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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284 字 2個月前

同氣,那人活一世,未免也太沒意思了。

錦如跟在喪葬隊伍裡,%e4%ba%b2眼見著棺木出城才往回走。她本不是做一點好事就要往外嚷嚷的性格,會替馮曼撐場子,亦不過出於女人的本心,所以也沒想過要誰感念她的好。送了喪,她就沒打算再回嚴家去。

誰料這時候,嚴伊文卻在身後一聲聲地喚:“三嫂!三嫂!”

說也奇怪,錦如嫁進嚴家也有一年多了,卻沒怎麼和婆婆、小姑子還有弟妹說上話。嚴太太等閒不見生人,隻新婚第二天敬茶時見過一麵,不怎麼好相與的樣子,後來錦如搬出去住,就更見不上麵了。

嚴伊文跟王頤的性子,聽人說總是好的,錦如也沒怎麼深入了解過。她對她丈夫就長久地抱著一種厭煩和疏離的態度,哪裡還會著意去%e4%ba%b2近丈夫的%e4%ba%b2友。

錦如停下步子,伊文快步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說:“三嫂,一會兒去四嫂屋裡罷,犖犖這幾日病了,愛哭得很,你去抱抱她。”

許多事,外頭風言風語不斷,錦如不信嚴家的人沒聽說。陳濟棠三天兩頭往小公館去,坐包車總會留下車輪印,又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

那時候的人,對於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是很不能接受的,馮曼就是前車之鑒。錦如看著伊文一臉誠懇,猶豫之後,還是拒絕:“下次罷,晚上約了牌。”

伊文多少明白一點她三嫂的心意,知她獨來獨往慣了,無外乎是害怕拖累其他女孩子的聲名。於是直接拉起錦如的手,又笑:“你不要瞻前顧後的,我跟四嫂兩個人,還不至於那樣俗氣。虛名而已,哪有我們自己痛快來得緊要?”

錦如聽後,不由得莞爾,由著伊文拉她走了。

王頤跟嚴子陵住的地方,錦如還是第一次來,可見她對嚴公館是真不怎麼熟悉。這屋子還是舊時的裝潢,裡外兩進,中間夾著一處花圃,薔薇架也有,紫藤花架也有。晚上進去,還能看見進門影壁處立著一盞花神宮燈,燈身擱在高架上,左右上下交錯放著幾株花木。

錦如因為不養花,所以院子裡的花草,她大半都不識得。她隻感覺,王頤夫妻兩個應當是頗有情致的人,要不然住的地方也不至於這樣清幽雅致。

王頤%e4%ba%b2自抱了犖犖到門口等,錦如算是半個客人,見麵先喊了一聲:“四弟妹。”

伊文自是跑慣了的,一進門就說:“四嫂!三嫂我可給你請來了,我先回房換件衣裳,飯好了再請我。”她身上那件黑色短褂因為出城送葬沾了青苔,是該換的。

錦如還有些見外,王頤卻是熟門熟路地就把犖犖交了過來,一麵示意她接手,一麵又教犖犖喊人:“來,來,這是你三媽,快叫三媽。”

犖犖剛開始學說話,先叫媽再叫爸,見了錦如也是“爸”啊“媽”的一通亂喊,她還不會說三媽。但這孩子卻極為%e4%ba%b2人,錦如還是月子裡抱過她一回,她卻抓著錦如大衣上的扣子,一下接一下地往外蹦,顯然是極高興的。

逗得錦如也抿嘴笑:“你怎麼把她教得這樣聽話,這樣討人喜歡?”

