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呢?”
他又轉頭看向曹永年等人:“你們覺得這城堅固嗎?如此銅牆鐵壁的地方,駐兵並不少,為何你等鬨事之人就能從樊城過河來到襄城?還能進了城門,並如入無人之境地來到這裡?守門的人呢?巡檢司的人呢?”
要知道,這裡可是安撫使司,可以說是全城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也不為過,竟就讓他們這般闖進來了!
他們就不覺得奇怪嗎?心中就沒有過疑惑嗎?
“哈哈哈哈……”
不知是誰笑出了聲。
眾人瞧去,才發現不遠處楊變正站在那,雙手環%e8%83%b8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楊變上下打量了蕭杞一番,道:“你小子在你姐不辭辛苦地教導下,總算學聰明點了。”
方才蕭杞那股視所有人為無物的氣場,突然就沒了。
但他還在勉力堅持,僵著臉又說一句:“瞧瞧,明明戲台子都是彆人搭好的,就等著看戲,偏偏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演戲,你們要當傻子可以,但千萬彆來找我,我要去讀書了。”
說完,人就匆匆跑了。
是的,跑了。
如此不莊重的行舉!
楊變卻還在笑。
笑完,他一挑濃眉,下巴往門處揚了揚。
“怎麼?還不想走?還等著老子送你們?”
第95章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麵。
他們來之前設想過許多場景, 但唯獨沒有這一出。
尤其蕭杞那一番話,可謂徹徹底底擊碎了一些人的妄念,他們再是想擁護七皇子又如何?人家正主都不想理會他們。
“楊變你勿要囂張, 你和魏國公主倒行逆施,謀朝篡位, 你們就不怕天打五雷轟,遭世人唾棄?”有人不甘罵道。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 以及甲片相互摩攃聲, 卻是一隊甲胄分明的兵卒列隊跑了進來。
他們手裡握著兵器,一上來就把所有人都圍住了。
“你們這是想做甚?難道還想對我等動手?”
劉儉從裡麵走了出來。
他緩步走到這位顫顫巍巍的老者麵前, 拿下他指著人的手, 並拍了拍:“夏諫議啊, 你老為朝廷辛苦了一輩子, 如今朝廷沒了, 也合該回家頤養天年, 而不是在此妄動怒氣。”
“你——劉都知!?”
劉儉點點頭, 含笑道:“正是我。”
一見劉儉,頓時有人衝上前來, 對劉儉述說這一攤子事, 言語中充滿了對楊變元貞二人的斥責。
也是這一出實在讓許多人都崩不住了, 根本沒去想劉儉為何會出現在這,他又是從何處來的。
就如方才蕭杞所言,他們來的時候難道就不質疑, 自己這群人為何能如此順利進城, 又是為何能進了這安撫使司衙門?
難道蕭元貞是傻的?
她既然能主導一地的所有事物, 難道就沒有自己的耳目, 難道就不防備他們這些可能搗亂的舊臣?
自然質疑過,可一來有眾人裹挾之因,二來也是他們都清楚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也因此,明明心中有質疑,也依舊要在來此唱這出‘大戲’。
一如此時對劉儉述說的這些人。
他們未必不知劉儉出現得蹊蹺,可這也是他們僅存的機會了。
劉儉麵帶一貫淡笑,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述說。
這一幕讓有些人心裡越來越涼。
“各位可說完了?既然諸位說完了,劉某不才,也說兩句?”
劉儉環視眾人,道:“我這內侍監都知,因聖上垂憐,又兼了入內內侍省都都知一位。可不管是都知,還是都都知,說白了就是侍候聖上的奴婢。所幸跟隨聖上多年,聖上對老奴還是有些憐憫的,當日國將大傾,聖上為了保全內城中大多數人以及外城那些百姓,隻能開城門迎北戎人進城,又憐我跟他多年,不忍我丟了性命,遂命我自去逃生。”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了停,讓這些人去消化這些話。
“臨行前,聖上特意囑咐我來找魏國公主和楊將軍,並給我了一封%e4%ba%b2筆手諭,諸位可好奇其中寫的什麼?”
自然有人好奇裡麵寫的什麼,但曹永年等人卻並不好奇,因為劉儉這一番話已經很能說明態度了。
可他們好不好奇又有何用?
就如之前錢婉儀和淑惠那一番唱念做打,她們難道不知這是明擺著演戲?不管元貞什麼態度,總要當著眾人麵把開場戲唱足了,之後的戲才能演下去。
此番亦然。
劉儉捋了捋衣袖,又正了正衣冠,就如他以往傳聖諭和聖旨時那般,從袖中掏出一張卷成一卷的紙張。
“朕以涼德,纘承大統,即位以來,無所作為,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朕意與天下維新,奈何祖宗之舊,不期倚任非人,遂致韃猖寇起……
“……以全盛之天下,文之多人,無奈誇詐得人,黨同伐異,烏煙瘴氣,實功罕覯……”①
與其說這是一封手諭,不如說是一份罪己詔。
期間宣仁帝曆數自己的錯誤,以及自己倚任非人,導致倚重任用的官員都是誇誇其談之輩,他們黨同伐異,把朝廷弄得烏煙瘴氣,卻一點實功未見。
又曆數北戎之亂,以及檢討不該遵循朝廷舊製,導致文官氣焰囂張,武官畏戰懼戰,以至於大好河山,半數葬於他之手,實在無顏再見祖宗。
“時以王朝將傾,朕無力回天,朕為民父,當勉力護之,隻望虜寇,勿傷百姓……”
“……元貞吾女,自幼聰慧,仰體朕心,曾為內尚。楊變吾婿,戰功赫赫,屢挫韃虜。朕觀二人,或能救萬民於水火,倘若不能,刀山火獄皆注吾身,望萬民安泰。”
念畢,場上已是一片鴉雀無聲。
這封罪己詔中,除了宣仁帝檢討自身錯誤,就是罵那些官員,唯二是正麵言辭的,便是元貞和楊變兩人。
手諭裡雖沒有明說未來江山的囑托,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曹永年僵著一張臉,出聲打破寂靜。
“劉都知,不,誠如都知所言,如今已經沒有都知都都知了。既如此,當不能僅聽你一己之言,不知這封手諭可能與我等看看?”
