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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358 字 2個月前

李纖凝笑了笑,問花露接下來去哪。花露挽著她的手臂說,“我們去西市。”

逛西市,花露停在一處賣兔子的攤位前,捧起小兔,愛不釋手的撫摸。小兔拳頭大,堪堪可臥在人掌上,想是剛出窩不久,花色也多,黑的白的花的灰的。

花露放下黑的捧起白的,放下花的捧起灰的,隻隻喜歡隻隻愛,不住手的摸,還叫李纖凝也摸。

李纖凝勉為其難的摸了兩把。她不喜歡毛團子。

“阿凝,你說我買哪隻好?”

“花的吧,你姓花。”

“花的十文錢。”鬻兔小哥一旁補充。

李纖凝掏出十文錢付了。

花露驚喜,“阿凝送我麼,這是阿凝送我第一個禮物,我保證好好照顧它。把它養的肥肥美美。”

給她這麼一說,李纖凝饞兔肉了,前去兔肉攤子買了熏好的兔肉丁吃,問花露吃不吃,花露說不吃,她既然養了兔子就不再吃兔肉了。

李纖凝忍俊不禁,“你怎麼跟解小菲一個口氣。”

“小解郎君?他怎麼了?”

“他原愛吃狗肉,現在不吃了。說他一個養狗的人,怎麼能吃狗肉。”

花露抱著小兔說:“小解郎君人很好呢。”

李纖凝忽然問她,“你郎君找妥了麼?”

“啊?”提起這個花露頰生紅暈,“還沒,一直未遇到合適的。”

李纖凝點點頭。

兩人回到馬車上,李纖凝吩咐車夫去長壽坊。

回頭問花露,“你不急著回吧,我去趟長安縣衙署。”

花露當然說不急。

魏斯年有事抽不開身,李纖凝等了片時,見到幾個人物打明堂出來,當中還有兩個身著綠緄邊服飾的漢子,高鼻深目,像大秦寺裡的胡僧。

當中有個胡僧耳朵上掛了一對金耳環,徑足有一寸,金環下麵各鑲一粒珍珠。

等他們一行離開後,魏斯年迎出來,“今日公事繁忙,有失遠迎,李小姐千萬彆見怪。”

李纖凝含笑道:“一彆近兩載,魏縣令一向安好?”

上次見麵魏斯年還是縣丞,這次已是縣令。

“托李小姐的福,甚好。”

“李小姐呢,什麼時候能喝上你和仇縣丞的喜酒。”

李纖凝嘴一抿,“快了。”

“哦?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魏斯年請李纖凝進屋說話,還請教了花露的芳名。

坐定後,李纖凝問道:“剛剛那兩個胡僧來乾嘛?”

“彆提了,我正為此犯愁呢。”魏斯年說,“前兒晚上義寧坊的武侯蒯剛在大理寺門前砍殺了一個青年,大理寺當晚把人扣了,昨天轉到我手裡。我審問了那蒯剛,得知他砍殺的青年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打大秦寺翻牆出來,他喝了幾聲沒喝止住,一路追到大理寺門口,氣憤之下拔刀將人砍了。”

“這個姓蒯的脾氣未免太暴躁。”

“此案疑點頗多,那青年若懼罰,何苦往大理寺跑,聽大理寺的差役將是他主動砸的門,難道落到大理寺手裡就不用受罰了?這是其一,其二,那蒯剛剛被押進我縣大牢,義寧坊的坊正和大秦寺的胡僧相繼來替他求情。還帶了京兆府溫少尹的手書。一個小小武侯,好大麵子。”

“確實有問題。”李纖凝附和。

“說起來死者還是令尊轄下百姓。”

“哦?”

“經查是貴縣長興坊人氏,名字叫做朱滕,大半夜的潛入大秦寺不知有何目的。據那大秦寺的胡僧講是個前去偷竊的小賊,我卻在死者身上發現銀蓮十字,李小姐怕是不知道銀蓮十字,它——”

魏斯年才要說,李纖凝指了指花露%e8%83%b8`前的木蓮十字,“今天剛知道。”

“李小姐知道,我就不多言了,景教的信徒一向虔誠,如何跑去寺裡行竊。委實可疑。偏當事人已死,死無對證。武侯斬殺拒捕的犯夜者,不是沒有先例。這個蒯剛,我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看得出魏縣令的確很為難,我有個法子,可解魏縣令之難。”

“哦,什麼法子?”

