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側身看著琉璃燈下的她,沉%e5%90%9f著道:“今日在榮王府,又出了風波,榮王把徐胤砍傷了。”
傅真抬頭。
裴瞻便把禁衛軍們%e4%ba%b2眼所見那一幕轉述了出來。
傅真聽完,立刻道:“太子竟然那麼迅速地把徐胤傳進宮了?”
裴瞻點頭:“皇上近年病重以來,逐漸移交了些政務予太子,宗人府宗正是榮王,而禮部又管著宗人府,據說,當初榮王告假在府操辦喪事時,是詹事府少詹事請奏太子來攬下這差事的。”
傅真聞言冷哂:“看來這倆人是都有心了。
“徐胤打從殺死了榮王妃,跟榮王府就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從前楊蘸還站在他這邊,如今%e4%ba%b2生母%e4%ba%b2死在徐胤手上,這個仇是無論如何都得結下了。
“他想要自保,也隻能尋求外援,而如今眼目下太子實在是不二人選。
“徐胤想投靠太子怕不是一日兩日,如果沒有永平殺害劉公子那件事,他如今已經是詹事府的詹事了。
“還有永平之所以會跟餘側妃狼狽為奸,是因為及冠大典時,徐胤曾經插手過東宮一些事項。
“所以今日他被砍傷,一定是預謀。而太子如果盯上了榮王,那麼當了榮王府六年郡馬的徐胤對他來說,也是很趁手的一把刀了吧?”
裴瞻在她旁邊坐下:“不管怎麼樣,徐胤不是好人,就算胡同血案不是他%e4%ba%b2自下的手,他也已經借著這個案子乾了很多彆的事。
“太子是儲君,一旦被徐胤利用,那就不是小事。
“此事我必須得稟報皇上,得讓他知道徐胤不是那麼單純之人,卻又沒有證據,沒辦法堂而皇之彈駭。若不彈駭而私下密稟,卻又成了口空無憑撥弄是非。”
傅真跟隨他犯起愁來。
涉及君臣之道,就不能不慎之又慎,整個朝堂不止裴家一個大臣,彆的官吏為官如何,不是裴家一家說了算。就是密報也得講證據,否則就成了讒臣,徐胤幾條人命在手,先是梁寧後是榮王妃,可是誰能為證呢?
“少夫人!梁小將軍從碼頭傳消息來了!何群英賃走的兩條商船,今夜子時左右將靠岸。”
家丁隔著窗戶遞了話進來。
傅真神色一振站起身來,雙目深深看向裴瞻:“說要證據,又何必非得是他殺人的證據?他如此拐彎抹角地從潭州押送東西進京,必然不會是什麼見得了光的東西。但凡有一筆賬目跟他的身家對不上,都不算我們進讒了!”
說到底,提醒皇帝防備徐胤這個人才是重要目的,至於從哪個角度提防,有那麼重要嗎?
“還是你有道理。”裴瞻笑著起身,“那就走吧!”
……
徐胤從東宮出來,折去衙門裡一趟,回府後連冗就送來了消息:
“何群英讓人傳話,說兩條船今夜會靠岸,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即刻便可啟程。”
徐胤朝榮王府方向看了眼,說道:“王府那邊沒有彆的動靜嗎?”
“尚且沒有,自老爺出來後,王爺就回了他自己的院子,今日再未露過麵。”
徐胤站了片刻,才抬袖道:“走吧。”
連冗跟著他上了馬車,覷了兩眼他神色:“老爺莫非進宮這趟不順利?”
“順利。”
“那為何心事重重?”
徐胤抻了抻身,緊擰的眉頭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這趟進宮雖然順利,但回想起來,近期以來這每一步動作我都是在被推著往前走,幾乎都未隨著我的計劃來,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或許有些事情會要失去我的掌控。”
連冗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轉向前方,置於膝上的雙手往內蜷了蜷。“雖則如此,可老爺卻也應對得十分完美,並不曾失控。還是莫要多心了。”餘光瞥見早就準備在旁的茶水,他雙手遞上去:“這茶溫得剛剛好入喉,暑天燥熱,且潤潤嗓子。”
徐胤沒有說話,接了小茶壺,看他一眼,喝了起來。
哀聲不絕的榮王府和靜謐的徐府都漸漸被拋在後頭。
進入下半月,月光隻剩一彎細眉,除了忽然撲騰翅膀從頭頂飛過的烏鴉,四麵已經幽暗如墳墓了。
第301章 船底的“家奴”?
通州碼頭是整條運河最為繁榮的幾個碼頭之一。
即便臨近子夜,河麵上也依舊燈火通明,大多選擇日間行船夜間泊船的緣故,甚至上下船的客商與船夫等比起日間來還更密集,沿岸的酒肆茶樓仍然高朋滿座,憐香樓的姑娘們個個花枝招展,排排靠在欄杆內搖小手絹兒。
傅真到達碼頭,梁郅正一副船夫的短打打扮,毫不起眼地坐在攤子邊喝茶,護衛們也個個如是裝扮,分散在各處,坐的坐,站的站。傅真與裴瞻也同樣打扮起來,她成了商號裡的夥計,而裴瞻則往臉上抹了兩把窯灰,團團或明或暗的光亮底下,他就是個普通的彪悍護院。
此時將近子夜,無月的天幕上綴著數顆星子,傅真坐下時抬頭看了兩眼,就問梁郅:“何群英呢?”
