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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337 字 2個月前

,儘管他自認相貌這方麵還算可圈可點,不至於把人嚇得不敢說話才對。

不管大人間的恩怨有多複雜,孩子總是無辜的。小瀠還那樣小,盧照總有點於心不忍,隻好支開秋原:“隻有麻煩你去樓上看會書了。”

秋原自然無有不依的。

反倒是姨太太著起急來:“想是姑爺個子太高的緣故,太有威勢了,小瀠沒怎麼見過她姐夫,還不習慣。”

秋原樓梯都走了一半了,聽見姨太太的話,又回過頭來笑:“不怪二妹妹,是我不好,您領著妹妹玩好就是,不用在意我。”

單論相貌談吐,鬱秋原是不輸人的,姨太太難免又要把他往天上捧:“姑爺真是太和氣了,要我說,還是大小姐有福氣,我們小瀠,以後還不知被那個乞丐頭子討了去,真為難我這個當娘的。”

這時周以珍也從樓上下來了,小瀠跟她熟悉,自然地就往她身上貼,又悄悄喊她:“太太。”

周以珍對小瀠的態度還算熱絡,撇下姨太太,自顧自就把孩子抱到後麵玩兒去了。

剩下盧照和王婉秋站在客室中央,麵麵相覷一會兒後,盧照先招呼道:“您請坐。”

王婉秋這個人,以前做暗娼的時候,似乎是很烈性的,三教九流,就沒有她不敢降服的人。盧照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她,她殺人不眨眼,連進警察廳都是那樣雲淡風輕,今天卻再看不到那種巾幗不讓須眉的風采了。

她似乎整個人的意誌都坍塌下來,整張臉都透露著逆來順受,透露著安分隨時,最多最多,還能有一點精明市儈。

不知怎地,盧照心裡微微感到失望。一方麵,她可惜一名烈女的消逝,另一方麵,她又寧願是一位和自己母%e4%ba%b2截然不同的女人搶奪走父%e4%ba%b2,而不是類似的賢慧、溫柔、識大體、好脾氣。這些特點,周以珍身上就有。她們為什麼要變成一模一樣的人呢?她們本該,有不同的性格才對。

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才會造就出相同的女性呢?

我們不得而知。

王婉秋從以姨太太的身份出現,經常都表現得很聒噪,喜歡沒話找話。但那天下午,她和盧照獨處,卻隻是禮貌地含著一點笑,並沒有像以往那樣長篇大論。

盧照不禁問她:“您在想什麼?”

老媽子端了咖啡出來,王婉秋接下抿一口才答:“我什麼也沒想。我在享受和大小姐獨處的時光。”

盧照點點頭,表示理解:“我明白。似乎女人隻要結了婚,就喪失獨處的權利了。我還不像您那樣要%e4%ba%b2力%e4%ba%b2為地照顧丈夫兒女,但許多時候,也還是感覺不如獨身時自在。”

王婉秋在盧照麵前很鬆懈,她甚至放下了慣常佩戴的笑臉,以一種平靜的姿態出現。

盧照現在才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跟記憶中那位冷豔的秦淮名妓扯得上乾係了。

“以您的聰明,應該能想到,就算爸爸百年歸世,我也不會刻薄小瀠,您著實沒必要日日都到我們這邊來。卑躬屈膝,伏低做小,以您的心性,何至於此?”

王婉秋這時也隻淡淡看一眼盧照,眼神裡既有苦澀,又有柔情。

“我日日過來,是因為我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大小姐知道的,這對於一個妓女來說有多難。而且,這也是我願意的,為了小瀠的前途,為了她不用像她母%e4%ba%b2一樣在亂世中顛沛流離,我願意為她做我能做的一切。我願意的。”

第55章 .月涼

不怎麼留意似的,重慶的秋天就過了。

在南京,這季節天空一定是明淨的,梧桐葉落滿長街,台城煙柳裝著六朝舊夢,捧了茶在回廊下曬太陽,世道再怎樣動亂,總有一份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安靜愜意。

