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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一片月 君芍 4403 字 2個月前

易的地方,第四次定在那裡他不起疑心。”

仇璋等文書記下,接著提問,“說說你是怎麼殺害的劉通福。”

“我、我……可以不說嗎?”

“刑房裡是你討價還價的地方?說!”仇璋目光如炬逼問。

佘楓雙手插入發叢,似陷入極大的痛苦之中,強逼自己鎮定下來,“那天我趕到約定地點,劉通福已經等在那裡,他見我空手而來,問我約定好的財物呢,我說攜帶不便,咱們不妨先談談,商量個一勞永逸的解決之道。隨後趁著他轉身之際,我用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刺死了他。”

“刺在哪裡,分彆刺了幾刀?”

“我……我不記得了,我當時很慌亂。”劉清標瞳孔亂顫,語無倫次,“哦,我想起來了,我割了他的喉嚨,對,割了他的喉嚨。”

仇璋冷哂:“佘楓,你怕是忘了,劉通福死前遭受過虐待,且有一封他的%e4%ba%b2筆書信於十一日下午送抵他仆人手中。”

劉清標急忙補充,“我記岔了,我先是打暈了劉通福,接著把他綁起來,打他、烙他,逼他寫下了那封書信。”

“佘楓,本官再問你,你與劉通福約定的時間是幾日幾時?”

“九月十日申時。”答完想起那個時辰他有不容推翻的不在場證明,急忙改口,“不對不對,不是申時,是亥時,亥時。”

“亥時已經宵禁了,劉通福如何赴約?”

“他……他必是宵禁前就候在那裡。”

“他一早候在那裡,你又是怎麼過去的?”

“我……我一路翻坊牆過去。”

劉清標慌不擇言,仇璋氣笑了,“劉清標,你知不知道崇仁坊距昭國坊有多遠?中間路上有多少武侯巡邏?你一介書生能在不叫武侯發現的情況下來去自如?”

劉清標目光呆滯,不發一言,忽然崩潰的用拳頭死勁兒砸自己的頭,“彆再問了,彆再問了,我已經承認人是我殺的了,你們還想怎樣,逼死我才肯善罷甘休嗎?”

吼完,掩麵痛哭。

後麵無論仇璋問什麼,劉清標隻說人是他殺的,再問不出彆的來了。

仇璋兩天沒正經休息,身體吃不消,補覺去了,餘下的叫李纖凝想辦法。

李纖凝叫解小菲上街找條狗,解小菲問她找狗乾嘛,李纖凝說叫你找就找,哪那麼多廢話。

解小菲問她要凶的乖的?大的小的?毛長的毛短的?對花色有沒有要求。李纖凝不耐煩的眼神甩過來,解小菲吐吐%e8%88%8c頭,麻溜跑去辦。

街上繞一圈,抱回一隻狗崽子。小狗黃背白腹,活潑可愛,一來即受到大家的喜愛,誰看到都忍不住停下逗逗。

李纖凝看著那不停搖尾巴的小東西,不滿道:“怎麼是個小狗?”

“三個月大,才斷奶不久。”解小菲告訴李纖凝,“坊裡的大娘見我滿大街踅摸狗,送我的。小姐不滿意嗎?”

“算了,就它吧,抱上跟我來。”

大家均好奇李纖凝要小狗乾嘛,跟上去瞧熱鬨。

劉清標蜷縮在牢房一角,聞聽牢門打開,眼睛嵌開一條縫,縫隙裡擠進一雙繡鞋,白緞做底,梔子染成的黃色絲線在其上織出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鳳頸高高揚起,猶如它的主人。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還來做什麼?”佘楓聲音輕細、飄忽,仿若垂死之人。

“你說人是你殺的,我不信。”

“要怎樣你才肯相信?”

“簡單。”李纖凝說,同時示意解小菲放下狗,“殺了這隻狗,隻要你做得到,案子立結,絕不拖延。”

不光劉清標,在場之人無不驚詫,解小菲磕磕巴巴,“小姐……這這不成啊,小狗才三個月大,剛剛戒奶,好歹容我找再找一隻……”

小狗初到陌生環境,四處聞聞嗅嗅,不知不覺嗅到劉清標手邊,%e8%88%94他手心。

李纖凝冰冷無情,“殺了它!”

