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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75 字 2個月前

了解她,他混入縣衙做了雜役。

一麵做事一麵觀察她。

她的身邊經常跟著一個開朗活潑的少年衙役。那衙役他認得,名叫解小菲,同他搭過幾次訕,自來熟地管他叫宋大哥。那時他姓宋,他有無數個假身份來著。此外,他還發現她和衙裡的仇縣丞存在首尾。

很快,他發現了她更大的秘密。

那是個普通的春日早晨,她一身利落男裝獨自出門去了,姓解的衙役想跟她同去,被她厲聲嗬斥,委屈巴巴走開。他立刻意識到她這次出行不簡單,賄賂馬廄的馬夫借來一匹馬,尾隨其後。

陸槐尾隨她出了春明門,來到東郊一處人跡罕至的清雅小院前。

阿雲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小院的主人是個青衣儒士,頭戴襆頭,相貌堂堂,有清逸之風。手捧古卷,當窗%e5%90%9f哦詩賦,看到阿雲這個不速之客,臉上浮現訝異之色,迎出來詢問。

阿雲不知與他說了什麼,儒士引她入內。

兩人相對而坐,窗外杏花煙潤,繽紛如霞。

陸槐伏在柵欄下,怕人察覺,隻遠遠觀形。

兩人對談,阿雲神色如常,儒士卻漸漸變了色,目露駭異,阿雲又言數語,儒士麵露悲痛,竟潸然淚下。

陸槐急於想知道阿雲說了什麼,冒險往前移動數步。阿雲忽的轉頭望向往窗外,陸槐急忙止步,低伏身子。好在阿雲壓根沒有留意他。

“春到人間,草木先覺,先生看這一樹杏花開的多好啊,春花化泥尚且不忍,難道先生就忍心看到他們化作腐水,遍地橫流嗎?”

陸槐不解其意。

儒士哽咽,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陸槐一句沒聽清。然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阿雲原本是跪坐之姿,忽然直起身子膝行到儒士麵前,攬著他肩膀說:“沒關係的,不會太久,我向你保證。”

儒士小兔一般偎在阿雲身前,忽然大叫,“不,不!”推開阿雲,跌跌撞撞朝著門口跑。

阿雲輕蔑冷哼,“愚蠢又畏死的人類。”

一邊解腰間蹀躞帶,一邊走向儒士。儒士太過慌張,出門時被門檻絆倒,半天兀自掙紮不起。

阿雲趕上他,腳踏其背,蹀躞帶繞其頸。

“不要,不要……”儒士眼角滲淚。

雙%e8%85%bf有力的踢蹬,充滿了不甘與對生的渴望。雙手抓撓草地,往前爬……往前爬……幾乎爬到杏樹下。然死已成定局,無法憑借他的意願更改,約莫一刻鐘後,儒士動也不動了。

阿雲殺完人,取回蹀躞帶,重新係回腰間。目光四下逡巡,見案上有顏料,取來撕開儒士衣衫在其背上描描畫畫。杏花時時飄落,她於花雨間給屍體作畫,竟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陸槐在一切結束,阿雲策馬遠走後方敢上前查看,儒士的屍體俯臥在地,十指嵌入泥地,後背袒露,繪著一朵花,陸槐定睛一辨,駭然倒退半步。

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天仙子。

此後三五日,陸槐陸陸續續聽到此案的風聲。原來被阿雲勒殺之人名叫呂陽,是國子監直講。

呂陽的屍體經人發現報官,官府搜查其住所,居然在其屋中搜出三具年輕男性屍體,其中一具甚至就在其臥室床下。

三具屍體均遭到過侵犯、猥褻。

大波軒然四起。

人們這才了悟,原來呂陽竟是此前國子監失蹤案的凶手。

自去年季秋始,國子監先後有三名學子失蹤,下落不明,哪承想是被自己老師誘去住所謀害了。死後屍身甚而遭到褻瀆。若非天仙子出手,不知道還要葬送有多少學子性命。一時坊間熱議沸騰,一麵痛罵凶手一麵譴責官府無能。

