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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299 字 2個月前

渴,進來討口水喝,怎麼,是閣下的寶宅?”

“李縣丞說笑了,陋室一間,哪裡敢稱寶宅。李縣丞喝水這邊請,現汲的水才夠清甜。”

李含章二人飲畢水,竹郎邀他們進屋歇歇。李含章婉拒道:“不必了,找人要緊。”

竹郎連忙稱是。

李含章接著問竹郎,“這門平時也不鎖嗎?”

竹郎說:“鎖的,早上走的匆忙給忘了,這會兒專程回來鎖。不怕彆的,隻怕路過的獵戶順手牽羊。”

李含章點點頭。

待竹郎鎖好門,三人一齊去了。

大肆搜索一天,毫無結果。午後,天空烏雲密布,預示一場大雨將至。酉時左右,天空如期落起雨,雨成瓢潑之勢,搜索被迫中斷。

李含章等人轉移到新昌坊內武侯鋪歇息避雨。

今夜是望日,沒這一場雨,李含章原打算徹夜巡邏布控。縱算抓不到凶手,也能起到威懾作用,令其不敢下手。哪知這場雨來的不巧,連天老爺都在助那凶手。

李含章唉聲歎氣,盼望雨停的心焦渴已極。

李含章睛瞳湛湛,一夜未眠,見雨勢稍轉淅瀝即叫起衙役,整裝發往青龍寺。其時已交三更。

延誤太多時辰,但願前方等待他的不是一具屍體。李含章心中祈禱。

竹林蜿蜒十幾裡,沿途散落數十戶人家。李含章交待衙役留意燈火通明的人家,一經發現,立即來報。此外他對青龍寺也不放心,難保不是寺裡和尚作祟,率一隊人馬先往寺裡搜查。

且說孫二郎幾個衙役於竹林間巡邏,經過竹郎的竹屋時,月色皎然,把那棟小小竹屋的門窗照得一清二楚,孫二郎定睛瞧去,房門居然大敞,大感離奇,會同兄弟們一道上前檢查。

夜風習習。

門板輕微擺動,合頁處“吱呀”作響。

室內未燃燈燭,月光之下也顯得昏暗,不遠處地板上似乎臥著什麼東西,輪廓起伏。人未動,火把先探進去。

視野豁然開朗,孫二郎前走數步,猛然看清地上所臥何物,腦子轟的一聲,血色齊刷刷從臉上褪去。

李含章得到消息,匆忙趕赴竹屋。

人剛死不多時,身上的熱氣還沒散儘。左眼圓睜著,仿佛至死也不相信,右眼眼窩裡插著一支竹簽,眼珠破裂,流出渾濁的液體。致命傷橫貫腹部,從右往左,豁開一條七寸長的口子,腸子熱騰騰流了滿地。

周遭的氣味令人作嘔。

已經有小衙役受不住出去吐了。

李含章蹲到屍體前,指著竹郎右手手心裡的一串白花,“這花原來就在這裡?”

衙役們點頭。

白花采下來幾天了,花枯葉萎,蔫嗒嗒毫無生氣。李含章不明白死者手裡為什麼會握著這樣一支花。據他所知,這種花叫黑莨菪,也有百姓叫它米罐子、熏牙子,除了這些稱呼,它還有一個極好聽的彆稱,喚作天仙子。

如今它出現在凶案現場,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為之?

