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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恐怕是來不了了。”

季君皎眉頭稍稍蹙起:“心疾?”

長瑾點點頭:“是,昨晚也不知怎的,說話說得好好的,突然就一陣心悸,如今太醫正在寢殿守著呢。”

“可嚴重?”季君皎聲音微沉。

“倒是已經緩過來了,隻是陛下來不了了,托咱家給大人撐撐場麵,大人莫要嫌棄才是。”

季君皎這才鬆了口氣,微微頷首:“公公代表皇家威儀,季某感激不儘。”

長瑾這才笑笑,他往主位的位置走去,卻沒坐下,站在太師椅旁,朗聲:“咱家今日奉陛下之命,祝賀首輔大人與阿槿姑娘大婚,兩位佳人玉偶天成,姻緣天賜!”

“陛下旨意,賜文淵閣黃金萬兩,雲蠶絲十匹,東海珊瑚六箱,珍珠二十,以賀二位成婚之儀!”

長瑾此話一出,滿座驚歎。

“謔!陛下好大的手筆啊!”

“可不是呢!要不說首輔大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呢!”

“能讓官家主持婚儀,就算隻是陛下`身邊的貼身內侍,這也是一輩子修不來的福分呐!”

“你彆說!今日首輔大人宴請賓朋,整個長安城的酒樓客棧都免了賬目,說是記在文淵閣賬上呢!”

“京城可是許久沒有過這般宏大的婚儀了!”

眾人議論紛紛,嘖嘖讚歎,都忍不住多看兩眼,沾沾喜氣!

這等熱鬨非凡的婚禮場麵,任誰見了都眼熱!

正堂外人挨著人,將偌大的文淵閣登時被圍得水泄不通。

“一拜天地!”

婚儀先生高聲喊著。

季君皎扶著秦不聞,擔心她衣服繁冗,不好轉身,先幫她理好衣尾,自己才緩緩轉身。

他正了正身子,隨著秦不聞一同,朝著正堂外深深一拜。

他聞到了阿槿身上的冷香,冽冽鑽入他的口鼻,並不刺激,卻讓他有些意動。

起身。

全程,季君皎的目光就沒從她的身上移開。

“二拜高堂!”

兩人轉身,又對著未坐人的兩張太師椅,躬身一拜。

滿堂賓朋朗聲祝賀,一片恭喜祝頌聲。

在場之人,個個笑容洋溢,拱手拜賀,好不熱鬨。

府外的鞭炮聲不絕於耳,有幾個孩童就圍在鞭炮前,一邊捂著耳朵一邊打鬨。

一片恭賀聲中,季君皎嘴角微揚,目光看向秦不聞,眼神溫柔。

“夫妻——”

“大人!大人——”

一道尖銳淒厲的聲音傳來正堂,硬生生將那熱鬨喧嘩的氣氛撕裂開來!

眾人皆是循聲望去。

人群漸漸散作兩排,隻見一女子麵目猙獰,一身素白,近乎瘋狂地撥開人群,朝著季君皎奔來!

季君皎感受到,握著他的那隻手微微收緊,隨後,便抽離了他的手心。

他愣怔一瞬,有些不悅地看向來人。

——是楚靜姝。

楚靜姝頭發披散,因為沒看腳下,踩空了石階,猛然摔倒在地!

她也不管不在意,她朝著季君皎扯出一抹笑意,卻是借勢跪在了季君皎麵前。

“小女楚靜姝,要狀告阿槿!”

“她與漠北有書信來往,想要借機篡奪皇位,意圖謀反!”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季君皎眉心微跳,他擰眉冷聲:“楚姑娘,今日我與阿槿大喜之日,你不要毀阿槿聲譽!”

楚靜姝使勁搖頭:“不是的大人,阿姝沒有說謊!”

說著,她忙不迭地從袖間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季君皎:“大人您看!大人!這是她放在萬物閣的信,萬物閣就是她與漠北密探往來的密點!”

“夠了!”

季君皎自然不信,他抿%e5%94%87沉聲:“楚姑娘,彆太過分!”

“阿槿在我身邊,安分守己,你為何一次次刁難她?”

說著,他擔心秦不聞害怕,甚至將秦不聞往身後護了護。

秦不聞心口微動,啞然失笑。

——也就季君皎,也隻有季君皎,這般無條件地信任她一個壞人劣種。

“大人!阿姝沒有騙你!”

楚靜姝又跪著上前幾步,將書信往前遞了遞:“大人您看過書信便知曉了!”

“楚靜姝,你——”

季君皎眸光冷沉,不等他再說什麼,下一秒,門外又有聲音傳來。

“書信給我,我來看。”

一道清冷的聲音破開人群,不知何時,國師容疏一襲青白,快步走到正堂內。

眾人紛紛跪地拜道:“見過國師大人!”

“國師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容疏並未理會跪拜的人群,隻是徑直走到楚靜姝身旁,接過了她手上的書信。

季君皎眉頭緊鎖,不滿地看向他:“容疏。”

容疏眸光淡淡,眼中沒什麼情緒起伏:“首輔大人莫怪,她說的是真是假,看一眼便知。”

“若當真是栽贓陷害,我定不會輕饒。”

說著,容疏便展開信紙,垂眸查看。

“若是旁人陷害,字跡自然也能偽造,”季君皎眸光冷冽,“隻憑一封書信定阿槿的罪,實在草率。”

容疏不答。

他翻看得極快,當看完書信上的內容時,他的眸子遲滯地轉動,目光終於落在了秦不聞身上。

此時的秦不聞已經站在季君皎身後,摘了蓋頭,一張絕豔的容顏,便展現在眾人麵前。

容疏眼神僵硬,就連呼吸都屏住了:“阿槿姑娘,這信是你寫的?”

