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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園月 鵝兒水 4268 字 2個月前

道你母%e4%ba%b2去世,正是傷心時候,我非常能理解,因為我母%e4%ba%b2,也很早就走了……”

略停了片刻,他似又覺著失言,慌忙改口:“不說這些,這些不好,我也不好,更配不上沈小姐。基本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我隻是想說,你我之事,我說了不算。”

一條小巷走到頭,錦如快要到家了。嚴子鈺這一趟過來住在旅館裡,沈家父子他昨天也見過,錦如就不招呼他進去坐,反而擺手道:“各有難處,有緣再見罷。”

嚴子鈺笑著點點頭,果然爽快地走掉了。

錦如跟著笑了笑,轉身回家。當天晚上,她就趁沈誌華在外麵應酬的空隙,連夜跑回了南京。

盧照他們那一間辦公室的爭鬥,卻是在一個莫名的時間發作了。那天秘書廳所有人都在忙手頭的事,隻有一個女接線員急匆匆地跑進來通傳上級指令,點名要找姚秘書長。姚謙不在,他的副手上去敲了幾下辦公室的門,也遲遲沒有回應。

那個女接線員急得滿頭大汗,說什麼也等不了,姚謙的副手跟著發急,就拿備用鑰匙打開了秘書長辦公室。姚謙人應該是好好地坐在裡麵,盧照沒湊上前看,隻聽見那人輕言細語地吩咐副手:“李泓雋部長……要退職了。相關函授方麵的事,各科提前預備起來罷,免得到時候兩眼一抹黑。”

部長要退職,大小算個事,提前竟然一點風聲也沒有。盧照不免欣賞地往姚謙坐的方向看了一眼,送人下台都能這麼體麵,這還真是個會辦事的人。不過,這跟盧照也沒什麼關係就是了,她的臉上,還是隻有一抹禮貌的微笑。

到了下班時候,姚謙特意叫住盧照。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抓抓頭發又撓撓耳朵,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人。

盧照沒有聽人磨嘰的習慣,自顧自往前走,頭都懶得回。

她在前麵走,姚謙就在後麵追,等兩個人距離近些了,他才說:“盧照,叫你怎麼聽不見呢?”

盧照停在原地,轉過身來笑,然而那笑也是冷漠:“哦,秘書長是在叫我呀?不好意思,您一直喂喂喂的,我還以為您喚小狗呢。”

姚謙鬥倒了一個政府要員,心裡總是暢快,又笑:“我曆來見了你,就是這樣笨嘴拙%e8%88%8c,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要緊的話同你講,你聽不聽?”

盧照還是笑,這回的笑要客氣一點,她說:“洗耳恭聽。”

第27章 .月聞

盧照心裡猜到他要說什麼,也不著急,隻把手裡那一隻淡綠提包翻來覆去地看。早上出門太急了些,沒仔細看顏色,秋天就要到了,渾身泛綠的物件兒瞧著總不那麼合時宜。

但也都是小事,沒什麼大不了。她又朝姚謙發問:“您要說什麼,請便,我先生還在巷口等我。”

姚謙結過婚,他太太,不像眼前這位小姐一樣年輕漂亮,但跟她一樣有錢。一般來說,他會害怕他太太,從而不敢在外麵拈花惹草。可今天,他卻莫名多了一些勇氣,在他心裡,依舊自負地認為,盧照和他兩個人,是一次蒼涼且回味無窮的錯過。

“我聽說,你也結婚了……你先生姓甚名誰,我怎麼從來也沒聽你說起過?”

盧照習慣性地按了按鬢角,隻作不懂,笑道:“姓鬱,鬱秋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您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姚謙又問:“是多小的人物?跟我那時候一樣麼?”

“不一樣。”

“有多不一樣?”

