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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約而同,楊變也把目光放在了河道上。

城牆上有北戎重兵把守,但水下沒有,唯一要考慮的是,這麼冷的天,河水太冷,人是否能承受得住?

還有若通過水下潛進城中,誰又知道另一頭會從哪兒出來?若是走錯了,亦或者好不容易從水裡出來,卻鑽到有北戎兵重兵把守的地方,那可真就成了羊入虎口。

不行,不行。

楊變連連搖頭,可這個念頭一起就按不下去了,一旦來到上京城附近,他有意無意總在觀察幾處河道的地形。

最終根據他的多番觀察和琢磨後,覺得若真是要從水下入城,東水門是最合適的。

西北屬水少之地,楊變並不擅水性。

隻能說掉進水裡淹不死,但由於體力驚人,他鳧水的時間比普通人長。

因他實在不死心,就讓賀虎問下麵可有人擅長冰下鳧水,問來問去一個也沒有。

畢竟誰閒的沒事大冬天不在家中暖和,反而去冰下鳧水的?

倒是田家祖籍是福州的,家中有個老仆年輕時當過采珠人。

這老仆被找了來,楊變將自己的想法跟對方大致說了說。

對方雖沒有冰下鳧水的經曆,但采珠人那可是在海中討生活,每次下海采珠,都是跟老天爺討命。

不光要十分擅長水性,還得是其中佼佼者,還得有長時間閉氣之法,若在海中碰見大魚,還得與對方搏鬥。

這老仆如今已經很老了,正是之前老管事說的將死之人之一。

他告訴楊變在水中潛水的要點,並告訴他該如何加長閉氣時間,以及如何在水中辨彆方向,和若是水溫低的話,如何在出水後不至於人體適應不了的辦法。

至於再多的,他就幫不了了,畢竟他也沒有在冰下鳧水過。

賀虎勸楊變不要嘗試。

這法子打從他一聽說,就覺得根本行不通,可楊變這個人就是犟,隻要他決定的事,彆人越是覺得行不通,他越要去嘗試。

第一次嘗試,他沒選擇挨在上京城的河道,而是離上京有段距離的河麵上。

本可用燒火來解決破冰,他偏偏沒用,而是僅憑一己之力,用斧子硬是砸出了一個冰洞。

彆看水麵結冰,其實水下的溫度並不是很低,相反與寒風凜冽的冰麵上相比,水裡反倒暖和些。

可就如那老仆所言,關鍵是人下水又出來後的溫差。

這個問題,那老仆給了個解決辦法,用動物皮毛做水靠。毛在裡,不進水的皮在外,就如同羊皮靴子那樣。

用那老仆的說法,他們采珠人用的水靠是用一種大魚皮做的,不光光滑且保暖,不像動物皮毛做的,也就隻能短時間在水下用用。

因為田家下人多,水靠一晚上就趕出來了。

第二天楊變就下水試了試。

閉氣倒是沒問題,不適應的是水下環境和水溫。

他這個人犟,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經過兩天反複不停地試驗,他終於能如預計那樣,在水下辨彆方向,並能閉氣堅持大約兩百米的距離,同時還能從水下破冰而出。

見此,楊變決定要去試一場。

擇了個下午,他提前一天命人在東水門外的河道上,打了幾個窟窿。

這些窟窿即使凍一夜,也不會結太厚的冰層,方便他見勢不對隨便尋個洞就能出來。

之所以會選擇東水門,是因這地方的河道有個彎角,處在這個彎處,遠處城牆上方看不見這裡的情形。

賀虎很不安,他真怕老大在他手裡出了什麼事,到時候回去他怎麼跟公主跟張猛和一幫兄弟交代?

可老大實在倔強,眼見勸不住,賀虎隻能如喪考批道:“老大,若是實在不能行,你就速速回轉,千萬不要逞強,你就算不想彆的,總要想著公主和家裡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郎君。”

此時楊變已經穿上水靠,是一件從頭包到腳、極為貼身、整體呈灰白色的緊身衣,頭上還有個奇形怪狀的帽子,務必尋求最大麵積護住他身體各處,而又不影響敏捷。

聞言,他笑著拍了賀虎一巴掌:“放心,當我是傻子不成?”

說著,人就順著冰窟窿下去了,驚得幾人皆是一驚,差點沒叫出聲。

下水後,楊變並沒有往河中央去,而是就貼著河邊不遠一路往前遊,這樣可以方便他辨認方向。

水下並不昏暗,甚至可以說是明亮的。

楊變遊出一段距離,突然拔出腰間的斧子,並腳下一蹬,借著衝力砸向冰麵。

因為他用的巧勁兒,肉眼可見冰麵碎了一小塊。

他將斧頭插回腰間,伸手去推碎冰,將頭探了出去。

定睛一看,果然他方向沒錯,前方就是城牆。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裡,繼續往前遊。

就這樣,他遊出一段距離,便從水下往外砸個洞出來。

若是累了,就扒在冰麵上休息一會兒,由於帽子顏色,再加上城牆上距離冰麵的距離實在太遠,又是天寒地凍的,誰沒事去研究下麵的冰麵,因此竟就讓他這麼一路砸一路遊地靠近了城牆。

楊變隻想大笑。

之前他考慮要躲過城牆上的視線,於是假設出了近三百米的距離,因為這個距離太長,他千方百計想辦法克服,覺得很困難。

殊不知從冰麵上砸洞,需要考慮上麵的視線,可從水下往上砸洞,根本不用考慮這些。

其實也就是他這個巨力怪,若是換做其他人,冰下鳧水已經夠艱難了,還要借力去砸洞,怎麼砸?