劉儉一笑,兩步上前,將手諭遞出。
曹永年接過來,細細查看。
可怎麼看,都看不出其中有任何差錯,這確實是宣仁帝筆跡,且上麵用了他發手諭時一貫用的私印。
有人急著想看,將手諭奪了過來。
就這麼你傳我我傳你,幾乎所有人都看過了。
所有人都不出聲了,也是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武鄉侯突然走出來道:“既然有聖上手諭,為何不早說,害得我等平白猜疑,還鬨得這麼一場笑話!聖上既說了公主將軍有救萬民之可能,那以後我老周就跟隨公主將軍了,隻望若有一日,能救回我那可憐的女兒和外孫女,也算全了我一份心。”
元貞含笑看著對方。
武鄉侯無利不起早,世人皆知。可他能這麼混著,一直無往不利,未嘗沒有他的自己的本事。
瞧瞧這見風轉舵的本事!
可當下,既有人第一個跳出來為她站台,她自然要給對方幾分顏麵。
“武鄉侯此言差矣,即便你不追隨我與將軍,等未來有一日我們有了能力反擊北戎,也會記著救回那些身陷囹圄的人。”
“那如此便好。”武鄉侯當即一拱手道:“都知道我老周性格莽撞,還望公主見諒方才不恭之舉。”
武鄉侯這一番作為,可把站在他身後的眾人氣得不輕。
有人氣他恬不知恥,有人氣他突然跳反,也有人暗恨此人%e9%b8%a1賊,竟讓他拔了個頭籌。
要知道,曆來很多事情都是頭一個站出來,得到的好處才最大,沒想到竟就被此獠搶了個先。≡思≡兔≡網≡
不過有人率先站出來,對於那些不求好處最大,隻求有個台階下的人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紛紛有人站出來,附和了武鄉侯之言。
一時之間,可謂熱鬨紛紛。
相對比那些給了台階都因之前做得太過,沒辦法下台的幾人來說,例如曹永年,此情此景真可謂是剖心剜腑。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紫,卻也知道悔之晚矣,隻覺得%e8%83%b8腹一疼,一股熱流從口中噴出,人已是人事不省。
“曹同知吐血了!”
“怎麼就厥過去了!”
“如今既然有了依附,就該大家聯合起來,齊聚力量共同對抗北戎。這曹同知啊,就是想不開……”
你一句我一句,都是扼腕歎息。
哪裡還能見到之前的同仇敵愾?
即便有那依舊礙於臉麵不願出言之人,此時也顧不得曹永年了,而是都在想自己的後路。
這副人情冷暖,以及這一番變局之快,都讓一旁的淑惠瞠目結%e8%88%8c,同時她又覺得心裡爽快。
自打上京城破,父皇母妃兄弟都遭了難,陳家也倒了,她在曹家就受得不是氣。尤其這位公公,心機之深沉手腕之狠,唆使著婆婆丈夫各種手段拿捏自己,動輒侮辱恐嚇,他也有今天!
同時,她心裡也很茫然,以後她該怎麼辦?
.
另一邊,廣平侯家。
待來人走後,方邴走出來道:“爹,難道我們真不去?要知道那曹永年不光召集了早先在京東淮南那幾地的人,之前附庸咱家的人也去了不少,連安遠侯都去了。”
廣平侯看了兒子一眼。
“去做什麼?去當醜角?”
“可——”方邴頓了頓,道,“可那曹永年不是有殺手鐧,手裡不光握著淑惠公主,還有那七皇子之母,我恐怕他們成的可能性極大。”
廣平侯端起茶盞,緩緩啜了一口。
“你記住,不管成與不成,都與我們無關。我方家立世,非功名,非功勳,若非你姑母爭氣,生了個好兒子,聖上也念著舊情,咱家早就敗落了。既榮辱寄於聖上一身,你說以後當家的是我外甥女好,還是那些文官好?”
之前,劉儉悄悄來過一趟方家,等走後廣平侯才知曉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不怨自己不夠清明,隻怨自己差點被安遠侯那些人裹挾。
方家跟那起子人們能一樣?
既然不一樣,為何要攪合進這攤子事裡?
動與不動,都不影響方家地位。
隻要還有這層關係,隻要那蕭元貞還認%e4%ba%b2爹,缺了誰的,也不會缺了方家的。
與之相反,若七皇子上位,他一黃口小兒能乾什麼事,若是讓那些文官掌權,以前他們就不吝打壓方家,視他們為昊國蠹蟲,恨不得生啖方家的肉,以後方家能落好?
他真是糊塗啊,差點行差踏錯。
而劉儉的到來,也讓他看出背後深意,以及元貞的態度,更多了一層保障,他就更不會動了。
“你隻需知曉,劉儉還在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