說話間擲下一把匕首。

劉清標兀自一顫,眼睛盯著那匕首,遲遲不肯伸手。

“快點。我耐心有限。”

終於,在李纖凝的催促下,劉清標顫顫撿起匕首。

小狗意識不到近在眼前的危險,一個勁兒地%e8%88%94劉清標手心,好似他手心裡有糖。劉清標忽然反手掐住小狗脖頸,小狗嗚嗚叫,伸出前爪來抓劉清標。

劉清標舉起刀。

眾人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但見李纖凝滿麵冰霜之色,不苟言笑,誰也不敢出言求情。

劉清標看著那隻狗,匕首高高揚起,將落未落之際,視野裡忽然起了霧,小狗一下子模糊了起來,他分辨不清哪裡是狗哪裡是他的手,隻好一個勁兒地擦眼淚。

小狗長久地被他箍著脖子,難受至極,忽然兩出爪子,在劉清標腕上抓了一下。劉清標吃痛,陡然撒手,小狗立時跑開。

劉清標自知失敗,無力垂下臂膀。

“連殺一隻狗也做不到,怎麼殺人?”

李纖凝的鄙夷之色不加掩飾。

虛驚一場,解小菲忙抱起向他跑來的小狗,順勢奪走劉清標手裡的匕首。

劉清標深知大勢已去,此時唯有一死方能保全妻兒,忽然狂叫一聲,卯足了勁兒,朝著牆壁撞去。

***

進去不多時,呂大夫出來回稟,“小姐放心,犯人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在下已給包紮過了,沒有大礙。”

李纖凝早知道不會有大礙,生死關頭,劉清標卸了力道,僅僅撞破了頭皮,不曾出現那腦漿四濺的慘烈一幕。

自殺需要極其強大的毅力與魄力,他一個心誌軟弱的書生,也隻能做做樣子了。

李纖凝不屑。

“人還清醒?”

“清醒是清醒,腦殼方經震蕩,必然難受,小姐想問話不妨待上片時。”

李纖凝吩咐人送呂大夫出去。

解小菲抱著狗走來,“小姐,王芙來過了,要見劉清標,按你先前的交待,已叫我打發走了。”

“很好,這個緊要關頭,千萬不能叫他們見麵,否則前功儘棄。”眸光掃過解小菲懷中的狗,“你老抱著它乾嘛?”

“它冷。”解小菲放下小狗,小狗果然一個勁兒地往他%e8%85%bf上貼,伸爪子撓他,嘴裡哼哼唧唧,意思是還要解小菲抱。

李纖凝嫌棄道:“這狗用不著了,扔出去罷。”

“小姐怎麼卸磨殺驢啊,這狗是人家大娘好心給我的,不是打路邊撿的,你叫我往哪扔?扔出去它吃什麼,天越來越冷,不是作孽嗎?”解小菲一千一萬個不同意。

李纖凝不意扔隻狗就作孽了,冷冷看著盯著解小菲看。

解小菲哪敢和她目光相接,低下頭,“大不了……大不了我抱回家養。”

“你愛抱哪養抱哪養,彆在我跟前礙眼。”

解小菲不敢在李纖凝跟前亂晃,抱起狗夾尾巴去了。

李纖凝這頭站了一會兒,尋思劉清標歇的差不多了,進牢房接著盤問。

她方才已經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不趁此時一鼓作氣直搗黃龍,更待何時?