沒幾下就沒力氣了,更不用說還要遊這麼遠。

而楊變不知道的是,另一邊蔣尚等人也下水了,由於他們裝備齊全,還有老手帶路,根本沒他這麼艱難。

可恰恰因為不艱難,他們設想也不夠充分,其實也是城裡人太多,人多眼雜,他們借由一群人在冰上捕魚,才能悄悄下水,根本沒有太多的機會去適應水下環境和水溫。

一路順利地遊到能看到河閘的距離,幾人大喜過望,正要迅速往那邊遊,蔣尚卻發覺身邊的樓山似乎有些不對,好像%e8%85%bf抽筋了。

他連忙一把將人拽住,見對方麵露痛苦之色,嘴邊已經開始冒出細碎的泡泡,忙扯過腰間的羊皮袋子,把上麵的銅管塞進對方嘴裡。

見樓山有所緩和,他扯了扯身上連著的繩子,詢問前麵帶路的兩個河工怎麼辦?

河工做了個手勢,示意繼續往前遊。

因為這裡距離河閘沒多遠了,與其轉頭回去,不如一鼓作氣衝出去,砸開冰麵,就能緩和狀況。

蔣尚想了想也是,和轉頭回來的河工,兩人拉著樓山往前遊。

經過河閘時,由於河工知曉破洞的位置,幾人很輕易就出來了,卻未曾想突然前方竄過來一個灰白色的東西。

幾人猝不及防下受驚,下意識張開了嘴,一直憋著的那股氣頓時泄了。

一時之間,隻覺得肺腔幾欲炸裂,急需要換氣,連忙扯下腰間係著的羊皮袋子,摘下堵口,並將銅管塞進嘴裡。

可蔣尚方才把自己的羊皮袋子給了樓山用,而樓山此時根本沒能力去解自己腰間的羊皮袋子。

蔣尚心中暗自叫著要遭,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死在這了,突然一股大力拽著他往前竄去。

直到頭伸出水麵,蔣尚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幾口,這才發現這裡是什麼地方。

竟是外城牆的水門下,幾乎貼著城牆根兒,他們頭頂上方就是城牆。

而這裡的冰麵,竟不知被誰砸了個洞。

不大的冰窟窿,鑽出了五個頭顱,蔣尚這才有功夫去看救他的人。

“妹夫!”

聽到這句妹夫,楊變臉色頓時一臭。

蔣旻也就罷,到底長自己兩歲,可這個蔣家二郎,明明還比自己小幾歲,關鍵對方還臉嫩,每次聽到這句妹夫,楊變就應得心不甘情不願。

“你們怎麼想到從水裡出來?”

“你不也是?”

這時,鄭武也認出楊變了,驚喜道:“將軍。”

楊變說:“行了,先不說這些,你們那頭可有上岸之地?可方便說話?算了,我先帶你們出去再說。”

他自然認出了樓山,也看出他情況有些不對。

就這樣,眾人借著楊變之前砸出的冰洞,一路遊一路輕鬆換氣地遊到楊變出發點。

而這裡,賀虎早已急得是團團亂轉。

一見有人從冰洞冒出頭,也不管是誰,就把人往外拖,並往帳篷裡送。●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帳篷裡早就生了炭火,火上煮了薑湯和熱水。

不過賀虎並沒有當即就給他們喝,而是要讓人坐在火前,慢慢地暖上一會兒,再徐徐喝下一碗薑湯。

“你們怎麼不在內城,跑出來了?

蔣尚苦笑一聲:“說來話長……

雙方彼此把境況交流了下,楊變聽說權家蔣家都安穩,心裡倒也鬆了口氣。

聽說京兆府竟然把城裡的馬和軍器監裡的兵器,都拿去送給了北戎,楊變當即罵了一聲。

要知道,他成天在外麵尋摸,除了想找機會報複北戎外,最想要的其實就是軍器監的兵器鎧甲和火器。

因光化軍不受重視,軍械軍備早已老化,鎧甲兵器也都是舊式,還嚴重不足。

打仗打得是什麼?

除了人,就是兵器鎧甲和馬。

如今倒好,朝廷竟然自己往外送!

“送就送,咱們給他搶回來。

賀虎恨恨道。

搶必然是要搶的,不過眼下重要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楊變想進城裡去看看。另外這地方到底在人眼皮子底下,說不定哪會兒就撞上北戎兵,也不能久留。

楊變跟賀虎說,讓他兩刻鐘後就帶著人撤,等明日此時再過來,到時候他會出城來,讓他們等著接應。

言罷,幾人留下樓山給賀虎照顧,再度下水。

因為有楊變提前砸開的冰洞,根本不用擔心換氣之事,就這麼一路無驚無險進了城。

而城裡這邊,留在原地的詹成義心急如焚,表麵上還要同孫河工他們佯裝在冰麵上捕魚。

終於,冰洞下冒出一個人頭。

幾人手腳並用,將人拖了上來。

由於條件有限,他們根本沒有帳篷和取暖物什,隻有個平板車和帶來的熱薑湯。

借由眾人圍著,迅速把水套%e8%84%b1下,再趕緊穿上棉衣。幸虧來時多帶了兩件棉衣,不然楊變可沒衣裳穿。

回到詹家後,眾人吃了頓暖和的湯飯。

由於甜水巷附近的住戶都聯合到了一起,每家都抽出男丁巡邏,並備了銅鑼等物,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幾天倒也沒見再有‘盜匪’前來搶奪財物和糧食。

楊變睡了一覺,緩和了下精神。

睡到晚上,他起來了。

吃了些飯後,他離開了詹家,打算去北戎軍營裡轉一轉。

第82章

82

夜裡的外城,黑暗又充滿了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