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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643 字 2個月前

是隨了她娘。小時候五六歲那會兒,最招人疼了,誰知長大了越來越像她娘。”

“你呀,越來越像你娘了。”

十二歲那年,一次齟齬過後,李含章對李纖凝說了這句話。

李纖凝記得,在她五六歲那會兒,和父%e4%ba%b2感情是極好的。那時酉時一過她就等在東角門,等著父%e4%ba%b2回來抱她,將她高高舉起。父%e4%ba%b2會把她舉的很高很高,高到她一伸手就能摸到枝頭的柿子。

好大的柿子,又紅又甜,阿凝和爹爹一人一半。

父%e4%ba%b2吃飯時也喜歡把阿凝抱在懷裡,一口一口喂她吃飯,母%e4%ba%b2看他們不順眼,時常出言譏諷,阿凝和父%e4%ba%b2雙雙對母%e4%ba%b2吐%e8%88%8c頭。母%e4%ba%b2無語至極。

閔婆對阿凝講,在她出生之前,父%e4%ba%b2和母%e4%ba%b2的感情並不好,兩個人互相不說話。

是她出生以後,他們的感情的才漸漸緩和。

阿凝問閔婆為什麼他們互相不說話,閔婆說誰知道呢,過著過著就過成了陌生人,明明剛成%e4%ba%b2那會兒也算琴瑟相調。

父%e4%ba%b2與母%e4%ba%b2的姻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e4%ba%b2之初,母%e4%ba%b2一度是不樂意的,將軍府的千金,驕縱跋扈,要自己擇%e4%ba%b2。但據舅舅講,母%e4%ba%b2也隻鬨了三天,三天後一改強硬態度,安分待嫁。

這是為何?阿凝問。

因為你母%e4%ba%b2呀,偷偷去瞧了你父%e4%ba%b2。

李羅兩家聯姻,父%e4%ba%b2是盲娶,母%e4%ba%b2卻不是盲嫁。

母%e4%ba%b2是月季,色極豔麗的赤龍含珠,任誰見了她都會愛上她,父%e4%ba%b2也不例外。

結姻之初,他們琴瑟調和,夫妻比目。

但隨著時日推移,了解漸深,父%e4%ba%b2發現母%e4%ba%b2這株赤龍含珠不光有豔麗的花朵,也有紮手的刺。

一個不願卸下刺,一個不願被紮得滿身傷痕。

阿凝的出生修補了他們的關係,終究縫合不了裂痕。

父%e4%ba%b2厭倦了豔麗濃烈的赤龍含珠,把目光投向了人畜無害的白梔子。

“你呀,越來越像你娘了。”

在李含章說出這句話話以後,他們的父女情分日漸單薄。

曾經在父%e4%ba%b2肩頭摘果膝頭吃飯的日子成了不可追溯的昨日之事。若非經此一著,李纖凝險些忘記了,原來她和父%e4%ba%b2也有過這樣溫馨的時光。

素馨給她擦藥,臉上火辣感漸消。李纖凝囑咐素馨,“這件事千萬不可以給夫人知道。”

李夫人還是知道了。閔婆是她的陪嫁,她被送來照顧李纖凝,本就有耳目的成分。出了這麼大事她怎麼可能不給李夫人知道。

李夫人怒不可遏,當晚李含章散值回家,和他大鬨一場。

“為了一個小婦生的賤種,甚至不是你的種,竟然掌摑我的女兒,李孟貞,虧你做得出來。”

李銜義和顧氏勸說不住,趁著坊門未閉,遣仆人快馬搬請李纖凝。李纖凝得了消息,一刻沒耽誤趕回家中。

“乾嘛,乾嘛,父%e4%ba%b2教訓女兒天經地義,母%e4%ba%b2發什麼脾氣?”

“我的心肝。”李夫人看到李纖凝回來,也顧不上跟李含章吵了,過來捧住她的臉瞧個不住,“瞧瞧,都打腫了。”

回頭怒瞪李含章,“你的心真狠呐。”

李含章心裡也後悔來著,見李纖凝挨了打還替他說話,羞愧得無地自容。

李纖凝拂開李夫人的手,“都消了,娘慣會誇大其詞。我常年隨著衙役們緝盜捕凶,等閒一道傷也比這重,這算什麼,貓尾巴拂麵,不當事的。”

“那我也要替你出這口惡氣。韓家一家三口我可以不動,前提是你爹跟他們斷清楚,否則,休怪我無情!”