劉清標剛剛經過過一場生死,正是脆弱之時,心中已不懷揣任何希望。在李纖凝猛烈的攻勢下,什麼都招了。

事情還得從二十五年前講起,那時他還是衣食無憂的富商之子。每日的正經事就是交遊取樂。日子快活又放縱。不諳愁之滋味。

佘父不是正經生意人,乃是個名副其實的奸商,與官府勾結,吸食民脂民膏。佘楓當時處在少不更事的年紀,哪裡懂得這些,隻知道家裡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吃不完的珍饈玉液。殊不知,他身上的一絲一線以及流淌過他%e8%88%8c尖的每一滴酒液都會在日後向他索取代價。

與佘父勾結的官員倒台,佘父跟著一起完蛋,家產抄沒,人拉去刑場砍首。家眷沒為官奴。佘楓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究竟算是命好還是命不好。

沒入奴籍後,他的家人大多數去做了苦役,他卻因為姿色殊異,被滕王府的管家買入府中,淪為滕王的私人禁臠。

佘楓接受不來這種落差,入府不足一月即病倒了。

昏昏沉沉中,他夢到滕王變成了一隻猛獸,他拚命地跑,他拚命地追。周圍是黑黢黢的樹林,頭頂的月亮慘白的像是從屍水裡撈出來。

猛然間,猛獸將他撲倒在地。佘楓哀嚎著醒來,不意眼簾裡兀地闖入一個嬌柔美麗的少女。

少女捏著手帕給佘楓拭汗,見他突然驚醒,先是一愣,繼而一笑,“公子做噩夢了,嚇成這副樣子。”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她笑靨如花的模樣略略衝淡他的駭厄,佘楓漸漸鎮定下來,問她,“你是誰?”

“我叫柔蘭,周管事派我來服侍公子。”

說罷,繼續拈帕子給佘楓擦汗,“公子流了好多汗呢,那個夢一定很可怕。”

“的確很可怕。”佘楓垂眸。

“呀,連中衣也濕了。”

經柔蘭一提醒,佘楓感覺後背涼颼颼,敢是汗透寢衣。

柔蘭取來乾爽寢衣,服侍佘楓換下。柔蘭編了一頭小辮子,辮子上嵌了五顏六色的石頭,碰撞在一起叮叮當當。

佘楓聽得有趣,問她,“你是胡人麼,梳這麼多小辮子。”

柔蘭笑說:“我外祖母是突厥人。”

佘楓想起三四十年前朝廷征討西域,俘虜回許多突厥奴婢,大多淪為豪族玩物,柔蘭的外祖母想必也是其中之一。

在柔蘭的照顧下,佘楓很快痊愈。一日花園中遊玩,一條鬆獅犬突然滾到佘楓腳下。

那是滕王的愛犬吞雪,毛發蓬鬆,性格%e4%ba%b2人,很招府裡上下人等喜愛,

柔蘭蹲下來撫摸吞雪。

佘楓說:“幾日不見,吞雪益發肥腴了。”

柔蘭笑說:“換成公子日日吃上等新鮮的鹿肉兔肉,不計頓數,也要肥腴。”

“這樣肥腴,燉肉絕佳。”佘楓玩笑。

柔蘭握著吞雪兩隻前爪,“吞雪聽到沒有,再不能長肥了,再長肥公子要燉你呢。”

吞雪搖尾巴。

柔蘭揉它耳朵,“傻狗!”

不想晚飯時分,婆子端來一鍋湯。蓋子揭開,香氣四溢,鍋底沉著大塊的肉。

“這是?”

“狗肉。”婆子嫌“狗肉”二字無法體現出特彆,追著說,“吞雪的肉。”

佘楓臉唰的白了。

婆子尤未發覺,滔滔不絕,“要不說王爺愛重公子呢,那麼喜歡的一條狗,說宰就給宰了,隻因公子想吃。這樣的恩寵,天底下再沒有了。公子快嘗嘗。”

洪州三四月天氣,溫暖宜人,佘楓卻叫寒意逼出了涔涔冷汗。

第36章 盈月篇(十六)柔蘭

佘楓一連兩次以身體欠佳為由將滕王拒之門外。

房裡的丫鬟婆子無一個不勸,說甭說病已好了七八分,縱是起不來床,少不得也得掙起來服侍,哪有把主子往外推的道理。話裡話外指責佘楓不識好歹。

佘楓動了氣,砸了杯碟,將她們全部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