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1 / 1)

“不瞞您說,”他行了個拱手禮,倒確實比先前的郎中穩重許多,“我們這一行人一路向東,路上聽聞趙夫人身體抱恙,數十年頑疾無法醫治,這才匆匆趕回來,想要替趙先生分憂解難。”

趙元儼瞧著他彬彬有禮卻像極了狗皮膏藥的模樣心中更加不悅,開口時依舊沒有好臉色,“內人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會%e4%ba%b2自去叫郎中,就不勞煩各位大老遠跑過來診治了,再者,內人已經早些時候休息,府上沒有多餘空房,諸位還是早些去投宿他處吧。”

眾郎中麵上快速閃過一抹陰影,麵色陰沉了幾分,沒想到這老頭竟這般固執難以糊弄。

“趙先生,”那尖嘴猴腮的人又開了口,眼底浮現出一股威脅意味,“您可要想清楚啊,我們都是行走江湖的郎中,最擅長醫治疑難雜症,若是夫人的病情能在京城中醫治好,想必也不會受難數十年了。”

他滿是胡茬的%e5%94%87動了動,擠出一個彆扭又得意的笑,看得趙元儼心中抽了一下,恨不能當場趕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元儼一時顧不得讀書人的架子,鐵了心要將這群歪魔邪道趕出去,“這是我趙家的府邸,擱下莫不是在含沙射影?內人即使生病,也由不得你們這些邪道來管。”

“邪道”二字將眾人說得一怔,這才慢慢反應過來趙元儼多半已經猜出自己身份,又相互交換一個警覺的眼神。

但是趙元儼已經沒有耐心再陪他們耗下去,伸手一揮召來幾個家丁,“來人,送諸位大夫出門!”

家丁們齊齊圍上來,眾人見無法挽回,這才趕緊點頭哈腰地賠著笑臉道:“今日叨擾,還請趙先生莫要怪罪。”

先前那小廝拿著打狗的棍棒在手上揚了兩下,伸手指向大門的方向,“諸位,請吧。”

趙元儼已然轉身離開,紅陽道的幾人心中憤憤,卻還是相繼出了門,等到走出大門好一段路後才開始罵罵咧咧。

月上枝頭,大地像是蒙上了一層清透的薄紗,萬事萬物都沉浸在溶溶月色之下。

清冷的光灑進寂靜的丞相府,柳相正一麵端著茶盞一麵聽暗探來報。

這消息十有八九都和攝政王有關,他最近的行徑沒一條對他有利,偏巧還處處需要他來善後。

外人前溫和儒雅兩袖清風的柳相麵容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後竟將手中的茶盞猛然往地上一摔。

細膩的青花瓷應聲而裂,發出巨大的碎裂動靜,頓時碎瓷片和茶汁四濺,地上潑開一片水漬。

“簡直豈有此理!”

柳相伸手一拍桌案,震得上麵置放的杯盞碰撞得叮當作響,再看他往日慈眉善目的臉,五官竟已擠在一塊,臉上的褶子皺縮聚攏,肌肉發顫,灰白的胡須也在不停抖動,雙眼陡然冒出一片猩紅,簡直與廟宇中那凶神惡煞的神祇頗為相似。

暗探一驚,趕緊跪在地上行禮,“丞相息怒!”

“息怒?”柳相心中怒火無處發泄,索性遷怒到暗探身上,將桌子拍得劈啪作響,“你讓我如何息怒?”

他又“蹭”一聲站起來,將手背在身後,“這宗士良簡直忘恩負義,沒有給半點好處就罷了,竟還妄圖與我爭權奪勢,往日分庭抗禮時我幫他隱瞞那樣多的事,收拾了多少爛攤子,如今他竟然想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簡直豈有此理!”