盧照還是微微笑著,說:“他不會像你一樣,跟一位已婚女士談論風月。”

與其說這是一句話,毋寧說它是一記響亮的耳摑,抽在姚謙臉上,熱辣辣地,除了疼,並沒多少舊情可言。他被抽得沒有顏麵再造次,隻得換了個稍微正經些的氣口,又說:“噯,不要那樣誤會我,我來找你,是有正經事。”

“那就好。”盧照陪著虛與委蛇,“我這人就是愛瞎琢磨事,您有什麼話,直說就行。不然我再瞎琢磨,又該誤會您的意思了。”

這回姚謙沒有再磨蹭,瞧著又像個正人君子了。他說:“你也看到了,咱們機關人事變動頻繁。李部長雖是從咱們這兒退了職,可他畢竟在官場上浸%e6%b7%ab多年,根深葉茂地。他這一走,底下人蠢蠢欲動,我跟何次長兩個人,實在顧不過來。”

何正誼這個人,盧照沒怎麼見過,也不了解,但一個欺師背祖的人,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去。姚謙跟這樣的人沆瀣一氣,盧照還真有些瞧不上。她又不跟秘書廳其他人一樣,要靠薪水吃飯,作什麼要卷入這些無謂的紛爭中呢?

況且,像何正誼、姚謙這類人,他們不擇手段地互相戕害,最終目的也不過是為了升官發財,轉過頭看盧照,她像是缺這些的人麼?她根本什麼都不缺,故而活得了無生趣。

盧家本來就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人去接手,盧照到機關做事,說白了,隻圖一個名聲好聽,奔著給盧家的門楣增光添彩去的。盧維嶽近幾次打電話來不也說了,隻要盧照肯在機關裡多學多看、有所受益就行,至於官階職銜,倒也不必太過營營汲汲。盧家不缺這一官半職,盧家真正缺的,是一位有手腕、有決心、履曆精彩又能為家族帶來無上榮膺的繼承人。

而要想成為這樣的人,卻勢必不容易。盧照前二十幾年的人生,按照盧維嶽的設想辦成了許多事,但就是沒活出什麼滋味兒來,俗稱無意義,做什麼事都無意義,什麼都不做更無意義。鬱秋原總自己嫌棄自己缺材少能,其實她也一樣。從小到大,哪有一件事是為自己的呢,都是為彆人,就連活,也是為彆人活的。

她沒有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所以什麼都要摻和一腳,但主要任務還是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家族繼承人,這沒變過。她沒有全心全意地鐘情過一個男人,所以陸陸續續跟許多男人都有過瓜葛,未見得要發生什麼,隻是瓜葛。

鬱秋原、嚴子陵、姚謙……他們都是。記憶中的人很多,但真正能說出名字的,也就那麼幾個。

這人活一世,可真沒勁呐。

盧照乾脆不回姚謙的話,擺擺手,表示不願意,笑著走遠了。

姚謙還想追,他因為娶過一位闊綽的太太,現在簡直養成了一種職業病,見著有錢的女人就不想撒手。盧家在江蘇的勢力不小,盧照也就是在機關裡看著身份不顯,但隻要她肯幫忙,許多事辦起來就要容易得多。男人嘛,嘴上說著男歡女愛,心裡真正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前程萬裡。喜歡不喜歡,愛不愛,都隻是騙女人下注的說辭罷了。

“盧照!盧照!你聽我說,你彆走那麼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黏纏個沒完,盧照打心眼兒裡覺著煩,站定後又說:“姚秘書長,您那位名流太太,我認識,也見過,交情頗深。下回我跟她要再碰麵,姚太太要是問起您在機關裡的事,我會如實以告,請您自重。”

姚太太娘家姓邱,說起來也是一個傳奇人物,出身沒落大戶,幾個哥哥都不成器,反讓她一個女兒家靠跑水電生意把家撐了起來。歲數到了嫁人,前後三個丈夫,都不得善終,三十五歲那年碰見一文不名的姚謙,一見鐘情,半信半疑地嫁第四回 ,日子終於平順下來。但也不是沒受過罪,四十歲過了一大半,她還拚著老命在給姚謙生兒子。女人就是這一點不好,命苦。