李纖凝悠然道:“您把這麻煩轉給我如何?”

第83章 圓月篇(其二)夜審

既望日,圓月如餅,攤於黑沉夜幕之上。宣陽坊東南隅,萬年縣縣廨褪去白日的喧囂,浸入柔軟夜色,顯現出一派靜謐肅穆。

巡夜衙役明火執仗有序地經過六房。六房中五房漆黑一片,獨刑房內燈火通明。

“蒯剛,三十二歲,義寧坊武侯。五月十四日夜裡,砍殺犯夜者朱滕於大理寺門前。”仇璋幽幽念來,繼而抬眼直視蒯剛,“不捕而殺,是何道理,你給本官解釋解釋。”

蒯剛人如其名,全身肌肉僨張,一身剛猛之氣。仇璋問他話,他不老實回答,反而滿臉不以為然之色。

解小菲一棒子砸他背上,“你耳朵聾了,我們縣丞問你話呢。”

棒子與肉身相觸,蒯剛還未如何,解小菲虎口猛震,差點握不住木棒。

蒯剛回過頭,看了一眼解小菲,虎目凜凜,沒來由叫人心頭一駭。

解小菲不禁怔住。

“瞪什麼瞪?”

韓杞上前,又給了他一棒子,這一棒力道不淺,蒯剛微微吃痛。眼神間的凶厲收了收,答曰:“上值前喝了點酒,那小子不聽話,屢喝不聽,執意拒捕,我惱意上來,一刀砍翻了他。”

滿不在乎的語氣,好似他砍翻的是一條狗。

“說說事發前後的情況。”

“有水嗎給我喝口水,嗓子渴冒煙了。”

仇璋首肯。

韓杞拿來水,?他嘴上灌。蒯剛雖有不滿,也沒說什麼。

“水喝完了,快交待。”解小菲吼,換來蒯剛一記狠厲的眼刀。

解小菲退到韓杞身後。

蒯剛晃了晃手上鐵鏈,調整坐姿,“十四夜裡,我和兄弟們按照既定的路線巡邏,巡到大秦寺附近,聽到裡麵有喊打聲,緊接著一道黑影躍了出來,向東逃竄。我們和大秦寺的胡僧接上頭,獲悉方才走%e8%84%b1的是賊人,一路追去,於大理寺門前砍殺了。”

“你方才說因他屢喝不止,執意拘捕,你惱怒之下砍殺他。”

“怎麼樣?”蒯剛神情囂張。

“你之前也這樣對待拒捕的犯夜者嗎?”

蒯剛神情一怔,粗聲道:“不曾。”

“確實不曾。”仇璋翻開一本薄冊,“寶曆二年,義寧坊坊民曹波犯夜,不受拘捕,同你叫囂撕打,你也隻是用刀柄砸斷了他的胳膊而已,未傷他性命。這是為何?”

蒯剛沉默。

“武侯對犯夜者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並不意味著可以隨便殺人,濫用職權。你先前懂得這個道理,不敢隨意傷害曹波性命,輪到朱滕,何以不懂了?”

蒯剛悻然道:“我喝酒了,頭腦不清楚。”

“既已醉到頭腦不清楚,如何還能上值?另外,根據你同伴的口供,你當晚十分清醒。”

寶曆二年的舊事和其他武侯的口供均為魏縣令此前搜集的線索。案子轉到萬年縣,這些也一並到了仇璋手裡。倒省了他的事。

厲聲追問:“朱滕若有心想逃,何苦夜叩大理寺門,還是說他逃的是你們武侯?”→思→兔→網→

蒯剛神色一凜,“我怎麼知道他為何夜叩大理寺門,和我有什麼關係,來人,給我鬆綁,我要睡覺!縱是犯人,也得讓休息,送我回牢房!”