王頤聽到這話,沒忍住輕輕拍了犖犖的%e5%b1%81%e8%82%a1:“鬨起來的時候可不得了,白天黑夜地,我跟她爸爸沒少犯愁。”

彆人的孩子,隻要不是見麵就哭,外人看著怎麼都是惹人愛的。錦如又把犖犖輕輕往懷裡攏了攏,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你逗逗我,我逗逗你,難得像這樣開心一回。

後來到了晚上傳飯的時候,伊文果然又來了,飯桌上雖然沒有犖犖,可錦如卻還是感覺跟小姑子、弟妹相處起來不像以前那樣生疏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第53章 .流月

重慶這地方,外鄉人剛去總是呆不慣。天氣太不好了,又潮又熱,秋老虎曬得人蔫蔫的,可房屋卻是一坡上一坡下,一層樓望出去明明是綠地,采光卻比地下室好不到哪去,全叫土崖擋完了。周以珍從早念到晚,都是嫌住的不如以前順心。

另外,語言也是不大通的,這邊本地人說話又快,嗓門又高,一股子江湖氣。周以珍過來雖說也出去摸了幾場牌,無奈外頭那些小姐太太們也都是天南海北逃難來的,真正說得上話的,實在是少。

盧照跟鬱秋原兩口子當然是無事也忙,不必受流落異鄉的苦。像他倆這樣有來曆、有文憑又不缺銀錢的年輕人,在社會上怎麼都有一碗飯吃。

盧家的權勢因為戰事敗落了一些,但富商之家的根基還在,四川這邊的產業雖然不比江蘇雄厚,卻也要人靜下心來打理。因而,盧照便領著秋原去自家公司幫忙,多事之秋,大家族裡不能沒有能承繼家業的主心骨,就是盧維嶽,也放心地多交了一部分權出來。他平素就有幾個保險櫃鎖在銀行,如今也肯給盧照透底,不再防賊似的防她。

他大概是真的老了,姨太太再嬌豔,也難以喚起他年輕時的鬥誌。在船上生了一場風邪病,到重慶請了好幾個醫生也不管用,虛弱的時候,連小瀠也托舉不起來。

春歸人老,後事無憑,盧維嶽到底害怕。

姨太太這一向倒殷勤,雖陪著盧維嶽住在另外的房子裡,卻天天擠破腦袋都要往盧照她們那邊去。起先,周以珍自然是不待見姨太太,也是王婉秋自己太討人嫌了,見了麵總是一副低人一等的樣子,窩窩囊囊,也不怪周以珍看著來氣。

周以珍這些年,忍了一肚子氣,難得有人肯在她跟前伏低做小,越發把個正室的姿態高高抬起,輕易放不下來。本來女兒女婿白日裡都在外頭做事,除了小月跟新請的兩個老媽子,周以珍沒什麼人說話,是有些寂寞的。

偏這時候姨太太不知死活地撞了上來,天天又是送蛋糕,又是陪著去時裝公司訂衣裳,又陪著說話解悶,該乾的不該乾的,全都乾了。周以珍有雙繡鞋,也穿了有些年頭,壞掉扔了就是,不知怎麼被姨太太看到了,她第二天就獻了一雙一模一樣的過來。

周以珍問她在哪找的針線姨娘,手藝真是好,鞋麵工整不說花樣還漂亮。姨太太莫名受了一頓誇,當時就有些下不來台,囁嚅道:“是我自己做的,原來做姑娘的時候學的,您不嫌棄就好。”

其實,自恃身份並不會給周以珍帶去多少快樂,她換著花樣地戲弄姨太太,無非是因為白天太長夜太黑,沒彆的事可做了。

要說欺壓姨太太能給周以珍帶去多少好處,那也是沒有的,未來多少年,到老、到死,她們身上都得掛著同一個男人的印鑒,生的孩子也流著同一個男人的血,要放在舊時代,她們可是貨真價實的一家人。

現在當然是大不相同了,時代變了嘛,跟姨太太做家人,說話跟放%e5%b1%81一樣。

周以珍於是又有些懷疑姨太太的動機。王婉秋不過就比盧照大一兩歲,模樣生得好,身段又風流,盧維嶽也器重她,晚年還有女兒可依靠,她做什麽要這樣沒皮沒臉地討好色衰愛弛的正房太太?

故而,姨太太那雙鞋做得再漂亮,周以珍也不肯要了。她們兩個本來在露台上坐著喝咖啡,半壁斜陽照得人通身柔和,王婉秋見東西送到了,周以珍也喜歡,小瀠也應當睡醒了下午覺,她就準備扯故告辭。

周以珍卻在這時候把繡鞋推了回來,冷冷道:“我不要你的施舍!”

