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大夫看的那種隱疾,於是便偷偷買了走街串巷遊方郎中和藥婆賣的小藥包。
這種藥吧,吃也吃不死人,說有效吧,也見仁見智。
不光如此,她還穿插著給人說媒,也能幫著接生,偶爾還能充當下牙婆。反正什麼掙錢做什麼,大致屬於三姑六婆類。
這樣的人,可想而知嘴皮子是何等厲害。
因此來到襄州後,旁人為找一個住處要挖空心思,偏偏她就能很輕易找到價廉的住處,且還能很快打聽到懷寧的下落。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本事。
不光如此,她還跟左鄰右舍都混熟了,附近哪家的是非八卦她都知道。
"那種窩襄貨都能做官,我兒怎麼可能做不了,定是她們故意抹去了你的名!你放心,這次我不光要讓蕭懷寧老老實實求著咱家回來,我還要把該屬於你的官身掙回來!"
放完狠話,陸老婆子又放軟語氣對兒子道:“兒啊,不是你娘不要臉。娘這前半輩子遇人不淑,潑著臉皮不要,辛辛苦苦把你和你妹妹拉扯長大,你也爭氣,還考中進士,還當了官做了駙馬,娘也跟著你享了幾天福。"
“可誰知這賊老天不長眼,讓我們什麼都沒了,還讓你妹妹遭了那樣的大罪。"
"這都是誰害的就是她蕭懷寧,她必是早就知道要出事,所以我們一攆她,她就走了。到最後,她和蕭慶陽那潑婦好生生的,倒是我豔兒吃了大苦。幸虧你妹夫也不嫌棄她,日子還能過下去。"
"如今一大家子都沒有營生,你的官還被那幾個惡婦抹掉了,娘若不為你出頭,以後咱們的日子可怎麼過 以後吃什麼喝什麼,難道還要讓你去那私塾,去給人當塾師你可甘心"
他自然不甘心!
他苦讀詩書十數年,說是懸梁刺股也不為過,每日五更起,三更才睡,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出人頭地。
從小到大,因為他沒爹,因為他爹跟人私通跑了,他受儘嘲笑。娘為了養活他和妹妹,供他讀書,又做的是那般讓人詬病的行當。
陸鳴以前不叫陸鳴,叫陸藥婆家的小崽子,後來叫陸藥婆家那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窮書生。
都說他娘乾儘黑良心的勾當,就是為了供他,也肯定供不出來,因為老天必長眼,怎會讓這種人家的兒子高中。
他就是拚著這股勁兒後來高中的,就想讓那些人看看,老天是長眼的,他苦了這麼多年,該讓他甜一回了。
現在讓他回到從前,回到之前生活的那座南方小城裡,還受那些人奚落和嘲笑
他又怎麼會甘心!
"所以這一遭,咱們必然要爭!"