李含章尚未理出頭緒,右前方臥室門口有人喚他,“縣丞,這裡。”

李含章走進去,眼裡看不見彆的,先看見瓢潑般的血跡,噴濺在牆壁上、簾帳上、箱籠上……鮮血無處不在,床褥上還洇開一大片。而它們的來源竟是一個瘦弱的女孩子。

屋子裡七八個人,靜默的好似無人之境。大家眼睛或看地麵,或看窗外,或虛虛的不聚焦。沒人忍心看女孩。其實那已經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肉塊,但一想到那堆肉塊幾個時辰前還是鮮活的生命。大家的心無比沉重。

李含章也沒忍心細看,目光隨即落到角落裡的狗籠上。籠子一側被砍爛,鋒利的邊緣處粘著血,細視之下,還有碎碎的肉屑。

凝思著,又有人喚,“縣丞,這裡。”

李含章這次來到了地下,密室內,兩隻竹製的大籠子碧森森相並而立,竹籠的有些地方已經給磨舊了,泛黃了。屬下在籠子裡找到幾根長發,李含章看著那幾根青絲,心頭一陣惡寒。

待回到上麵,迎接他的又是當頭一棒。

衙役們打偏室的箱籠裡翻出許多女孩兒衣物。有嶄新的,也有半舊。那些舊的,無疑是從受害者身上剝取下,一件件攤開在地上。竟達十幾件之多。此外,還有一件血衣,被隨意丟棄在地上。

李含章審視這件血衣,小小一件,是孩子穿的衣裳,多處破損,濕重異常,無法確定血液來自內部還是外部。目光漫然下視,一條半舊的石榴紅撒花襦裙突然吸引了李含章的注意,丟下血衣,撿起襦裙看了又看,認了又認。

李纖凝失蹤當天,穿的不正是這樣一身襦裙?

李含章兩眼一黑,險些暈厥。

“縣丞?”

下屬扶住他。

會是她嗎?他的女兒曾經被囚禁於此,淪為了受害者中的一個?

李含章腦子裡閃過一萬種理由來駁斥這種想法。不會的,凶手每隔半月做一次案,每次案子皆有受害者,絕不是他的女兒。

想到這裡,他急急忙忙扔下襦裙,仿佛多拿在手裡一刻,他就會從中找到屬於李纖凝的證據。

這樣很好,至少還可以欺騙自己這條裙子不屬於李纖凝。

李含章對誰也沒有講這件事,獨自承受著喪女之痛。

生不如死過了三日,李纖凝竟然回來了。他震驚多於驚喜,以為仆人在哄騙他,直到%e4%ba%b2眼看到了李纖凝,驚喜壓倒一切,抱著女兒喜極而泣。

孩子失而複得,全家人喜悅難以言喻,恨不得大擺三天筵席慶賀。得了空,李含章詢問李纖凝失蹤的這一個月去了哪裡,經曆了什麼,李纖凝的回答隻有四個字:不記得了。

無論怎樣詢問,回答皆是無一例外的不記得了。問急了非但李纖凝不耐煩李夫人也要來勁。大吼孩子經曆了這麼大事,受了刺激,忘了也情有可原。追著問什麼,不怕再刺激到孩子。可是李夫人私底下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真的忘了?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李夫人說李纖凝變了,從前和她%e4%ba%b2密無間,這次回來母女之間再沒有從前的%e4%ba%b2熱勁兒,李纖凝仿佛變了一個人,冷淡難相處。這件事李含章也發現了。他隻好調頭來安慰李夫人,說孩子受了刺激,給她點時間,叫她緩一緩。好在過了半年,李纖凝緩過來了,又變回了他們那個千伶百俐的女兒。

經曆了這場意外,李夫人再也不許李纖凝去衙,李纖凝也乖,二三年間沒再去過。原以為她能安下心來學些針黹書畫,哪裡能夠,三天兩頭地往她舅舅那跑,和她表哥表妹一起玩,每天騎馬射箭舞槍耍棒,調教的她比當初還頑劣了十倍。

夕陽宛若紅丸,嵌於脊獸口中,給人一種信手可掇的錯覺。

李纖凝伸出手,欲去摘取,素馨進來提醒,“小姐不是答應了夫人,晚上回府吃飯麼。這會兒快散衙,抓緊換好衣裳,整好能趕上和老爺一起回家。”

就這麼一錯神的功夫,紅丸掉到了鬥拱後麵,不複可尋。李纖凝合上麵前過完大半的卷宗,任由素馨更衣打扮。

過到前衙,果然趕上李含章散衙,遂與之同行。

這幾日一府一寺風風火火調查舊案,牽動李含章心事,路上,和李纖凝談起了十幾年前的那樁奸殺案。

“當年案子發生時,正撞上你被人販子拐買,兩件事橫在我心坎上,急的我喲,頭發一把一把的白。”

“女兒不省心,叫爹爹受苦了。”

“那都是人販子做的孽,和你有什麼關係。”忽然變了語氣,“凝兒,爹問你,這麼多年過去,你就沒想起來點什麼?”