邱瑩珠能乾是能乾,隻不過這樣雷厲風行的女人,指望她在家裡小意溫存是不能夠的,姚謙對她,也愛,但不多,主要還是怕。瑩珠捏著家裡的財政大權,姚謙在官場上再怎麼橫行霸道,到了要打點上下關節的時候,不還是隻有腆著臉向瑩珠攤手。

所以盧照隻要拿家裡的太太說事,姚謙就沒撤,啞口無言,惹不起還躲不起麼。他無奈地看一眼盧照,順手攔下路邊的一輛黃包車,灰溜溜地回家伺候老婆孩子去了。

盧照繼續往巷口走,家裡的車還沒來,但鬱秋原在,應該也是下班後坐包車過來的。

“天都變涼了,早上出門也不知道加件衣裳。光著膀子到處跑,你還真當自己是買西瓜的大爺啦?”盧照一路嘟囔著走到秋原身邊,挽了他的手臂並肩往家走。

秋原的個子會有一點高得過分,尤其當他和盧照走在一起,他太高了,盧照本來一個中等身高,也被他硬壓矮了幾公分。她甚至要伸長了手才能夠到他的顱頂,拍了拍,又抱怨說費力:“你這孩子真是的,一年比一年高,怎麼,要長到雲裡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藤蘿紫的直襟連衣裙,本來是很斯文的,但因為街燈還沒來得及亮,天又漸漸黑了,看不大出來。反而是她雙手忽上忽下的揮動,帶著裙擺東搖西晃,更顯得活潑熱鬨。

鬱秋原想也沒想就抓起太太的手,放進自己手心裡,大手包小手,輕而易舉。街市上人來人往,他們倆就這樣互相牽絆著,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一個人少的小巷裡,馬路一側是低矮的青磚牆,牆上掛著大小各異的白色燈罐,趁路燈還來不及亮,鬱秋原彎腰%e4%ba%b2了盧照。

很輕的一個%e5%90%bb,一閃而過,防不勝防,就像被來曆不明的小蟲叮了一口。跟鬱秋原相處好像就是這樣的,總有一種家常的熱忱貫穿始終,不像是傳統意義上的愛情,愛情應該是一往而深,刻骨銘心,轟轟烈烈……總之,不該失於平淡。

又過了一會兒,街燈霎時間變亮,橘黃的光影在鬱秋原臉上交錯,很平和,明暗錯綜,笑意如常。盧照學著他的樣子偷%e4%ba%b2人,但她身量受限,要先喊一聲“等下”,而後才能踮起腳,慷慨地把將才那一%e5%90%bb回敬。

不出意外地,鬱秋原會吃驚,會輕輕遮住被%e5%90%bb到的側臉,如果他這時候張嘴說話,他還會結巴,會詞不達意,會避重就輕。如果他沒有,那他就會笑,喑啞低沉,暗自得意。這一刻的鬱秋原,身上自帶一股求愛得逞的少年氣,是很扣人心弦的。

盧照跟他在一起,時時刻刻都能體會到自己正在被愛,這份愛或許很粗糙,遠沒到感天動地的程度,甚至十足的稚嫩,經不起一點風浪。但它至少是詳實的,可感的,不容易被他人奪取的溫情。就好像,隻要有鬱秋原這麼一個人在,盧照再怎麼稀裡糊塗地過日子,日子也不會太糟,就算糟透了,也還有一個人共同麵對。

做夫妻,他們倆好像生來就會。又或者,他們生來就該是夫妻,講不清楚的。

然而這一天的故事還沒完。他們一路走回家,循例吃晚飯,考慮到第二天是星期天,玩了大半宿才睡,先各自看了會書,後來又約著下跳棋。鬱秋原一把沒贏,也不知是真的棋藝不佳,還是故意放水,反正盧照臉上的笑沒消失過就對了。

半夜一點鐘左右,他們終於玩累了。盧照先進浴室洗澡,她也出人意料地把浴衣忘在了床上,又喊秋原給她送。浴室門打開的時候,隻有很小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