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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蔣尚一愣。

“既然能混出去,光一個人有什麼用,應該多尋幾個好手,跟你一同混出去。既能幫到你,也能打聽打聽外城的情形,說不定還能城外送消息。走,我們再去權家,也隻有權家能找幾個放心且武藝不差的人。”.

元貞把康承安和馬賀都請了來。

“你們對京西北路的那幾位主官可熟識?”

聞弦知雅意,二人對視了一眼。

“公主這是——”

這幾日安撫使司的動靜,可瞞不住同城的轉運使司和常平司。楊變帶著人去了上京,如今卻回來了一些人,還送了十幾車東西。

二人哪知道,他們看到的隻是一部分,其實大頭都在穀山光化軍駐地,也實在是都運來了,一時半會兒沒地方能放,所以撿著緊要的運了來。

元貞也沒想瞞著二人,將楊變傳給她的消息說了說。

聽說上京外城已破,二人俱是一驚。可當聽到北戎大軍並未深入城中,而是紮營在城牆下,如今正在跟朝廷和談,二人又放鬆了不少。

元貞瞧著二人神色,不動聲色道:“你們說豺狼來了,卻守著羊圈不進去通通吃光,而是每天隻吃一隻羊,到底是為了什麼?”

“自然是圖謀後續,它一隻狼一天能吃多少,這麼多羊一時半會也吃不了,不如養著,慢慢吃。”

康承安和馬賀懂了,明白元貞在說什麼。

而他們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恰恰點中要害,北戎一時半會兒吞不下上京這座大城,乃至整個昊國。

他們不打進內城,是真不想打嗎?

不過是北戎騎兵不擅巷戰,擔心增添不必要的傷亡,不如把羊圈大門關起來,養著慢慢吃,說不定羊圈裡的羊害怕自己被吃了,就主動把彆的羊送給它吃。

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吃到鮮美可口的羊肉,還能不斷削弱羊群的力量。等哪天羊圈裡的羊逐漸減少到即使他們奮起,也無法傷害到狼時,就是所有羊都被吃掉的境地。

“上京城裡的人實在太多,北戎人又隻圍不殺,百姓恐懼,必然要往內城尋求庇護。朝廷光守住內城也沒用,沒有糧食補給,總有一天會自己打開城門,讓北戎人進去。”

所以——

“所以朝廷肯定急於和談,是時北戎一定會獅子大開口,而朝廷為了滿足北戎的貪欲,必然是要什麼給什麼。”

就如同前世她被送出去一樣,那時她不懂,為何北戎都沒打進城來,父皇和那些朝臣就懼怕如斯,現在明白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北戎人倒是玩得極好。

“而各路禁軍,或是沒收到消息,或是即使得知上京困局,卻懼於沒有調令兵符,不敢妄動。或者根本就是老弱殘兵,去了也是送死,乾脆裝作不知道……”

聽著元貞的分析,康馬二人俱是汗如雨下。

這位公主根本不像個女子,倒不是說長相,而是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其遠矚高瞻,運籌帷幄,遠超一般男子。

甚至恍惚讓人以為是麵對的是曆經數朝的老臣,偏偏又沒有那些老油條們的油滑,而是言辭鋒利,一針見血,且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那公主是打算——”

“將軍如今在京郊,由於勢單力薄,隻能在城外劫掠北戎收集來的財物和糧食,我們和京兆府還隔著一個京西北路。北路轄下兩府五州,駐軍遠比南路更多,他們為何不動?可與上京有聯係?這些都是我們需要弄明白的。

“且後續將軍一定會繼續往襄州輸送物資,東西要途徑北路,總是要人過去打個招呼,免得有那不長眼的人給攔下了,平添事端。”

康馬二人又是一個對視。

對視之間,顯然有了主張。

康承安站起來道:“那就讓下官去跑一趟,下官與汝州的知州還算熟識,也能說得幾分話,不如先去探探那邊到底如何?”

“那就有勞轉運使了。”

元貞看向一旁站著的%e4%ba%b2兵阮詠。張猛離開後,就把阮詠暫時安排在元貞身邊,聽從她的吩咐。

“找幾個人陪康轉運使一同去,正是兵荒馬亂之際,務必要保護轉運使安穩。”

“是。”.

夜黑風高。

四周又冷又黑,隻有城門樓上亮著的火炬,照亮了周遭不大的範圍。

之前,內城門剛封閉那會兒,每晚城門樓和城牆上都是亮如白晝,生怕北戎人借著夜黑攻城。

就這麼燒了幾日,大概是燃料不夠了,又或是知道北戎不會打進來,這些火把火炬才被撤下,也就城門樓上會留下一些光亮。

下方的城門,藏在昏暗的陰影裡。

寒風呼嘯,幸虧這兩天沒下雪,倒也不會太冷。

趁著夜色,一群人悄悄進了安遠門內城門。

人很多,密密麻麻一大群。

有自己走的,更多的卻是被綁著堵了嘴放在平板車上,讓人拖著走。

帶路的禁軍沉默謹慎,腰間的佩刀已出鞘,哪怕這城門洞裡隻有兩支火把照亮,視線昏暗,也能看出冷厲的銀芒。

“都快點走,彆出聲。”

除了要出城的人們,還有許多禁軍。

待來到外城門時,禁軍們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抬下城門後的頂木,動作謹慎輕巧,顯然都是熟手,做過許多次了。

城門開啟時竟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隻有一股寒風順著那條門縫湧了進來,將所有人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

“趕緊走!”

“速速出去!”