陸老婆子說得意味深長。
“你是男人你要臉,你不是還有娘我一愚昧無知的鄉下婦人,哪裡懂得什麼叫臉你娘不要臉,他們要臉啊,就跟以前娘對你說的,那些大官皇帝公主他們都要臉,不是要臉,那蕭懷寧能被娘拿捏住"
“她敢跟你鬨嗎她一個婦人不守婦道,彆說皇帝丟不起臉,那些大官們也丟不起臉。女子當恪守婦道,三從四德可是他們定出來的。瞧瞧若非這次朝廷出了事,那蕭懷寧還不是被咱家拿捏得死死的。"
“你也彆心疼她,這都是她都是她皇帝爹,還有那些大官欠咱們的!當年你爹卷著家中財物跟人跑了,娘卻不能改嫁,那些當官的說什麼‘夫亡六年,或外出六年不通問,方可改嫁’。”
“就這六年,娘耗費了最好的時光,改不改嫁娘對男人都死心了,也不想嫁人。可這世道一個婦人哪裡養得活兩個孩子,你外家又不管咱娘仨,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隻能走街串巷做那醃臢行當養你們,受了多少苦……"
陸鳴低聲道:“娘,我沒有怪你。"
陸老婆子也老淚橫流,分外感歎。
"娘知道你孝順,沒有怪娘,為了做這駙馬,你受了多少委屈,就因咱家不如人,那蕭懷寧壞了身子,你也不敢納妾,以至於至今無後。看看那幾個駙馬家,哪個不是嬌妻美妾日子過得暢快,獨咱家出身低了,要讓你受這等委屈。"
"我兒你等著,等這次事罷了,娘就給你納兩個美妾回來,到時候生幾個兒子,咱也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去。"
說到這裡,由於走到了大街上,來來往往都是行人,母子二人不再說話了。
一路回到陸家租住房子所在的巷子,竟有不少人都認識陸老婆子,都在與她打招呼。
“咱陸夫人帶著駙馬兒子回了這是去乾什麼了找公主兒媳婦去了"
來人笑%e5%90%9f%e5%90%9f的,話音可一點都不帶陰陽,但這番話本身就是陰陽。
陸老婆子也不見惱,笑眯眯道:“瞧瞧你這說的,不能因為你那兒是個棒槌,老婆也跟人賣貨郎私奔了,就嫉妒我兒能尚公主啊。行了行了,誰有那功夫跟你閒扯,我去乾什麼還要跟你說。"
這一番翻臉如翻書,可把對方氣的。
可再想找陸老婆子吵,人家已經進了家門,又把門關上了。
"我呸,誰知道你那兒子當初是靠什麼把公主騙到手的,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說不定是編的給自己壯麵子呢而且現在朝廷都沒了,哪還有什麼公主”這老婦罵道。
"行了行了,劉婆子你跟人爭什麼,人家說得也沒錯啊,誰叫你家山子沒本事,老婆跟人跑了也不敢去嶽丈家鬨,還指著那婦人再回來跟他過日子"
附近幾家的婦人都跑出來看熱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可把劉婆子擠兌得不輕。
市井中就是這樣,房子小,離得也近,街坊鄰裡誰不知道誰家那點破事。
吵嘴都是常態,她們也不認為這是吵嘴,隻是拌嘴。轉頭哪個菜市有便宜的菜賣了,雙方又會%e4%ba%b2%e4%ba%b2熱熱一起去買菜。
不了解這種生態的人,是很難理解這種情況的。
陸老婆子轉頭把門關上,可這門並不能關住外麵那些嘈雜的人聲。
二人進了堂屋。
陸鳴妹妹陸豔家的幾個小孩,紛紛往屋裡鑽去。
西間那邊的門緊緊閉著,也不知裡頭的人在做甚。
陸老婆子喝了一口涼茶,緩了緩氣,方又道:“兒啊,那廣平侯家的說得對,這皇%e4%ba%b2國戚們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朝廷沒了,大家沒了著落,那楊變和魏國公主既然管著這偌大一片地方,就該管著大家吃喝住用。"
“所以這回咱們一定要逼著蕭懷寧那賤婦回來,隻有她回來了,咱們才能沾上皇%e4%ba%b2的邊。”
“咱們開了這一道口子,隻要那位魏國公主敢出手管,自然有人出手製她,等到那時候她礙於顏麵,管了一家的事,她就得管所有人,到時候咱就算過不上以前的日子,也不會比彆人差。"