重慶當然是截然不同的地方,街道上幾乎看不見落葉,枝頭青綠曆經春夏秋三季,已經變得越發蒼翠,然而漫山遍野都還是生機。唯一能讓人感受到春秋代序的,不過氣溫低了點,出門還得考慮要不要多添衣裳。

梧桐樹似乎很少,桂樹和黃葛樹要更常見。重慶又喜歡落雨,桂花香氣時常都跟巴山夜雨夾雜在一起,黃葛樹根深深紮進土壤,遒勁的樣子很像當地土著。獨自哀婉傷嗟並不是重慶人會做的事,他們更喜歡一屋子人拉拉雜雜地說話,就時局政治高談闊論,暢意時拍手叫好,市井人生,快意江湖。

這天剛下過雨,霧氣一時半會兒散不開,盧照從玻璃窗往外望,低聲道:“這應該是最後一場秋雨了罷?未必十一月了還不入冬。”

秋原在心裡算算,竟然再過二十幾天就又是冬至了。重慶的雨季,未免太長了些,也難怪盧照總在嚕叨下雨天怎樣怎樣。出門必得備傘,走路容易沾泥,盧照有幾雙玲瓏秀氣的新鞋,苦於時氣糟糕,一直都沒機會穿出去。

想了想,秋原道:“過來這些日子,咱們總為生計奔忙,活得太沒意思了。你趕緊坐起來,我領你出去逛逛,聽孟瑛說,公園裡的海棠開得紛紛擾擾,可漂亮了。”

孟瑛是個山東人,她對於南國的秋,應當也是一知半解。盧照猶自不信,她手上常年有一塊燙傷疤,就在虎口處,念大學的時候跟男同學打架,被開水壺燙的。遇著下雨天,那疤隱隱就有些發癢,盧照就拿手摳著玩兒,說:“我不出去,天冷了,到時候海棠沒看到,凍得四肢僵硬,一點不劃算。”

秋原是知道昨兒華盛商行送了兩件灰背大衣來的,想著不過盧照母女倆一人一件。他有意哄著太太出門,便自己去櫥櫃裡翻檢,過了一會兒,依舊扭過頭來問:“我瞧你穿那件珊瑚色的曳地旗袍,外罩裘皮大衣,簡直不要太標致。好好的衣裳,怎麼收起來了?”

隻要鬱秋原願意,他就很懂得討人歡心。盧照聽了奉承話,跟著就半坐起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大衣我送了孟瑛一件,天氣越漸冷了,她整日披著一件棉布褂子,太不像樣。若以她先生的脾氣,隻怕凍出病來,連藥都沒的吃。”

孟瑛的丈夫姓李,倒賣皮貨的,家境還算殷實。就是太吝惜財貨,守著銀錢不讓使,除去夫妻倆,另還有三個女兒,一家五口現在縉雲山麓賃了房屋住,連電石燈都不讓點,女人家換季的衣裳錢當然也是不肯出的。

秋原對那姓李的不大瞧得起,做男人做到那份上,連老婆孩子的衣裳都不肯置辦,實在太不要臉。

“孟瑛還有好幾個女兒,既是沒錢過冬,一件灰鼠皮的衣裳給了她們夠麼?還是不要鬨出人命才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到底太傷陰鷙。”

盧照心知自己這個丈夫是有一點憐貧惜老的,便“啊喲”一聲道:“鬱秋原,你是不是傻?那件裘皮大衣你以為孟瑛會穿麼?大不了拿去時裝公司換了更便宜的,那衣裳總值個幾百塊,換幾身普通材質的換洗衣物,總不成問題。隻孟瑛那個先生太可惡,這世上的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

這樣大的罪名,秋原可不敢認,趕忙就開始告饒:“好太太,你要罵那姓李的,就開誠布公地罵,我大力讚成!千萬不要治無辜者的株連罪,我可是清清白白好人一個,沒得叫混賬東西連累了。”

他一麵說著,一麵又往床邊走。盧照側躺著,身上隻披了一件單衣,怕著涼,玲瓏有致,活色生香。秋原想起太太昨晚的風情,又有些動心,一把將人攔腰抱起,作勢就要%e5%90%bb。

盧照本來還在搗鼓青花香爐裡的灰,被鬱秋原嚇得趕忙丟開手,因她整個人懸在空中,下意識就去抓丈夫的脖頸。

鬱秋原手上的力氣並不小,穩穩當當把盧照抱起來,放到梳妝台前,信誓旦旦地說:“今天我替你上妝。”

說著,他胡亂拿起一隻發網就要往盧照頭上戴。盧照不堪其擾,終於打掉他的手,賭氣道:“唉呀,鬱秋原,你真煩!不要你來搗亂!”

