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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彈琴,她也要堅持。

因為她會的不多,但隻要她會的,都必須要展現出來,哪怕隻是討人歡心,卻也能證明她有用。

而這位沈大人,知道她的不易,明白她的苦衷,他說的那句話,今時今日,在薑頌寧的心中,猶如種下了一顆種子。

秋日其實很和煦,這還是薑頌寧第一次覺得不冷。

第482章 緣起

吏部侍郎說的沒有錯,北梁的四公主,擁有一副天籟般的好嗓音。

沈遊去了好幾次,薑頌寧每回不是彈曲給他聽,要麼就是唱曲%e5%90%9f詩,她的聲音猶如黃鸝般清脆,婉轉時帶著獨特的尾音。

二人雖然不怎麼交流,但薑頌寧最喜歡沈遊來的時候,因為他不像其餘晉國官員那樣,對她嚴厲苛刻,他就像一片淡泊的雲,在她的院子裡暫時歇歇腳,之後又離開。

於是,薑頌寧便更願意跟他相處,沈遊再來的時候,聽到她的歌聲,都比之前更為開朗明媚。

這日陰雲籠罩蒼穹,還是晌午過後的天,卻已經黑沉的厲害,薑頌寧居住的華美小院,也早早地點亮了兩盞燈籠。

薑頌寧一早就站在二樓翹首以盼,直到沈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抹天青色的大氅,瞬間點亮了薑頌寧眼中的湛黑。

“沈大人,”薑頌寧率先開口打招呼,“今日寒風呼嘯,您就彆坐在院子裡吹風了,我讓婢女在一樓備下了熱茶,給大人驅寒。”

沈遊抬頭:“如此?那就多謝公主了,若是公主也有閒心,不妨下樓一同品茶吧。”

說完,他便撩袍,進了閣樓,沈遊是隨口的邀請,於薑頌寧來說卻樂不可支,她匆匆地提裙,就要往一樓跑。

在經過雕花銅鏡前,薑頌寧特地停下了腳步,對鏡抿雲鬢,理發釵,撣了撣衣裙,才抱著琵琶施施然走了下去。

沈遊已經在桌邊坐定了,他的小廝正在幫忙布茶,婢女提來熱乎,紅泥小火爐架在桌子上,恰臨窗牖,他們臨窗而坐,瞧著外麵黑壓壓的天,眼前一點茶壺下的紅火,卻顯得格外溫馨。

薑頌寧坐在他對麵,沈遊自己提壺斟茶,將第一杯給了她。

“謝謝大人。”薑頌寧受寵若驚。

見她還抱著琵琶,沈遊笑了,是那樣清雋,看起來平易近人。

“四公主要抱著琴喝茶嗎?”

薑頌寧臉色一紅,連忙將琵琶遞給身邊的婢女:“沈大人見笑了。”

沈遊:“休息一日也無妨,哪怕典簿上什麼也不寫,隻一次,皇上不會因此怪罪。”

薑頌寧臉色猶豫,杏眼裡含著連綿的憂愁:“這……大人,或許您不理解我的行為,還覺得我一昧的討好,十分可笑,休息一日雖能喘口氣,但我休息了這一次,前麵十幾次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她已經忍氣吞聲了這麼久,大晉已經答應幫北梁伸出援手了,她如果在這個時候放棄努力,讓有心人以此挑撥就不好了。

薑頌寧說著說著,臉上多了幾分苦澀。

“而且不瞞大人,我出生以來至今,頭一次嘗到如履薄冰的滋味,其實我也想過放棄,遇到不公和苛刻,也想放聲大哭和責罵。”

“可是我憑什麼呢?我是北梁的四公主,從小衣食無憂,享受的是父皇的寵愛,還有百姓們的供奉,是社稷養育了我,如今北梁需要我站出來,我責無旁貸。”

沈遊端著茶盞,眸色如遠山繚繞的雲,透著淡泊和深沉,他打量著薑頌寧雪白明媚的麵容,一陣沉默。

薑頌寧低著頭,動聽的聲音,娓娓道來:“大人,您應該沒有體會過,被家人哭著送彆的心情。”