王婉秋簡直一頭霧水,她自認對盧維嶽的太太尚有幾分了解,但也想不通周以珍怎麼突然就變了臉,隻好笑道:“您在說甚麼?我怎麼聽不懂。”

她這樣溫柔小意,十足的勤謹恭敬,可周以珍卻越說越來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不要拿你狐媚男人那一套來對付我!你如今霸著盧維嶽,自然可以得意,捧著東西到我跟前炫耀,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借誰的威勢,又得誰的恩寵!我告訴你,我不稀罕!你的東西,連同盧維嶽在內,我通通不稀罕!你們彆打量著我糊塗,該我和阿照的那一份辛苦,誰也彆想奪走!誰也彆想奪走!”

一番話下來,王婉秋的臉色也不好看,白了紅紅了白,哪怕她和小瀠還並沒有任何要逼宮奪權的意思,然而事情卻已然在朝那個方向發展,至少,周以珍是這樣認為的。

那大小姐呢?在體察人心這一方麵,大小姐似乎要比她母%e4%ba%b2高明許多,可這畢竟牽涉到金錢利益,她還會願意把人往好處想麼,王婉秋沒有把握。

“太太,我沒有那樣奸邪的心思。我跟你一樣,膝下不過一個女兒罷了,大小姐跟姑爺兩個人都是在社會上行走過的,小瀠現在卻連走路都還要摔跟頭,就是爭,我們也爭不過呀……欸,算了,說多了隻怕您又要疑我裝腔作勢,日久看人心,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說完,王婉秋就拿上手包,匆匆回去了。

周以珍愣在原地,自己都覺得自己說話太傷人,姨太太畢竟沒有惹到她。真正該死的人,是盧維嶽。

姨太太時常都往那邊去,這也瞞不過盧維嶽,周以珍是甚麼性子,他更是了然。那就不是個賢惠人,在她跟前賣乖,不吃虧才有鬼。

因而,王婉秋紅著眼睛回來,盧維嶽也不問她的去向,隻說:“阿珍那個人,幾十年都沒有容人之量,怎麼,你還指望她能對你有多好?”

說是在一起幾年了,但王婉秋心裡清楚,一遇到事,盧維嶽還是個偏心眼。周以珍再怎麼不好,也輪不到外人說三道四。何況,背了人告黑狀,那是多沒品的人才會做的事?王婉秋不至於那樣下作。隻是時代太亂了,她跟小瀠母女兩個六%e4%ba%b2無靠,這事不免讓人焦心。

盧維嶽當然是靠不住的,風流浪蕩了一輩子的人,小老婆遍地都是,誰知道他還能老實多久?這幾年對外隻說養活著王婉秋,實際上沒名沒分的多了去了,舞場戲樓裡的格格,前清的門麵,未必盧維嶽就少沾染了麼?

隻不過王婉秋還有個女兒,幸虧她還有個女兒。隻可惜,女兒的父%e4%ba%b2,喜歡濫交,實在太不值得信賴。

王婉秋想想,簡直有氣:“我原不過花樓裡出來的人,太太今兒雖話說得重了些,又沒打我,又沒罵我,未嘗不是恩德。”

盧維嶽聽姨太太還在那逞強,倒放下些戒心來,他是頂不耐煩女人哭哭啼啼討公道的,王婉秋就是這一點好,明事理,知進退,不讓男人操心。這也是為什麼,新鮮勁早就過了,盧維嶽還願意留她在身邊的原因。

“你以後不要去那邊討嫌了,不光阿珍不喜歡,阿照也不會歡迎你!你是我盧維嶽的姨太太,辦了婚酒的,又養著個庶出的女兒,太太都沒有要立你的規矩,何苦自取其辱?”

王婉秋一聽這樣的話,恨不得跳起來:“你當然是不操心!橫豎女兒是我一個人的,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盧維嶽聽她這句話,就知道她是嫌他老了,怕他哪天死了,她們孤兒寡母會受人欺負。剛跟王婉秋在一起的時候,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