這是李含章斷斷不肯的,正待發作,李纖凝衝他使了個眼色,隨即挽住李夫人,慢慢往臥房走,“這麼說,娘早知道爹爹養外室了,好生厲害。”

“哼,你爹那點小伎倆如何瞞得住我,曉得有年頭了。”

“娘的脾氣竟然能夠忍而不發,真叫女兒意外。”

“忍?誰忍了?”李夫人冷笑,“我隻是懶得理會。人老了,什麼情情愛愛,早就看淡了,他愛養外室由他養去好了,隻好不舞到我跟前礙我的眼,管他做什麼。但她那借光女兒冒犯你,絕對不行,聽說他還把他那借光兒子安排到衙署裡做衙役?明天就打發了!”

李纖凝對韓杞這點情份還是有的,“娘,打發不得。”

“怎麼?”

“韓杞我用得正順手,打發走了,我用誰去?”

“衙門裡沒人了不成?姓解的不是你的心腹?”

“小菲是小菲,韓杞是韓杞,他們兩個我都有用。”

說話間,兩人已回到了李夫人臥房。李纖凝伴著李夫人床沿上坐下。

“父%e4%ba%b2打我皆因我出言頂撞,和韓家女兒關係不大。換句話說,這是我和父%e4%ba%b2的事,娘叫我們自己解決吧。”

“哼,話裡話外替李孟貞說話,難怪發現他有了外室也不告訴我,反幫他一道瞞著。”

“還不是怕娘動怒,誰不知道,娘一怒,李宅都要抖三抖。我是無所謂,哥哥嫂嫂卻禁不起折騰。今天我看嫂子臉都嚇白了,給人家小兩口兒折騰煩了,帶著灰兒析居另過,我看你怎麼辦!”

“你那嫂子,不是我說,風吹吹就倒,心蘭,名字真沒白起,柔弱的跟朵蘭花似的。”

“人是你選的,你得對我嫂子好。”

“幾時對她不好了。”

“那這件事咱們揭過去了?”

“小蹄子,又哄我,這有什麼相乾?”

李纖凝知道此事急不得,慢慢勸說為佳,當下也不深說。抱著李夫人說:“今晚我和娘一起睡。”

“多大孩子了,不害臊。”

“不害臊,就粘著娘。”

第二日李纖凝沒回衙,在家陪李夫人。

顧氏受了驚嚇,身子不豫。李夫人請了吳醫正給她把脈。李纖凝趁這個機會,把他叫去一邊,給他看了七位大夫的診籍,問他可否判斷出是中毒還是單純的疾病。

吳醫正過目之後告訴她,單從症狀和脈象無法判斷。

略一停頓,“假如小姐懷疑是中毒,我可以為小姐推薦一人,此人專愛研究世間毒物,尤其精通花草毒理,原也在太醫署任職,後因行為怪誕,被太醫署除名了。現居通化門外。”

說著寫下地址。

李纖凝拿到地址第二天,得了解小菲消息。

薑餅兒慘死後,薑家搬去城外居住。薑母念念不忘女兒,不出幾年悒鬱而亡,此後薑父去了外地做生意,據%e4%ba%b2戚講,生意做得極好,另娶了一房妻室,現今兒女雙全,生活富足,沒道理鋌而走險報當年的仇。

李纖凝表示知道了。

解小菲問她是否按病逝處理,李纖凝說讓她再想想。

下午,李纖凝騎馬隻身去了通化門外。吳醫正舉薦的人姓黃,李纖凝按照地址找去很容易找到了那座花草滿院的民居。

主人是個精神矍鑠的白頭老翁,李纖凝稱他黃翁,說明來意後,黃翁伸手,“把診籍給我瞧瞧。”