“我來大晉的時候,我的母後,我的王弟,他們哭成一團,拉著我的手,將我送上了來大晉的船隻。”

“其實我們都知道,前路艱難,可早已沒了後路,北梁內憂外患,我此行即便犧牲了,但若是起了作用,哪怕很微末,也值得了。”

她的身後,是她在意的家人。

每當她在晉國受到屈辱,夜裡痛哭失聲的時候,閉上眼,想到的全是父皇那年邁含淚的雙眼。

父皇也很愛她,為了求援,卻隻能將身份最尊貴的她,作為交換物品送到晉國來。

薑頌寧不怪他,隻責怪自己為什麼是女子。

她眼圈微紅:“倘若我是男子,如王兄他們一樣,也可以上陣殺敵,可我能做的,真的太少了,給人彈琴唱曲,或許很蠢,也是自賤,但我彆無長技,沈大人……讓您見笑了。”

沈遊看著她良久,什麼也沒說。

“你會下棋嗎?”終於,他開口。

薑頌寧捧著已經涼了的茶盞,愣了愣,隨後點點頭:“會一點,但是下的不好。”

沈遊語氣淡然:“下次不管是誰來做主官,你隻下棋便好,不用再唱曲彈琴,皇後娘娘也對棋藝頗感興趣,你下的好了,有機會能被皇上看中,叫去陪皇後解悶,也算你自己的造化。”

薑頌寧驚訝地睜圓了杏眼:“可是……可若是彆的官員大人要求我……”

那些大晉的言官,有的實在過分,將她當做青樓裡的藝伎一樣,讓她唱曲彈琴。

因為拿準了薑頌寧不敢抱怨,也不敢抗議,所以變著法地折騰她。

聽到沈遊這麼說,薑頌寧心中很沒底氣。

但,沒想到沈遊卻道:“倘若他們要求,你就拒絕,告訴他們,若有疑義,來找本官。”

薑頌寧睜圓了杏眼,錯愕之後,是受寵若驚的訝異。

“大人……您……”她激動萬分,磕磕巴巴之後,連忙起身謝恩,“多謝沈大人今日照拂之恩,他朝若有機會,我一定湧泉相報。”

沈遊依舊麵不改色,他永遠是那樣一副春風和煦的樣子,眉宇間透著亙古不變的疏冷。

“你不用謝我,隻是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沈遊低頭,把玩著手裡已經空了的茶盞。

他似乎有一聲低不可聞的喟歎:“或許女子身在漩渦裡,本就不易。”

薑頌寧睫毛翩躚兩下,試探著問:“那人……是大人喜歡的女子嗎?”

沈遊沒說話,隻是給她添了一杯茶。

他想到的,當然不是他喜歡的人,而是他的%e4%ba%b2妹妹,沈定珠。

薑頌寧如今舉步維艱,又何嘗不是當年沈定珠的情形?那時,他跟雙%e4%ba%b2和家人,被流放漠北,靠著妹妹一個人在京城籌謀,才為他們換來一線生機。

沈定珠從不說自己受過多少苦,但沈遊想想都能猜到,這個世道,對一個孤立無援的女子,會有多麼苛刻,尤其是當她擁有漂亮的容顏時,遭遇到的不公隻會更多。

所以,今日對薑頌寧的這點憐憫,全是因為妹妹沈定珠而起。

見沈遊沉默,薑頌寧沒再追問,二人靜靜品茶,直至沈遊離開,像從前那樣,沒有多餘的言語,卻讓薑頌寧盼望著他下次來的時光。

過了幾日,沈遊不知為何不來了,原本該是他來做監督主官的日子,卻來了一位言官。

薑頌寧無從打聽,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詢問看守的官差,得到的回複卻是:“沈大人本就是臨時來幫忙的,聽說現在又有彆的差務要去忙了。”

所以,是他不會再來了?