一手促成這一切的女人淡然的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吩咐侍女給她打水沐浴。

陸槐暗中觀察,侍女調好浴湯即掩門而去。機不可失,他袖懷利器閃入浴室。

想象女人看到他大驚失色驚慌失措的模樣,他得意極了。為了活命,她將跪下來痛哭流涕的求他。赤身%e8%a3%b8體,跪地哀求,失儘威風與尊嚴,想象著那畫麵,陸槐興奮直衝腦際,頭腦裡炸開一蓬煙花。

痛快,太痛快了。

現實卻是阿雲看到他進來不驚不訝。

“來了數月,終於舍得見我了。”

她成熟了,比之三年前更具妖嬈風韻。水汽蒸騰之下,雲鬟如風如霧,杏眼含水,波波盈盈。

陸槐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你、你知道我潛伏在衙裡?”

“衙裡的任何事都瞞不過我。”阿雲擰一條帕子敷在臉上,身子靠向桶壁,愜意放鬆。

陸槐為她的鬆弛感到驚訝,更感惱怒,刀子往前一送,抵在她頸上,“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懷著一肚子疑問,這樣殺了我不覺草率嗎?”阿雲的聲音從帕子下麵傳來。

“什麼疑問?”他明知故問,隔上片時,終於挨不住,“你是天仙子?”

“不錯。”

“你既然是天仙子,為何不殺我,反而救我?”

“我說過了,要你做我的奴隸。”阿雲取下熱氣散儘的帕子,重新投入水中。浴湯香暖,她借帕子往肩頭上撩水。

“或許奴隸不太好聽,沒關係,我們換個稱呼。”阿雲睇視陸槐,“我想你成為我的同伴。”

“哼,這兩個詞兒貌似不是一回事。”

“於我就是一回事。”

“為什麼選我?”陸槐問,“為什麼不選呂陽,或者其他被你殺害的凶手,為什麼偏偏是我?”

“你知道那天呂陽和我說了什麼嗎?”阿雲問。

陸槐側耳。

“他說他喜歡他們軟綿綿的躺在他身邊,任他支配任他控製的感覺,那樣讓他覺得自己很強大。”

陸槐當然知道“他們”指的誰。

“哼,這等無能之輩,怎配與我同行。其他人亦各有各的缺陷,唯有你完美無缺,令我滿意。”阿雲撥開陸槐的刀子,隨著一陣嘩啦水響,她來到浴桶近緣,與他四目相對。

“考慮清楚,要加入嗎?”

陸槐思索須臾,“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阿雲洗耳恭聽。

“為什麼做這種事,為什麼專殺凶手?懲惡揚善?抑或對官府不滿?”

阿雲沉默良久,正當陸槐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時,她忽然幽幽道:“因為普通人無法滿足我。”

“什麼?”

“強者抽刀向更強者,宰一隻兔子有什麼意思,與豺狼虎豹相搏才叫一個其樂無窮。他們主宰他人生命,我主宰他們的生命,不覺得想一想都興奮得顫栗嗎?”阿雲癲狂大笑。

陸槐先是駭異於她的想法,內心隨即升起同樣的興奮。

血液在身體裡汩汩奔流、躁動,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突然對殺人感到無趣了,他需要更高階的刺激。需要可以令他的血液沸騰炸裂的刺激。

他決定暫緩複仇,加入阿雲。而那時的他還不知道,他隻是她精心物色的替罪羔羊罷了。

第126章 殘月篇(十九)蟾光冷

仇璋兩天未來了,李纖凝感到奇怪。

李夫人也納悶,“往常天天過來,這兩天是怎麼了,莫非嫌你在娘家呆太久,心中有怨言?”