趁他看診籍的功夫,李纖凝打量這所宅院。

給人居住的房屋淹沒於花海之中,四周皆是花花草草,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種類沒有上千也有上百。

竹籬笆院牆上爬滿了淩霄、薔薇、飄香藤等攀援植物。

正當時令的花不多,僅有十來種,也足夠熱鬨了,尤其院門前那兩棵相對而生的夾竹桃,滿樹爛花,雲蒸霞蔚,灼灼耀眼。極目望去,如%e5%90%9f賞煙霞。

“世人皆知砒霜是劇毒,殊不知普通花草之中也含有劇毒,分量得當,即可致人死命。”黃翁突然開腔,“比方說眼前這美麗的夾竹桃,就是一味劇毒。”

李纖凝吃了一驚,“夾竹桃有毒?”

“不單夾竹桃,還有常見的紫藤、飛燕草、虞美人、天仙子,君影草,隻是有的毒性強有的毒性弱罷了。那毒性弱的還好,倘若遇著毒性強了,誤食一朵即可取人性命。”

“天仙子……你剛剛說天仙子,它是毒花?”

“是啊,而且毒性很強。”

“強到什麼地步,黃翁可否細說?”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李纖凝退開一步,“依據診籍上的證據,黃翁瞧著可是中毒?”

黃翁繼續說下去:“惡心、嘔吐、麵部潮紅,若安中毒推論能同時造成此三種症狀的有毒花草,據我所知隻有天仙子、夾竹桃、君影草。”

天仙子夾竹桃李纖凝識得,君影草……“君影草是什麼?”

“此花生得清雅彆致,你若見過,斷難忘記。它和玉竹很像,花開潔白,形似鈴鐺。”

花開潔白,形似鈴鐺。李纖凝驀然睜大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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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虧月篇(其九)裂蝶

毒找到了,下毒之人卻是誰?

李纖凝思索了一整夜。莫非她叫兩個姨娘騙過了?還是說冬兒誤食了君影草?

李纖凝得不出答案。第二天解小菲來見她,告訴她庾家夫婦又來衙門了,催促儘快破案。

李纖凝默然片時,叫解小菲等她一等,回屋換了一身行頭。解小菲問她去哪,她說庾家。

兩人乘馬車去,車廂裡閒聊:

“花球種下了嗎?”

“種下了。我天天澆水,盼它快快長大,開出滿滿一盆。”

“切記彆誤食了。是毒花呢。”

“咦?”

李纖凝講了昨日黃翁處的收獲。

解小菲震驚,“這麼可愛的花居然有毒?庾家孩子是被這種花毒死的?不行,不能養了,回去立馬連盆帶花扔了。”

“好容易偷的,何苦扔了。單純觀賞也沒什麼。”

“不成。我怎麼能送嫣兒帶毒的花?”提到韓嫣,語氣微頓,“那天嫣兒回家之後哭慘了……”

“什麼意思,向我興師問罪?”

“我哪敢啊!”解小菲立即表示,隨即小心翼翼地說,“小杞很生氣。”

“和我有關係嗎?”

“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唄……”

李纖凝肅聲道:“今後不準你同韓家丫頭來往。”

“為什麼?”解小菲質問,超大聲。

“我不喜歡她,你想繼續跟著我,就和她劃清界限。”

巷口到了,李纖凝掀簾下車。

“小姐也太霸道了!”解小菲都快急哭了。

兩人由巷口往裡走,解小菲在李纖凝耳邊嘰嘰呱呱商量、求情。李纖凝說:“再多說一句滾蛋。”

解小菲乖覺閉上嘴巴。忽然又開口,“咦,這不是庾家那小子嗎?”

解小菲說的是庾慶,男孩手裡攥著一隻白紗捕蝶網,網中囚著各色蝴蝶。出了家門,一路往東去了。

“這孩子,還真是喜歡蝴蝶。”摸摸後腦勺,“小姐,我們走吧。”

李纖凝卻躡住了庾慶的腳步。

“誒,小姐你往那走乾嘛,庾家在這邊。”

李纖凝充耳不聞。

解小菲不明就裡,隻得跟上。

巷子儘頭左拐十來步遠,百年老鬆巍巍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