“忘了就是忘了,如何想得起。”李纖凝隨口答。

見李含章流露失望之色,不由追問,“爹 突然問這個乾嘛?”

李含章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花露有陣子沒見到李纖凝了,上次帶著栗子糕去探她,她一口沒吃不說,還把栗子糕轉手給了不相乾的人,叫她傷了好一會子心,過後又去衙門尋她幾次,每次衙役均回她有事,不見客。

回回不見,花露不覺灰了心,再不去討她的嫌,不想李纖凝這日主動來找她。⑤思⑤兔⑤網⑤

彼時她正接客,聞知她來迫不及待將那客人敷衍走,繼而小蝴蝶似的飛到她跟前,“阿凝,你今天怎麼得空來,是不是又有案子了,你過來查案子?”

李纖凝道:“我專程來探你。”

花露聽說專程來探她,眼睛亮晶晶,忙把李纖凝讓進屋,“阿凝,我就知道你沒忘了我,前些日子拒絕見我,一定是因為太忙的緣故,無法抽身。”

喜滋滋給李纖凝沏茶。

嘴上不閒,問李纖凝:“你看方才出去的夏主簿人如何?”

“什麼夏主簿?”

“就是我剛剛送出去的客人啊,他姓夏,在大理寺任主簿。”

“你指的如何是何意?”李纖凝問。

花露頰邊騰起紅雲,羞答答道:“公孫姨娘說我年紀不小了,不能一輩子耽擱在煙花之地,是時候該找個可以依靠的終身,叫我在客人裡覓一覓,剛好夏主簿願意納我為妾。”

李纖凝蹙眉,“方才那麼一錯身,沒看仔細,那個夏主簿,得有五十了吧?”

“哪有,四十出頭而已。”花露捏著帕子說,“況且,以我的出身,他願意納我為妾,已是我的造化,還計較什麼年紀。”

“你出身再不好,也是綺年玉貌的小娘子,那等糟老頭子要他作甚。左右不急,再覓覓,尋個好的。”

花露聞李纖凝誇她,心裡桃花飄飄,人挨過去,半個身子倚在李纖凝身上,“我聽阿凝的,不考慮他了。”

李纖凝挪開身子,“你坐好,我有事問你。”

“阿凝想問我什麼?”

李纖凝斟酌著開口,“你說我們是你朋友,那麼我們是如何相識的,你記得嗎?”

“記得啊。”花露說,“我們一起被人販子拐了,關在籠子裡,阿凝很照顧我,把自己的飯給我吃。”

她的記憶出現了混淆。

“還有呢?”

“還有……”花露認真想了想,“還有我們遇到了危險,阿凝拚儘全力保護我。”

“什麼危險?”

花露麵露難色,“我說出來你不要怪我,我……我忘記了,這些年模模糊糊記起來一些,卻也有限。隱隱記得我們被怪物追,你帶著我逃命,可是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你……你忘記你和我……我是說和阿凝一起經曆的事,卻還記得阿凝?”

“是呀,我一直記得阿凝是我的好朋友。”花露看李纖凝麵色凝重,不禁好奇,“阿凝為什麼突然問這些。”

“沒什麼,隻想問問。”

花露“哦”了一聲,給李纖凝倒了一杯花茶,“說起來,大理寺好像調查一起陳年舊案。發生地在十四年前的青龍寺附近。阿凝,我們那時候是不是被人販子關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