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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303 字 2個月前

外貪圖她的美貌,她的年輕,她的秀外慧中,然而現在,她卻已經蛻變成一隻焦憂的母%e9%b8%a1,一心隻知道護崽。

那一瞬間,盧維嶽忽而覺得自己更老了一些。他的語言,他的權力,已經無法取信於人了。這的確是衰老的前兆。

“你也不用在我跟前做出這許多腔調來!小瀠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就算哪天我兩%e8%85%bf一蹬,不至於立時就教人把你們母女欺負死。盧照是我一手拉拔大的姑娘,她的為人,我很清楚,絕不是那種恃強淩弱的壞種!把心放到肚子裡,好好當你的姨太太,不要整日裡想一出是一出,考上秀才盼當官,我還沒死呢!”

盧維嶽最忌諱的,還是大權旁落,他還是喜歡所有人都敬他、服他。王婉秋深知他的脾性,自然不同他爭辯,眼一斜腰一扭,借口去廚房看菜,轉頭就抱著小瀠到街上逛了一會兒。放在前幾年,她或許還心甘情願受老爺子的氣,可現如今她好歹有一個女兒傍身,不情願看眉高眼低的時候,就抱著孩子躲出去,也沒人能把她怎樣。

姨太太還年輕,她苦惱的無非是自己還有女兒的好日子能過到哪天。盧維嶽卻是真真切切感覺到蒼老的人,他本還咳嗽著,為了強撐自己身強體健,也不敢吃藥。現下重重咳嗽起來,%e8%83%b8口也疼,他便越發自覺淒涼,這一病,倒像是不能好似的……

盧維嶽的病,盧照並不是一點也不知道,就算她不關心,姨太太一天三趟地跑,許多事想瞞也瞞不住。

要依周以珍的意思,當然恨不得丈夫越早死越好,趁現在家裡的權力還捏在盧照手心裡,想要清理門戶也簡單。盧維嶽要是今晚上就死了,那才好呢。

盧照的想法要更複雜一些,公司裡有許多董事都是跟著盧維嶽多年打拚過來的,盧照年紀輕,又是女人當權,在生意場上的威望遠不及她父%e4%ba%b2。盧維嶽一旦有什麼事,盧照手中又沒有值得倚賴的軍事力量,萬一公司內部嘩變,事情就完全%e8%84%b1離掌控。盧照很擔心。

現如今的局勢,弄得秋原也有一點憂心,他也讚成尋求武力庇護。晚間跟盧照並頭躺著,他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爸之前認識許多開皮坊的,那些人大多都跟軍隊的被服廠有生意上的往來,順著這條路子,我們也可以嘗試著跟軍政機關達成軍貿協定。我們可以承諾讓出去一部分利,另換一路兵來看家護院,甚至我們都不要那些訓練有素的軍士,隻要%e8%85%bf腳便利,能抗槍杆,絕對忠心就行。”

他這個提議,盧照也在心裡琢磨過,她的猶疑在彆處。

“鬱秋原,你真是膽大包天!私建軍隊,小心通敵叛國的罪名找上門!”

黑暗中,鬱秋原笑得混不在意:“國將不國,遑論其他?你擔心那些軍隊不是正規軍,對不對?”

盧照就歎氣:“托你的福,我現在不擔心了。”

管他是正規軍還是雜牌軍,隻要能打勝仗,不比甚都強?盧照下定決心,第二天就開始四處攀關係,她預備跟革命黨做生意了。

第54章 .月惜

馮曼過世差不多一星期,嚴家終於也動身往重慶去。嚴子陵依舊按照約定不隨行,他近來跟市政廳那群人走得很近,各方力量拉拉扯扯,的確抽不開身。

令人意外的是,錦如也不肯走。王頤跟伊文兩個人勸了她好些天,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問她在想什麼,她卻隻是低了頭笑,一句實話也不講。

陳濟棠這個人,也算得南京城裡有名的才俊,外頭人總是傳他學識高,為人也還算正派。隻不過他家裡靠祖上軍功發跡起來,如今雖在各類公司買了股份卻並不參與經營,相形之下,嚴家跟陳家的往來就十分有限。