不等秦不聞答話,身前的季君皎眉頭緊蹙,卻是轉過身去,柔聲安撫她:“阿槿彆怕,實話實說便好,有我在。”

秦不聞輕笑一聲。

季君皎垂眸,便對上了少女那雙澄澈又冰冷的眸。

那雙眼睛,他分明看過千千萬萬次,但如今再對上的一瞬,季君皎突然感到陌生。

“阿、阿槿?”

後知後覺的,季君皎的嗓子發緊。

“大人想讓我實話實說?”秦不聞勾%e5%94%87笑著,微微歪頭,“是,這封密謀信,是我寫的。”

第253章 我是長安王——秦不聞!

仔細算來,如果加上她死掉的那五年,秦不聞如今應該二十有一了。

——這具身體的年紀,應該也差不多。

這二十多年來,從秦不聞記事以來,她極少掉眼淚。

她清楚,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隻會讓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更加囂張。

她唯一記得的一次流淚,是小老頭駕崩的時候。

天地悲慟,萬籟皆寂。

那時,她%e4%ba%b2眼看到當年意氣風發的小老頭兒形容枯槁,那隻能握起百石弓的手粗糲無比,虎口處滿是老繭。

他對她笑,老眼昏花:“阿聞,朕的阿聞呐……”

他喚她。

她幾近麻木地走到龍床前,跪在他身前。

她聽不見自己的哭聲。

就好像軀殼與靈魂剝離開來,秦不聞感覺自己隻是呆呆地跪坐在那裡,其實肉身早已哭得不成樣子。

小老頭兒撫過她的發頂。

就像從前的無數無數次一般,嗓音沙啞,斷斷續續地哄她。

“月亮明皎皎呀,星星閃閃爍。”

“夜晚冷冰冰呀,美夢陪伴我。”

“阿聞彆害怕呀,在我懷裡躲。”

“黑夜長漫漫呀,我為阿聞唱首歌。”

小老頭的歌聲依舊很難聽,但秦不聞卻哭得不成樣子。

她抓著小老頭的手,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不要什麼皇位!”

“我也不當什麼將軍!”

“我隻要你活著……我隻要你活著……”

——她分明什麼都沒有的。

她從出生至今,就被上蒼奪走雙%e4%ba%b2,她原本就已經什麼都不在意的。$$思$$兔$$在$$線$$閱$$讀$$

但她此時此刻,卻妄想神佛稍微垂憐她一次。

可是,神佛依舊不在意她的祈求。

是以,秦不聞擦了眼淚,將頭上的玉冠摘下,一頭銀瀉瀑布般的長發,便呈現在宋謹言麵前。

她當著僅剩一口氣的先帝,跪在了宋謹言麵前。

她拿出匕首,挑斷了自己的右手筋脈。

“既然世人都憂我功高蓋主,今日,微臣自廢右手筋脈。”

“從今往後,微臣隻用一隻手,輔佐太子登基。”

有血液從秦不聞的右手腕處噴湧而出,但她卻不覺得疼。

她將自己所有的底牌,都送給了宋謹言。

她的女兒身,還有她半身的武功。

她對宋謹言俯首稱臣,那是她答應先帝的承諾。

——九死不悔。

而現在,看著季君皎錯愕愣怔地雙眸,秦不聞竟然感覺到一絲久違的心痛。

雖然身份暴露一事,秦不聞早已在心中演練千百次,但當季君皎真的那般看她的時候,她還是有一瞬間透不過氣來。

“阿槿……”季君皎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想要去牽她的手,“彆怕,我在。”

——他以為她隻是在說氣話,或者太慌張了。

秦不聞卻是挑眉後退一步,一雙眼睛無波無瀾。

她再沒看向季君皎,轉而看向一旁的容疏。

容疏臉色冷沉,語氣也好似浸了霜雪:“還是說,應該直接叫你,秦不聞。”

在場眾人聞言,滿臉愕然。

“什、什麼意思!?”

“阿槿……是秦不聞?”

“不可能!當年長安王從潯陽城被亂箭射殺,那是多少人%e4%ba%b2眼所見,怎會有假!”

“難、難道真的如京城謠言所說,長安王的鬼魂回來了……”

“長、長安王的鬼魂回來了!還附身在了阿槿身上!!這不就是傳言的內容嗎!?”

“那傳言難道是真的!?”

“……”

眾人麵麵相覷,看向秦不聞的眼神滿是戒備與森然。

有一瞬間,秦不聞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

曜雲百姓看向她的眼神,永遠都是這般。

憎恨,嫌惡,厭煩,恨不能生啖其肉,喝其血!

容疏抿%e5%94%87凝眸,神情冷沉:“今日我隻是稍稍卜了你的一卦,便遭了反噬。”

整個曜雲,他隻有兩人不能占。

陛下與長安王。

前者是龍氣盛,後者則是占不透。

是以,容疏便起了疑心,這才來文淵閣一探究竟。

——他其實從那三麵龍首時,便懷疑她的。

如今,更加確信。

秦不聞勾%e5%94%87笑著,並不反駁。

“容疏,你胡說什麼!”季君皎冷喝一聲。

容疏看向季君皎,歎了口氣,將那書信遞給季君皎:“你自己看看吧。”

季君皎接過信件,翻看許久,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急。

容疏知道,季君皎看出來了。

“信上所說,欲與漠北結同盟,裡應外合,謀奪曜雲皇位,”容疏頓了頓,眼神冷沉,“你自己也清楚,信中提到的各種謀劃與計策,都是曜雲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