柳相氣得瞳仁都在發紅,指節捏得哢嚓作響。

“他以為他是誰?”柳相眼睛一眯,像是毒蛇吐信,“先下手為強,須得儘快捉住他的把柄,削剪他的黨羽。”

他眼中越發陰沉,如黑雲壓城,渾濁的眼中像是醞釀著一股漩渦,幾乎迸射出幾粒寒星。

這時,屋外忽然跑過來一小廝,他倒是機靈,見地上一灘水漬便知道屋中氣氛不對,趕緊在門口停住,“老太爺,景大人求見。”

柳相一怔,麵上的陰雲頓時褪去大半,陰惻惻的眸光也慢慢消減下來,換上平日在朝堂上時正義凜然的氣場,與先前判若兩人。

“這麼晚了,他來作甚?”

小廝依舊半步未動,隻行禮道:“說是有事拜會,老太爺您不想見的話,小的這就去告知他您已歇息。”

“不必,”柳相簡單地整理了一番衣衫,麵容已經完全變得和諧,“既然來了就不必再請回去了,我這就去會會他。”

說罷他便跨過地上的水漬,抬%e8%85%bf往大廳中走去。

景杉已然在這裡坐了片刻,手邊便是新沏好的茶,見了柳相過來,他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柳相開門見山,聲調從容平穩,“景大人深夜前來拜訪想必是有急事相商吧。”

二人相對而坐,屋中氣氛頓時淩厲起來,夾雜著一股火藥味,周圍的下人預知到不妙,趕緊下意識退到角落,縮了脖子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景杉也是氣度舒朗,大方從容,素手拿起茶盞,“隻是近日京城中有些關於丞相大人和攝政王的傳聞讓下官心中擔憂,便想著來貴府探聽一二。”

第394章 趙夫人犯病

柳相眉頭一擰,嘴角輕微抽搐一下,莫非自己同宗士良的矛盾已經落入了景杉耳中?這景杉不過是個尚書令,消息竟這般靈通,果然是不好對付。

他心中狂打算盤,麵上卻依舊保持著冷靜,開口時自帶一股威脅之意,“景大人是何意啊?”

景杉毫不懼怕,將茶盞若無其事地擱回原處,清雋的臉上竟帶著一抹笑意,“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但是念在丞相大人和王爺皆身居高位輔佐皇上,下官也是逼不得已才前來打聽虛實,大人清廉正派,想必是不會有所隱瞞的。”

柳相臉上肌肉抽搐一下,“那是當然,隻不過近日京城中少不得那些流言蜚語,既然是一同輔佐陛下,景大人還須得小心甄彆才是,莫讓人迷了眼睛,分不清虛實。”

屋中氣氛急轉直下,像是逐漸升上一片陰雲,叫人窒息,柳相口中的威脅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

景杉聽在耳中,依舊不為所動,臉上依舊保持著明朗的笑意。

“大人說得是,”他站起身來,脊背挺拔,“這流言也並非全部空%e7%a9%b4來風,大人往日與王爺關係和睦,也莫讓人挑撥了才是。”

柳相咧咧嘴,擠出一個溫和的笑,景杉卻像是沒看見,繼續自顧自道:“所謂伴君如伴虎,你我都身為聖上的臣子,應當時刻居安思危,為天下百姓謀福澤,但若是這掌握大權的重臣起了其他心思,這江山社稷可就也危機四伏了。”

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景杉弦外之音的警告在柳相耳朵裡聽來格外明顯,他收斂了笑,看向景杉時目光也多了些淩厲。

“景大人倒是費心了,”他也站起身來,屋中氣氛劍拔弩張,“深夜過來,莫不是就說這流言的事?”