“在屋裡,”梁郅目光示意他們看向側對麵的客棧樓上,“那亮燈的數過來第三間就是。半個時辰前,徐家的護衛也來了。如今也在上方。剛才我已經打發人去路上打探,徐胤如果來了,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
傅真看了眼環著%e8%83%b8的裴瞻:“那我們也不必著急,且等船靠岸之後,他們行動了再說。”
梁郅說道:“方才我與寧家商號上的掌櫃打過招呼了。待會兒船靠岸之後,他會帶我們幾個上船,然後你們倆就找機會留在船上便是。
碼頭上人多眼雜,我沒跟他說來的是他們少當家,所以回頭你們也不要露餡便是。我會在碼頭上接應你們,肖駟他們也都在各個要點,回頭你讓郭頌他們跟著我,我來打點,確保你們上岸的地方都會有人在。”
三人這裡商議完畢,就聽碼頭下傳來艄公的吆喝,繼而便有許多纖夫扛著繩索等工具一窩蜂地下了階梯,先前安靜下來的秦樓姑娘們又站了起來,而江麵上號聲一片,原來是有船靠岸了!
而派出去的護衛這時也回到了梁郅身邊:“徐家馬車已經到了通州!……”
徐胤乘車到了通州,即直接駛入何群英所在客棧。
先行到達的兩名護衛迎到門口:“老爺來得及時,船已到了,正在輪流靠岸。不多時就能登船了。”
徐胤走進屋裡,何群英也站了起來:“你還當真%e4%ba%b2自來了?不過就是帶個人,你還信不過我?”
“怎麼會是信不過你?從南到北這麼多日,再加上潭州到杭州又耽擱了多日,我這也是等得心焦,實在忍不住就來了。”
徐胤邊說邊落坐。
剛站上凳子,他又站起來,走到窗前往下看,隻見碼頭下的河麵上船隻密密麻麻,尾杆上全都掛著各大商號的旗幟,根本看不出來哪兩條是他們租借的船。
“你確定今天夜裡會到嗎?”他扭頭看向何群英。
“當然,”何群英道,“一個時辰之前我又接到了消息,一切都很順利。你所看到的那密集的船隻當中,就有咱們的船。”
徐胤深深看了兩眼,走回來說道:“一會兒我隨你上船。”
“這又何必?”何群英看他一眼,“你在這裡等著便是,何必露麵讓人注意?”
“無妨,”徐胤攤了攤手,“我特地換了衣裳,隻是與你上船而已,不會太引人注意。”
何群英看著他這身普通的綢布袍子,也沒說什麼。
正好下麵來人說船已經抵岸了,二人便不再多話,舉步下樓,朝著碼頭走去。
梁郅早早地把通州這邊寧家商號的掌櫃請到了碼頭,有掌櫃的出麵與船夫打招呼,傅真和裴瞻不費吹灰之力就跟著他們上了船。
船已經借給了何群英,押船的大半都是何群英的人,按理說寧家這邊不該再有人登船,但因為掌船的舵手以及部分船夫還是寧家商鋪的,所以登船的理由並不難找。
船上燈不亮,掌櫃的又帶了一大幫人,傅真和裴瞻一晃眼就找了個位置藏下來,並沒有引起他人注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由於也就是轉了半圈,打著找舵手約船捎貨的借口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掌櫃的就帶著人又下了船,何群英這邊押船的也沒說什麼。
人走了之後,船上的人就開始搬貨。
傅真二人摸到了船艙,隻見果然都堆上了滿滿的綢緞布匹,滾成一卷一卷地堆放在船板上。
掏出刀子劃開幾匹,確實都是綢緞。
船有兩層,都是裝貨的,最上麵這層才有幾間屋子,用來住人。
裴瞻牽著傅真的手,繞過屋子找到進入下方船艙的入口,順著樓梯潛下去。
昏暗的光線裡一聲咳嗽,令他們立刻貼著牆壁不再動彈。直到聲音靜下來,目光也適應了光線,隻見角落裡坐著個船夫,坎肩後背貼著“寧”字,二人對視了一眼,被躡手躡腳的下移到貨物後。
刀子再次劃開外層的包裝,裡麵還是綢緞。
傅真不甘心,準備每一匹都劃開驗一驗,這時候上方卻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樓梯口率先探進來兩隻燈籠。
“……這樓梯窄,二位當心。”
提著燈籠的船夫,言語之中滿是討好。他落到船板上的功夫,後麵的人也跟著下來了,何群英率先出現,而他身後跟著兩個尋常打扮的文士,正是徐胤和他身邊的連冗!
傅真與裴瞻對了個眼色,屏住氣息藏在貨堆後。
徐胤落地後環視了一圈滿滿當當的貨物,說道:“你這買賣做的不小,兩船這麼多的綢緞,找好下家了嗎?”
“供不應求啊。”何群英說著朝他笑了一下,不用看神情,言語之間的傲慢已經藏也藏不住,“有我大將軍府的招牌,怎麼會少得了主動找上門的?”
徐胤會心而笑:“也是。”
何群英在前引路:“這邊來。”
二人繞過了樓梯,到了另一邊的樓梯口,又下到最底層。
傅真想跟上去,裴瞻把她的手一拉:“何群英的武功也不低,不要打草驚蛇,先等等。”
傅真便退回來。
再次環顧四處,依然隻看到滿滿的綢緞。
這時候方才下到底層的護衛陸續上來了,傅真一個個地數過,隻見徐胤和何群英帶來的人全部都已上來,正在朝著最上麵的甲板層走去,而徐胤主仆與何群英卻並沒有上來。
“走。”
裴瞻輕聲地道出這個字,傅真便跟著他的腳步繞到了那邊樓梯口。
燈籠留在下方,透過床板的縫隙都可以看到底下被照得通亮的情景。
下麵也是滿船的貨物,不同的是,這一層也隔出來了三個小房間,看起來是船夫們的住處,平時也作為看守貨物的崗位。
他們帶來的人都已經上去,按理說下方便隻有徐胤主仆以及何群英這三人。但燈光照耀之下,他們三個人麵前卻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