薑頌寧心中升起淡淡的失望,像咕嚕嚕的苦水,隨著沸騰溢出了心扉。

她對沈遊的依賴,全是因為,他是大晉第一個對她展露善意的好人,他不來,她就好像重新掉回了冰窟裡。

為此,薑頌寧著實難過了好幾日,不管哪位言官再來,要她唱曲彈琴,她都不肯聽從了。

這天,那位難纏的言官申大人又來了,他年過六十,說話犀利刻薄,是最難伺候的一位官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申大人喜歡聽曲,讓薑頌寧唱,她不肯,申大人便聲音嚴厲道:“公主若不從,今日這典簿上,本官隻能寫你態度傲慢了。”

第483章 命運的棋子

薑頌寧坐在二樓的扶欄邊,她垂著杏眼,臉色懨懨而顯得蒼白,櫻%e5%94%87吐露出的話語,也帶著幾分不願伺候的不耐。

“筆在申大人手裡,想怎麼寫,還不都是您一個念頭的事?隻是我很好奇,申大人自己沒有女兒,沒有孫女嗎?您也願意讓自己的%e4%ba%b2人,被如此拿捏於他人之手?動則賠笑唱曲,大人怎麼不怕自己的家人有朝一日,也被如此輕賤。”

申大人瞪著眼,臉上須發衝冠,惱怒訓斥:“四公主真是沒規矩,且不說我申家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出現你說的情況,就說你眼下在這院子裡,難道,聽從晉國的話,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嗎?”

還不等薑頌寧回話,門外就傳來一聲儒雅溫冷的薄笑。

“申大人,借著大晉的名義,強迫她人滿足自己的愛好,皇上可知道這件事?”

申大人回頭,竟見沈遊來了,他頓時慌張拱手:“沈大人。”

薑頌寧立刻站起身,半個身子都探出欄杆去,瞧著那洞門裡,邁靴踏來的熟悉身影。

果真是沈遊。

他一襲藏青色衣袍,外罩裹銀大氅,翎毛將他一張俊白儒雅的麵孔,襯托出更加斯文的和煦,但眉宇間噙著的似笑非笑,分明是冷的。

這天陰沉,卻因為他的出現,點亮了薑頌寧眼中的光芒,她展顏莞爾:“沈大人!”

那廂,申言官對沈遊慌張解釋。

“沈大人彆誤會,下官方才一番恫嚇,不過是怕這北梁公主有異心,畢竟,她非我族類,還不知有什麼目的,沈大人可不能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就對她心慈手軟啊。”

沈遊負手,氣勢頗為凜然淡漠:“皇上如今已經準備發兵,前往邊疆,助北梁與長琉一戰,大晉與北梁的關係,已是盟友,皇上之前更是有言,要妥帖善待四公主,而申大人此舉,卻與皇上的決定背道而馳。”

申言官神情惶恐:“下官豈敢!”

沈遊微微昂起冷白的下頜:“你不敢?可本官以為申大人膽子大得很,是你跟彆人到處宣揚,皇後娘娘酷愛聽曲,以皇後的名義,強迫四公主彈琴給你聽?”

這下,申言官徹底嚇得跪了下來,雙手告饒:“沈大人!下官那番言辭,當時隻是權宜之計,不過是看這北梁來的公主,性子太傲,恐她有異心,故而想法磋磨曆練,但下官絕無冒犯皇後娘娘的意思。”

借他幾個膽也不敢啊!

沈遊垂下眼睫:“我也不願將事情宣揚,鬨的申大人你臉上不好看,但既有今日之教訓,下次萬萬不可如此。”

“是,您說的極是。”

“你退下吧,今日的典簿,交由我來寫。”

沈遊沒有過多為難,申大人如蒙大赦,馬上雙手遞交典簿冊子,隨後躬身快步告退離去。

薑頌寧提裙,腳步飛快地走到一樓,可她不能隨便離開閣樓,隻能扶著門框的位置,看著蕭瑟寒風中立著的那一抹清雋身影。

“沈大人……好久不見了,近來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