陸鳴低聲道:“娘,我知道了。"
“所以說,此事跟廣平侯家有關"
一天後,元貞得到蔣林送來的消息。
蔣林道:“廣平侯家素來注重麵子,怎可能去跟這種破落戶搭邊,哪怕是現在落魄了。是安遠侯家為了邀功,不知怎麼尋摸上陸家母子,又給他們出主意讓陸家那老潑婦把懷寧公主給告了。”
安遠侯家且不提,就是個沒落的勳貴家,但架不住這一家子會鑽營,平素裡就和廣平侯家走得近。
而這廣平侯家,是老牌子的勳貴,早先也沒落了,後來因為出了個王妃的女兒,而王妃的女兒又生了個郡王。
後來先帝無子,又擇了身為侄兒的樂平郡王繼承了大統。
是的,說的就是宣仁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由於宣仁帝是承嗣得來的皇位,也就是過繼給了無子的先帝,如此一來侄兒就變成了嗣子,所以從禮法上來說,已經不能算是他原有爹娘成王及成王妃的兒子了。
從禮法上不能,但從本心來說,宣仁帝還是認外祖家的。
隻是不能在明麵上表現出來,所以表麵上廣平侯家還是侯爵位,實則私下裡得到的實惠可不止一星半點。
哪怕那些文官們一直盯著,可每次宣仁帝都卡著他們會發作的界限,倒也沒人就為了這點小事,非得跟皇帝辨個輸贏。
如今的廣平侯是宣仁帝的表兄,之前老廣平侯也就是宣仁帝的舅舅是在世的,哪知北戎打進內城,把本就臥病的老侯爺給刺激得一命嗚呼。
廣平侯家來襄州,元貞是知道的,隻是對方因為守孝一直很低調。包括那些雜七雜八跟皇%e4%ba%b2沾點關係的勳貴家官員家,她也都知曉。
這些人會私下聚在一起想給她找事,她並不意外。
"貞兒,這事可怎麼辦若這些人真聯合在一起,怕是--"
蔣林很擔憂。
此事難就難在,若真去攀扯關係,都能攀扯上一些%e4%ba%b2戚關係,還都是元貞的長輩。那些攀不上長輩關係的,暫時也不敢冒出來,都在下麵藏著。
可若這件事一個處理不當,下麵的人都借著由頭冒出來,等到那時候,才叫一團亂麻。
元貞卻很平靜:“二舅,這才哪兒到哪兒,我早就設想過這種局麵,絕不僅僅隻眼下是這等小場麵。你說內城那麼多人家,或出身世家大族,或簪纓傳世,有些人家的族譜,甚至被皇家玉牒還厚。"
“他們人呢 怎麼來襄州的隻這些小魚小蝦等了這麼久,也就冒出頭一個廣平侯家算得上是一條魚,還隻是一條小魚。"
離了宣仁帝,廣平侯家毫無底蘊可言,確實隻能算是一條小魚,難纏的也不過是宣仁帝的那層關係罷了。
“即便當初北戎把內城犁了一遍,把有皇家血脈的乃至那些重要的高官大臣都擄了走,但漏網之魚遠比我們想象中更多。”
元貞徐徐道:“所謂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權家蔣家都想辦法保全己身,旁人未必不能,說不定人家早就準備好退路了,當初蔣尚能買通禁軍,被禁軍夾帶著送到外城,旁人未必不能。"
蔣林有些不敢置信:“當初蔣尚出城是因為會武,又帶了權家的兩個家將同行。那些個勳貴大臣家,個個手無縛%e9%b8%a1之力,他們敢在那時候出內城"
要知道當時常人的思路是內城遠比外城要安全,而且朝廷正在和北戎議和,一旦議和事成,他們就不用再困守內城了。
如此一來,傻子也不會跑到亂得不成樣子的外城,命都不要了嗎
“可若是他們早就看出朝廷議和無望,內城遲早完蛋,與其到時候被北戎甕中捉鱉,還不如混到外城,賭那一線生機呢"
蔣林因這說法,震驚得靠進椅背裡。
這說法看似驚人,但未嘗不是沒有道理,相反細細去想,很有道理。
"我們何時何地都不要小瞧旁人的智慧,我素來覺得為何有人生來就是權貴,能坐上高官的位置確實不抹除這是投胎好的關係,有人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但更多靠著自己本事爬上來的,又或是就靠著一代代人才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