王頤因為並不十分清楚陳濟棠的為人,所以跟錦如說話的時候便格外注意,生怕一不小心有失冒昧。

錦如對於她這段受人詬病的愛戀,倒也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樣真心衛護。她談到陳濟棠,語氣是難得的平淡:“我並不是因為他才想留下來的,隻是覺得有一點無趣,翻山越嶺逃到另外一座城去,又怎樣呢?重慶那邊,還不是跟南京一樣無聊。”

人生固然無聊,但生死之事,總不能兒戲的。王頤還想再說個什麼,錦如卻走上前來按住她的手,說:“我是個沒有盼望的人,或許某一天,稀裡糊塗我就死了,或許我也會長長久久地活著,比你們哪一個人都活得長。聽天由命好了……”

王頤看她神色如常,似是早有打算,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人各有誌,強求不來,話說多了反而沒意思。

她們那天原是在錦如那裡見的麵,伊文路上掉了半隻金耳環,她有些心疼,回去找了好半晌也不見人。王頤有意把話岔開,就提了兩句伊文的%e4%ba%b2事,沈家原是人丁興旺,說不準就有適婚的人。

果然,錦如聽到了就笑。犖犖是個很會討大人歡心的小姑娘,從進門起錦如就抱了她,又是喂水又是喂吃的,尚且不用王頤搭手,歡聲笑語的,氣氛很好。

等到要解溺的時候,犖犖才開始嫌她三媽,癟著嘴伸手要母%e4%ba%b2抱。王頤把孩子接過來,駕輕就熟地把尿,還有心思問錦如:“你兩個哥哥那樣能乾,想必族裡其他少爺也不至於太差。伊文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是那種掐尖要強的人,隻要姑爺放隨和些,怎麼也不至於配成怨偶。你若肯替她留心,我真不知道怎麼謝你才好。”

犖犖聽不懂兩個大人在說什麼,隻是貪新鮮,有幾日不見她三媽,非得陪著鬨一鬨不行。錦如一伸手,犖犖就又興衝衝地攀過來,圍在耳朵邊上喊:“媽,媽。”

錦如滿臉都是開心,但說到本家的少爺們,卻難掩嫌惡。

“沈家如今,或許也有幾個成器的後輩,在生意場上很吃得開。但四弟妹,我不妨同你說句實話,沈家的少爺們,少有秉性忠厚的。且看我父%e4%ba%b2我哥哥就知道了,他們哪一個不是妻妾成群?我母%e4%ba%b2慘死,我兩個嫂嫂時常生氣,都不過所嫁非人罷了。前些日子我父%e4%ba%b2來電話,也是請我回去吃大哥兒子的滿月酒……那孩子就是大哥在外頭跟姨太太生的,如今又抱回家裡養。大嫂明明多次生育,也是兒女雙全的人,可我大哥是怎樣待她的呢?想想這些,我隻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離沈家越遠越好,千萬彆嫁進門找晦氣。”

同樣都是那種家庭走出來的人,王頤很知道這番話的分量。王家至少王太太還是極和氣的一個人,從來不為難姨太太跟孩子們,因此姨太太們待她也禮貌。像沈家這樣寵妾滅妻的,那都是老黃曆上才有的事情,說出來真不怕人臊。

那麼,伊文的事,就隻好繼續擱置了。

王頤想想,依舊不死心,又道:“我娘家倒也有一個遠房表弟,模樣呢,還算周正,隻不過沒念完書,怕伊文瞧不上。我知她素日是個有才氣的,喜歡出口成章,能對談兩句十四行詩那種……但也未必就不成罷?萬一有這個緣分呢……”

她一徑說了下去,連錦如都有些吃驚,嚴家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伊文沒遇到般配的,就再等等也沒事,何況要硬攆了人家出去呢?抑或,四房如今當家做主,馬上又要改換門庭,嚴子陵夫妻就是要把眼中釘、肉中刺一一拔除呢?