蒯剛一直在叫囂,韓杞解小菲喝不住他,待要動粗,仇璋忙道:“罷了,將人押回牢房。”韓杞和解小菲不敢有異議,立即將人扭送回牢房。

蒯剛送走不多時,李纖凝提裙而入,徑直走到吏房文書陳敬元麵前,拿起口供一目十行掃下來。

歎息道:“沒有收獲呢。”

蒯剛是傍晚辦完交接手續轉過來的,仇璋被李纖凝臨時抓壯丁,拎過來審人,本來就不大樂意,此時黑著臉道:“你早有囑咐不準用刑,他又是那種硬茬,你指望有什麼收獲。”

“用不得刑。”李纖凝說,“他背後有人,咱們一旦用刑,豈不是給了他們由頭,好叫他們鑽空子把人弄出去。我有直覺,朱滕之死背後有貓膩,指不定是個大案子,咱們得把握住了。”

仇璋心道,誰跟你是咱們。

他可沒忘記她喊出“這門%e4%ba%b2事我不同意”時的囂張樣子,還說什麼“你成%e4%ba%b2了,我嫁誰去?”沒把他鼻子氣歪了,這口氣現在還沒平,一想起來火氣直竄天靈蓋。什麼恬不知恥的女人能說出這種話。都說燈下看美人,勝白日十倍,他此刻燈下看她,越看越嫌,越看越厭,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她這般討人嫌呢,以前的他究竟什麼眼光?

李纖凝察覺仇璋目光古怪,狐疑道:“乾嘛那種表情看我?”

“沒事。”仇璋說,“我回去休息了。”

時辰太晚,仇璋回不得家,暫且歇在縣衙後堂。

“素馨已為你鋪好床褥,沉水香也熏上了。就是委屈你一晚,不能沐浴。”

仇璋“嗯”了一聲,去了。

李纖凝撇嘴,嫌他冷淡。

李纖凝看完蒯剛的口供,又過了一遍魏縣令先前給當夜在場的武侯和大理寺差役錄的口供。

據口供所示,大部分武侯對蒯剛暴起砍人的舉動也相當訝異,不明白為什麼說砍就把人砍了還直接給砍死了。

據武侯們交待,蒯剛當晚情緒暴躁,追捕朱滕的過程中不斷呼喝訓斥手下人,口中不斷重複,“千萬不能叫人跑了”。

大理寺差役的口供大部分在敘述事發經過,講道朱滕被砍翻向前撲到,他說了這樣一句話:“他倒下之前說了一句話‘救我……兄弟……’,好像在向我求救。”

李纖凝低頭思量,耳邊忽有人道:“小姐,沒事的話我們歇息去了。”

李纖凝抬頭一看是陳敬元,她沒發話,陳敬元和幾個公人誰也沒敢走。

“去吧,今晚大夥兒辛苦了。”

抬頭見月,月偏天心,李纖凝回到內宅也預備歇下。一進屋子素馨神秘兮兮地交給她一封信,“小姐,今個兒我見你忙,沒顧上說,上次威脅你那個人又來信了。”

李纖凝一看信封,果然寫著“小姐%e4%ba%b2啟”四字,依舊是規規矩矩的顏體。李纖凝打開信,笑了。

“小姐,上麵寫的什麼?”素馨滿眼擔心。

李纖凝遞給她看。

素馨一讀之下居然是勒索信,對方要求李纖凝準備文銀五百兩,埋到春明門外第一個十裡亭朱漆剝落最嚴重的那根柱子下。

“小姐,這可怎麼辦?”

“一點兒真憑實據沒有,還想威脅我,省省吧。睡覺。”

李纖凝沾床即著,素馨卻憂慮到後半夜。

班房裡解小菲鼾聲震天,韓杞側躺著,望著窗外月色,想起了和李纖凝勒殺張雄的那一晚,那一晚的月色也如今晚一般清澈,大抵是殺完人之後有興奮難平,李纖凝話很多,樣子和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