“深夜叨擾,大人莫怪,實在是下官心中忐忑,”景杉行了一禮,聲音穩穩當當,“一來是探聽這流言是否荒謬,二來是規勸大人,這京城中不止有王爺,還有朝中數百官員,世道如弈棋,變化不容覆,大人還是莫要輕易落子啊。”

好啊,竟話裡話外地警告他莫要輕舉妄動。

柳相臉上差點沒繃住,平息片刻後才恢複往日的從容冷靜,“景大人雖為官不久,卻是小心謹慎,本相也當見賢思齊。”

他臉上不停抽[dòng],不得已拿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壓製卻還是在氣勢上低了一頭,心中氣憤,說到最後索性三言兩語將景杉送走。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處,柳相“嘩啦”一聲將桌上的杯盞都一掃而空摔在地上,頓時乾淨的地麵又攤開一片水漬,瓷器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他%e8%83%b8口劇烈地起起伏伏,一雙渾濁的眼又冒出些猩紅,氣得吹胡子瞪眼。@思@兔@在@線@閱@讀@

“這個景杉簡直不要命了!”他一掌拍在桌上,“先是忘恩負義的宗士良,現在又來個緊追不放的景杉,這些人拿我丞相府當什麼?當真以為誰都可以踩在我頭上嗎!還敢上門警告本相!”

他怒不可遏,旁邊的下人也不敢阻攔,隻得由著他撒氣。

這一晚,柳相從半夜發怒到了清晨,府中上下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這一夜趙府也過得極為不安寧。

月上枝頭的時分,趙夫人忽然突發急症,臉色和嘴%e5%94%87都煞白,四肢僵硬發顫,眼珠上翻,瞳孔擴散,皮膚下青筋暴起,發黑發鼓,像是肌肉中鑽進了許多蟲子,正在其中不斷啃食,嘴裡發出些“唔唔”的嗚咽動靜,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元儼大驚,夫人雖然一直有頑疾,但往日都是天氣乾燥或潮濕時身子骨痛,哪有這般嚇人的時候?簡直不像是得病,反倒像是中了邪祟一般。

他趕緊命人去叫郎中,府內燈火明亮,上上下下都是一片驚慌,出去找郎中的小廝前前後後去了有兩三撥。

府中剩下的人當然也不能乾等,用儘了偏方,又是拿皂角水擦拭,又是拿%e9%b8%a1蛋水灌,但是仍舊毫無作用,趙夫人身子僵硬冰冷,眼珠泛紅,根本灌不下東西,反而嗆得不行。

趙元儼正同幾個丫鬟和小廝在屋中照顧夫人,忙得滿頭大汗,這時在門外等著接送大夫的家丁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怎麼樣?大夫來了沒有?”

趙元儼一時也顧不得那許多架子,開口時滿是焦急,那小廝額頭上一排大汗,臉色發白,使勁搖了兩下頭。

“大夫還沒來,但是……”他眼珠子不住亂瞟,“但是……”

趙元儼生氣了,催促道:“但是什麼?快說!”

“但是白天那幾個郎中來了!”家丁拍著心口,又是為難又是擔憂,“老爺,您去瞧一瞧吧?那幾個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到了夫人犯了急症的事情,這會子正一個勁地說要進來瞧病呢!”

趙元儼捏緊了拳頭,“還能是怎麼知道的!大晚上府上燈火通明吵吵嚷嚷,又正好能趕在其他大夫來之前趕過來,說不定就在等著呢!”

他心中浮起一個不祥的預感,莫不是夫人的病也是這紅陽道的手腳?不然傍晚時分怎麼出現得那樣巧現在又出現得這樣及時?

他攥緊了拳頭,這紅陽道簡直可恨!將他趙元儼當什麼?沒長腦子的老學究嗎?竟妄圖用這樣卑劣的手段蒙騙他!

家丁看出他情緒異樣,弓著的背差點要彎成一張弓弩,試探著道:“老爺,現在大夫沒過來,要不我們……”

“不可能!”趙元儼一口回絕,“這些夯貨就是等著你給他開門,如此一來便是引狼入室,後患無窮,你且帶我去瞧瞧,我%e4%ba%b2自去攔他,看他們到底還有什麼把戲!”

家丁領命,趕緊又叫了幾個小廝拿著棍棒一起前去。

大門口吵吵嚷嚷,門上垂掛的兩隻燈籠分外明亮,趙元儼在家丁們的簇擁下也可以看清楚所有人的臉孔。

果然是白天那幾個抱著藥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