秋原心安理得地笑著。

那天當然還是按照約定,去公園看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重慶的秋,似乎是有些與眾不同。一場寒沁沁的秋雨並沒有讓萬事萬物陷入寂寥,反而重新煥發出生機,公園裡不僅秋海棠開得絢爛,紫藤架上依舊滿身花影,各色山茶開了一路,醉楊妃的確燦若雲霞。

秋陽弄光影,忽吐半林紅,難得好時光。

要依著盧照,她會把蘭花排在四季花卉之首,紅的,白的,粉的,帶斑點花紋的,都很好看。秋海棠嘛,貴氣清雅有餘,卻少了幾分紅花欲燃的豔麗,又不像牡丹芍藥那樣花團錦簇,著實擔不起“國豔”一說。

但還是遇見一簇生長得極為俏麗的,盧照用手指給鬱秋原看:“霜未降,風未冷,難為它開得這樣好。”

秋原反問:“你想要麼?我去偷。”

盧照趕忙攔住他,擠眉弄眼道:“你彆呀!不要隨便偷東西!”

秋原雖不是惜花之人,卻也沒有隨處攀折的習慣,他隻不過是看太太喜歡,便想借花獻佛。

“籬落秋花未得霜,若能據為己有,也是一樁美事。阿照,沒事的,我來偷。”

盧照看他又要伸手去掐花,嚇得連連擺頭:“我不要!你彆胡來啊!這世上好看的花那麼多,我還能見一朵折一朵不成!鬱秋原,你聽我的!”

他們小夫妻當眾嬉鬨,路過的人都不免要多留意兩眼。盧照微微紅了臉,牽起鬱秋原就往前方的廊簷處走,那地方因為重重花木掩映,等閒外人瞧不見。

花架最深處有一麵牆,上麵斑駁地長著一些爬山虎,盧照先靠上去,秋原跟在她後麵,也靠了上去。

那時空氣中氤氳著多種花香,霜風細細吹到身上,平堤落日,遼遠清寒,並算不得冷。但盧照還是像模像樣地攏了攏綠玉鬥篷,說:“你這樣牽我的手,倒真有張恨水小說裡那種白頭到老的感覺了。”

秋原並沒急著答話,隻是側過頭來,盯著妻子的臉看。

那樣深情又癡迷的眼神,盧照有些招架不住,隻得低下頭去,說:“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麼?鬱秋原。”

這一次,秋原還是沒說話。他隻感覺自己%e8%83%b8中有一份很綿長的愛,不知如何傾瀉。盧照微微頷首,他也跟著低頭,輕輕%e5%90%bb了上去。

在那樣澄澈恬靜的的環境下%e4%ba%b2%e5%90%bb,似乎更容易忘情。鬱秋原並不像往常在家時那樣克製,他放任自己的%e5%94%87%e8%88%8c肆意遊走,從盧照的%e5%94%87瓣到下頜再到肩頸,最後又回到嘴角。

盧照的意誌是很清楚的,秋原環她的腰,她還抓他的背心算作回敬。後來,鬱秋原的動作就越發惹眼,他的嘴一刻不離盧照,他的手卻上上下下移動。他一寸一寸撫摸過盧照的上半身,又問:“我可以%e4%ba%b2那裡麼?隔著衣裳……”

盧照還來不及想到底是哪裡,他已經先入為主地%e4%ba%b2了上去。冬天的衣裳明明很厚,但盧照還是能感受到鬱秋原正在%e8%88%94梇她最薄弱的地方。

她終於低吼出聲:“不要在這種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