這話說出來就太不體麵了,錦如看見犖犖咯咯笑,倒不忍心再對這孩子的母%e4%ba%b2說什麼重話,隻假意接一句:“還是看伊文自己的意思罷,畢竟那是她的一輩子。”

正說著,伊文就進來了,看著有些悵然若失,像丟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錦如擔心她聽見了王頤剛剛那一番宏論,還問:“不過一隻耳墜子有什麼稀奇的,丟了就丟了!李媽,捧了我的首飾匣子來給五小姐選!”

嚴子鈺的太太,鎮江沈家的三小姐,一貫是以刁蠻活潑著稱的。伊文見錦如的第一麵,就感覺自家這個三嫂應當是那一等不拘小節的為人,竟不知,她也有這樣細膩妥帖的時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伊文滿臉笑容地挑了一隻差不多的金耳墜戴上,沒事人似的陪著兩個嫂嫂說說笑笑。

直等晚間回到嚴家,王頤邀請伊文一起吃飯,她才露出疲乏之色,先走了。

王頤那天對於保媒的興致卻很高,晚上嚴子陵回來,她又把伊文的事提了提。子陵對伊文這個妹妹,還是很有感情的,聽是妻子娘家那邊的表弟,當即就有些不樂意。王家一貫都喜歡把女兒賣來賣去,這樣人家出來的少爺,隻怕沒什麼本事。

“伊文性子好,又漂亮,你作甚這樣急吼吼地替她相看?世道這樣亂,說不定就被什麼浪蕩子輕薄了!”

這話明擺著就是瞧不上王家,王頤聽在耳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她還不是抱著擠兌人的心思才去搭橋牽線的。伊文一個女孩子,家裡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嚴子陵夫妻倆這些年多少蠹蟲都養了,何苦跟這樣一位年輕小姐過不去。

時局實在太差勁,王頤每每想起都覺得後怕,晚上睡覺都要躲在子陵的懷裡。她是真害怕哪天冷不丁地頭頂上就掉了一串炸彈下來,那不僅會流血,還會死人。

“就憑伊文這些年幫我們的情意,我何至於要恩將仇報?隻是亂世之中,總要有個人相依為命才好,萬一日後真有什麼事,哪怕伊文是你的%e4%ba%b2妹妹,你會替她擋子彈麼?你自己拖家帶口,有妻有女,大夥兒一齊避難的時候,隻怕伊文倒在你麵前,被人拿腳後跟踩死,你也騰不出手去管她!”

說著,王頤又長長地歎出一口氣:“所以你用不著拿話噎我,嚴子陵,你更用不著門縫裡看人。”

一番話說得子陵也有些寂然,亂世之中苟全自身已是難得,自顧不暇,談何蔭庇他人?默了一會兒,子陵還是點頭道:“左不過王家也是要西遷的,你要覺著方便,什麼時候安排伊文跟那個人見一麵就是了。我們做兄嫂的,無外乎做到這份上,再多也不合適。”

這天,姨太太照舊抱了小瀠上門。小瀠蹦蹦跳跳地就進來了,隔著老遠就喊:“太太,太太。”是王婉秋教她這樣喊周以珍的。

那是個星期天, 情況有些不同尋常,盧照和秋原都在家。 小瀠一進門就看見姐姐跟姐夫兩個人在露台上澆花,但她隻認識盧照,又有點害怕秋原,便半個身子躲在母%e4%ba%b2身後,怯生生地說:“姐姐,是我來了。”

姨太太一手把小瀠提了出來,又指了指秋原,說:“這是你姐夫,快叫姐夫。”

小瀠對秋原是一無所知的,她認識盧照,是因為盧照之前經常去找盧維嶽談生意上的事,而且王婉秋還時不時地跟她講,她有個很漂亮很能乾的姐姐。

她扭過頭看自己母%e4%ba%b2一眼,又看看麵前這位極高大的“姐夫”,最後還是去看盧照,又低低喊她:“姐姐。”

秋原自己也反應過來,小孩子被他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