禁軍們又是推又是搡,將一個個的人順著那條門縫推出去。

待第一撥人都出去後,則輪到那些非自願出城的平民。

他們也不給那些人鬆綁,兩人抬一人地往外扔,等人都扔完了,城門迅速合上,落下頂門木。

至於這些被綁著的人,自有一同出去的人幫忙解綁,這都是提前說好的了。

蔣尚幫著鬆綁了幾個人,也沒多留,就夥同與他一同出來兩人離開了。

三人隔著距離沒入黑暗之中,就如同那些急著想歸家的平民。

而城門外,則響起陣陣哭罵聲。

是那些被鬆綁了的平民。

他們哭嚎著,唾罵著,拍著緊閉的城門。

可沒人理會他們,朱紅色的城門冷硬像寒鐵一般。他們哭了一陣見沒什麼用,紛紛籠著袖子縮著脖子沒入黑暗的巷道之中。.

夜裡的外城並不平靜。

因為格外安靜,也就顯得突然響起的哭喊聲尖叫聲格外刺耳。

最近這些天裡,每天晚上都會鬨這麼幾場,被找上的人家隻能自認倒黴。

到了第二天,天亮了,無論戶主怎麼哭訴唾罵,又或是乾脆人都死乾淨了,大家也隻會唾罵北戎人不是東西。

實際上都知曉,北戎人要搶白天就搶了,何必等到天黑,是有人趁機作亂。

或是本性就惡,或是家中已經斷糧,他們針對的也不是普通平民,而是那些當官的有錢的。

現在百姓格外仇視那些當官的,若非他們無能昏庸,何至於讓北戎人打進上京,以至於所有人都淪為%e9%b8%a1狗豬羊,隻能任人宰割。

所以若是得知哪個官員家被搶被殺,百姓非但不罵,反而會叫好,說他們都是義士。

詹家位於望春門附近的甜水巷,這裡前後幾條街巷住的都是官員。說是官,其實都是些小官小吏,家中房子也不大,多是兩進院落。

詹家人丁單薄,除了詹成義和詹大娘子,下麵隻有一子一女。

長子詹文,是太學院的學生,現年二十有一,已娶妻,並誕有一子。女兒便是詹瑩瑩了,今年十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下人倒是不少,前前後後加起來十多個,隻可惜都是老弱病殘,唯二能算是壯勞力的,那日隨詹家母女去城外上香,偶遇北戎人,都被殺了。

打從聽見隔壁吳主事家中響起尖叫聲,詹家人就都起來了,卻不敢點燈了,摸著黑都聚到了正房。

一屋子人,抬眼看去都是女人和老人,唯二能算得上壯年男子的,隻有詹成義父子。

詹瑩瑩見嫂子柳氏嚇得抱著侄兒瑟瑟發抖,不禁安慰道:“嫂嫂你彆怕,他們若敢闖過來,必然讓他們有來無回。”

她手裡提著把菜刀,不光是她,幾個老仆手中都提著刀棍,甚至侍女手裡都捧著花瓶,詹文這個文弱書生則拿著一根棍子。

“你抱著輝兒進裡屋隨娘一處去。”詹文道。

柳氏看著素來隻會舞文弄墨的丈夫,如今竟也手提棍棒,不由淚眼婆娑,卻也不敢多說,抱著孩子進裡屋去了。

詹瑩瑩心裡實在慌,卻又強行告訴自己不要慌,便給自己找些事做。

她一手提著刀,把屋裡香爐裡的灰都倒了出來,覺得不夠,又讓侍女翠燕去找些麵粉。

可惜小侍女膽子小,實在不敢出去,抱著個花瓶瑟瑟發抖就是不動。

“怕是沒用的,怕了這些匪盜就不會來?等會他們若闖進來,就用香灰丟他們眼睛,趁著他們迷了眼,能打死一個打死一個。實在躲不過,就打死一個不虧,打死兩個血賺。”

自打那次娘子出城上香出事後,就有些變了。

翠燕小聲道:“我聽說有的是不殺人的,若他們真闖進來,就把東西都給他們,說不定能保全性命?”

屋裡眾人倒也想,之前附近官員家屢屢出事後,詹成義就交代過,錢財乃身外之物,尤其詹家算不得富,能舍了錢財保全性命也好。

可隨著出事的人家越來越多,‘義士’也是魚龍混雜的,早先是隻搶東西不殺人傷人的,後來竟有被滅滿門的、婦人被辱的,不然詹家何至於如臨大敵。

“將自身命運寄於他人之手,都是蠢的。沒有破釜沉舟之勇,還想妄圖逃出生天?”

詹瑩瑩一再後悔當初沒聽貞姐姐的,察覺到局勢不對,就該速速離開上京。

可彼時誰也沒想到局勢會變得如此之快,哥哥還要讀書,爹爹還有差職在身,又怎麼能說走就走。

總說再觀望觀望,不夠乾脆利索,以至於淪落至此。

詹瑩瑩又想起蔣尚,二人雖沒有私定終身,卻也是兩情相悅,隻是還懵懂,還羞澀,沒有挑明。

萬萬沒想到,一場大變一道城牆將二人分隔兩處,早知道是這樣,她就該直接跟他說明了。

誰說女子心悅男子不能表白?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瑩瑩說的是。走吧,大哥跟你一同出去再布置布置,總不能坐以待斃。”

兄妹二人雄赳赳氣昂昂,倒也一振屋裡眾人氣勢。

幾個老仆也紛紛要隨他們出去,躲著也不是事,真讓人闖進來了,躲哪兒也躲不過。

蔣尚還沒靠近詹家,就聽見陣陣哭喊聲和驚叫聲。

他以為是詹家出了事,不免步子加快。

臨到詹家門前,才知是隔壁宅子裡出了事。

不確定詹家是否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