“娘,文璨不是那樣的人。”

“是不是誰還鑽他心裡看,依我說你竟彆在娘家賴著,明兒就回罷。”

“接我來是您,趕我走也是您。”李纖凝嗔怪。

“娘是為你好,你現在這副樣子,麵色枯黃,憔悴支離,沒有半分顏色,鬼見了也不喜歡,萬一他再有二心。”

“他能有什麼二心。”

“你忘了他罷官那會兒沉迷風月的事,一旦沾上,哪那麼容易戒掉。沒準你不在家的日子,他樂得夜不歸宿。”$思$兔$在$線$閱$讀$

李纖凝笑著搖搖頭。

晚上一家人用飯。阿玥早早爬到李灰膝頭坐穩,如今李灰已是個小小少年郎,清朗端正,十分有做表哥的樣子,一口一口喂阿玥吃飯。

李纖凝看不慣,“阿玥,又欺負哥哥。”

阿玥哪裡懂什麼叫欺負,隻是笑嘻嘻地抓著李灰衣襟,叫喚,“飯,飯。”

李灰說:“阿玥沒欺負我,我喜歡喂阿玥吃飯。”

李纖凝哼了一哼,“等回了家,我看誰喂她。縱的她!”

李夫人說:“你怎麼忘了你小時候全家人縱著你了?”

“所以我現在驕縱任性啊。”

李纖凝與李夫人你來我往。飯桌另一頭,李家父子聊著朝堂見聞,李銜義忽然提到天仙子案有可能重審。

“不是已經定案了,怎麼又重審?”李含章問。

李銜義說還不是黨爭引起的,朝堂上個彆大臣對福王不滿,天仙子案又是福王代理京兆府尹期間辦理的案件,那些大臣抓住把柄,指責福王失職,沒能查清老伯真實身份。更有一種激進言論,認為老伯還活著,福王有意包庇老伯。

“還有這種事。”李含章訝然。

“飯桌上不許談朝堂事。”李夫人止住二人話頭,“這個天仙子,誰沾上誰倒黴,要不是他,我們阿凝何至於傷成這副樣子。”

李纖凝捧著飯碗,一口飯含嘴裡半天不見咽。晚飯過後,李纖凝同李夫人提出晚上家去住,李夫人說也好,兩家離的近,什麼時候想家了再回來住,她和她嫂子也會常去看她。

當即收拾東西,抱上阿玥回家。李纖凝還不能自己行走,坐輪椅上,素馨一路推著回去。進了房門,看到仇璋在他們床上坐著。

“你在家呀,怎麼不去瞧我,害我娘以為你有什麼二心。”李纖凝微嗔。

仇璋情緒低落,隻說了句,“你回來了。”

“你怎麼了,不高興了?”

“沒有。”仇璋看她張開雙臂,將她抱到床上。

臉孔扭去一邊,不肯看她,也沒有任何%e4%ba%b2昵。晚上就寢,麵朝牆,留給她一個背影。

“文璨……”李纖凝側過身子,摟他肩膀,“哪裡得罪你了,乾嘛冷落我?”

仇璋聲音悶悶的,撞在牆上,從牆上反彈進她的耳朵。

“我去過桃花村了。”

李纖凝的手陡然僵住,麵孔刹那慘白。是麼,去過桃花村了,那麼他合該已經知曉李雲娘,否則不會是這個態度。一個平平無奇的名字,但是是他的話,應該立刻聯想到了她罷。

李纖凝慢慢縮回手,徐徐躺平。

“不想說點什麼嗎?”

“你想知道什麼,你問,我答就是了。”

“你嘴巴裡沒一句實話。”仇璋忽的翻身坐起,“從頭到尾你都在欺騙我,何曾袒露過半點真心。如果我不發現你是不是打算永遠欺騙下去?你這個騙子!全無心肝的……!”

後麵的話仇璋沒有罵出來。

李纖凝沒想到會迎來他激憤的指責,%e8%83%b8口一陣一陣作痛,略微支起身子,“我不是故意騙你,我隻是不想我們夫妻生嫌隙。”

“你那樣聰慧,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