都來了,彆藏著躲著了。”
秦不聞話音未落,便見幾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下一秒,耶律堯快步向她走來。
秦不聞一襲紅衣,挑眉看著眼前的男子。
耶律堯臉色冷沉,一雙鎏金色的眸滿是沉色。
秦不聞知道,耶律堯應當是看到那封信了。
她雙手環%e8%83%b8,好整以暇:“耶律堯,你這狗脾氣,是真等不了一天啊。”
她竟然還有閒心調侃他。
可耶律堯完全不接她話茬,隻等在她麵前站定。
他看她。
像是透過她的皮相,看他的那位故人。
許是一瞬,又好似過了許久。
耶律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秦不聞?”
他喊得並不堅定。
隻見麵前的少女眉眼張揚桀驁,揚著下巴看他:“我是。”
耶律堯苦笑一聲,那雙眼睛情緒複雜:“這副皮相太柔弱了。”
“是嗎?”秦不聞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婚服,“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耶律堯隻是看她:“你是如何,死而複生的?”
秦不聞笑得俏皮:“不是跟你說過嗎?耶律堯,我是水神呐~”
“神明怎麼會死呢?”
耶律堯聞言,卻是眼眶微紅:“秦不聞,你都不肯告訴我。”
她不肯告訴他。
不肯告訴他真實身份,也不肯告訴他,她的女兒身。
——她什麼都不說。
昔年,她與他高坐潯陽城樓上對弈,她為曜雲贏回一座城池。
那時的少年亦是張揚不羈:“大皇子殿下,曜雲很好。”
她總是說,曜雲很好。
可是,曜雲不好啊。
曜雲天地廣大,卻不肯有她一分容身之地。
他看過秦不聞留下的信,知道了真相,原本以為秦不聞是打算假死%e8%84%b1身的。
但是如今,她連假死%e8%84%b1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曜雲皇帝,要置她死地!
想到這裡,耶律堯的眸光冷沉下來,他讓人拿了一件黑色披風:“穿上這個,換上孤給你備的馬匹,往北邊跑。”
秦不聞一臉疑惑:“為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先彆管這些了,”耶律堯不由分說地將披風塞給她,又牽來一匹白馬,“一會兒孤會派人穿紅衣往相反的方向逃跑,你筆直往北跑,出了長安,孤派了人接應你。”
秦不聞哭笑不得:“耶律堯,你這是……要幫我?”
她拿著耶律堯塞給她的披風,卻沒穿上。
見她不緊不慢的樣子,耶律堯低吼道:“秦不聞,沒時間了!”
“什麼沒時間了?”秦不聞蹙眉。
“宋謹言想要殺你!”耶律堯氣急敗壞道,“是他指派了鬼魅閣的人刺殺你!”
耶律堯吼道:“秦不聞,你就是個蠢貨!”
“這就是你千方百計想要庇護的曜雲?”
“這就是你不惜背千古罵名,也要保護的宋謹言!?”
“他想要殺了你!!”
風雪漸大。
似有雪花落在少女眉宇間,她輕輕顫睫,那雪花便撲簌落下。
風雪覆住了少女墨發,那點豔紅,在這雪白蒼白的天地間,過於紮眼。
又仿佛有冷風貫耳,吹起少女的衣袍烈烈,一如許多年前,她亦是這般站在潯陽城樓上,眾叛%e4%ba%b2離,再無依靠。
秦不聞的拇指上戴了玉扳。
她又下意識地撫摸玉扳指,那雪玉的冷涼,透過指尖遍布全身。
——秦不聞挺怕冷的。
“秦不聞!”耶律堯高聲吼道,“快走,孤會替你處理好一切!”
耶律堯牽過韁繩,想要塞到秦不聞手上。
可是。
少女後退一步。
那黑色的披風,便也物歸原主。
耶律堯愣怔地看了一眼披風,又一臉不解地看向麵前的女子。
少女的容貌分明柔弱無力,但那雙眼睛過於張揚,儼然若風雪中的鬆柏蒼木。
耶律堯似有所感。
他瞪大眼睛,謹慎地叫她一聲:“秦不聞……”
終於。
秦不聞揚頭,卻是對耶律堯露出更為張揚的笑意:“我知道。”
風雪呼嘯,像是要淹沒所有聲音。
一瞬間,耶律堯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麵前的少女笑得淡然又無畏:“耶律堯,我說,我知道。”
第255章 可我隻是答應他了。
雪下大了。
白茫茫的一片,城外大片蒼茫的土地,都覆了一層雪白。
雪地也讓那馬蹄的腳印愈發清晰起來。
容疏看著那長長一串綿延至樹林的馬蹄印,微微蹙眉:“她往那邊跑做什麼?”
他擔心是陷阱。
走在最前列的季君皎垂眸看著那馬蹄印,終於沉聲:“方向沒錯。”
容疏詫異:“你如何知道?”
季君皎未答,又揚了韁繩,朝著馬蹄的印記追去。
那馬蹄印邊,似有若隱若現的亮光閃爍。
他如何知道?
腦海中突然回想起成婚前,婚儀先生曾跟他提及的一件小事。
他說從前一大戶人家娶妻,為表對妻子的重視,便在妻子的鞋履婚服上撒了金粉。
那金粉貴重,細細研磨出來的,一點雜質也不帶,妻子成婚之時每走一步,便有金粉隨之落下,陽光一照,便留下亮閃閃的一道金痕。
婚儀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