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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84 字 2個月前

能換回貴妃的位份。金娘娘還是那個利己的糊塗蟲,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要不是自己原本就懷著目的,可能真要被她氣死了。

皇帝見她不說話,偏頭覷覷她的臉色,“你在想什麼?覺得我這麼做不妥麼?”

如約搖頭,“我知道您這麼安排,都是為著我。”

可她似乎不高興,他便搜腸刮肚揣測她的心思,自以為是地找到了她不舒心的根源,“你放心,你是我心裡的人,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這紫禁城你要是願意進,我將來一定讓你堂堂正正從午門進來。你要是不願意被困在這四方城裡,那我就為你另建府邸,我白天進宮務政,晚上回來同你過尋常的日子,隻要你高興。”

他是真誠待她的,就差把心掏出來給她了。說完這番話,像罪人等待發落,殷殷期盼地望著她。

如約的視線在他臉上盤桓,“您要和我在市井裡,過尋常夫妻的日子嗎?”

他“嗯”了聲,“隻要你願意。”

“那倒是個好主意。”她笑著說,連眼睛都是晶亮的,“紫禁城裡有這麼多娘娘,我怕沒臉見她們。要是能把您帶出去,那您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多好!”

話到這裡,自然地偎進他懷裡,淡淡地靠著猶不足,伸出手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要永遠在一起,隻有我們兩個。”

隻這一句話,仿佛已經生死相許了。他閉上眼,用力把她框進自己的%e8%83%b8懷,“我記著你這句話,你要是敢反悔,我死都不會放過你。”

咬牙切齒的愛,不過如此吧。

如約倒笑了,鬆開臂膀道:“萬歲爺嚇著我了,做什麼說這種犯忌諱的話。我人微福薄,怕承受不住君恩,要是哪天辜負了您的厚愛,豈不是要死無全屍了?”

他沒有去糾纏死與不死,隻要得她一句肯定的回答,“你不會,對不對?”

違心的話,說出來已經再簡單不過,她點了點頭,“我許了您,就是一輩子。”

這樣,就算是約定了吧!皇帝得了他渴望的答案,如約自覺餌料下足了,兩下裡都覺得很圓滿。

隻不過不能繼續糾纏了,得見好就收。如約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日頭漸漸偏移了,喃喃道:“我來了有陣子,該回去了,否則婆母麵前不好交代。”

要分彆,對他來說不容易。若是不帶感情,完全可以把人扣留下來,餘家又不敢進宮來尋人,他的一己私利便遂願了。然而不能,他還是顧忌她的想法,不能強逼她,隻好不情不願地答應。

返回養心殿的路上,他沒有再說話,手上緊緊牽著她,像怕她飛了似的。到了養心門前方才鬆開手,%e4%ba%b2眼看她坐進小轎,目光依依流連再三,到底下定決心吩咐汪軫:“送夫人去鐘粹宮,路上留神,彆碰見人。”

汪軫說是,衝兩個抬轎的太監抬抬手,示意起轎。

坐在轎內的如約,隔著轎窗又望了他一眼。好在小轎很快便滑出去,她終於能夠鬆口氣,不用繼續費心應付他了。

二人抬順著東一長街一路向北,到了大成左門拐個歪兒,轉進了窄窄的夾道裡。因著皇帝下令齋戒,宮門都是半闔的,等汪軫上前扣了門環,裡頭才打開門。

如約邁進門檻,這回金娘娘又躲在偏殿裡不敢見她了,站在前殿的叢仙和水妞兒訕訕發笑,“那什麼……夫人先坐會兒,喝杯茶吧。”

如約說不必了,走到菱花門前,抬手敲了敲,“娘娘,今兒不見,以後也不見嗎?過幾天中秋大宴,您也不打算露麵了?”

偏殿裡寂靜無聲,隔了好一會兒才見金娘娘打開門,蔫頭耷腦說:“你罵我吧,我是做牽頭的老狗,頭前賣了你,這次又賣一回,我沒臉見你。”

如約聽她這麼說,倒沒脾氣了,無奈道:“算了,不說這個了。娘娘安頓下來了,心境好些了嗎?家裡的事兒問過沒有,都處置停當了吧?”

金娘娘見她不生氣,膽子才大起來,上前攜了她的手道:“已經妥當了。問罪發落的人,沒法子辦什麼喪儀,不過是收拾起來裝棺,送進祖墳就完事了。”說罷喪氣地問她,“你心裡八成瞧不起我吧,我這人真是沒什麼氣性兒,爹都死了,還接受皇上那點子恩惠。”

如約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這種問題上,自然也是極儘圓融,“我沒有瞧不起娘娘,到底您是先進了宮,後家裡頭才出事兒的。出嫁從夫嘛,您也有您的不得已。”

金娘娘頓時對她感激涕零,“上哪兒找你這麼善性的人去,不因我犯糊塗嫌惡我。那如約,要不今晚你住下吧,咱們一頭說說話,好不好?”

第69章

如約覺得後脊梁發寒,這麼個主兒,誰知道睡著睡著,半夜會不會換人。

所以她拒絕得很乾脆,“不成,我還得回去伺候婆母。出門的時候和她告了假,沒說晚上不回家。況且一個出了閣的婦人,夜不歸宿多不好,還請娘娘體諒我的難處。”

金娘娘顯見地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再堅持。不過閒談兩句是必不可少的,便拽她在南炕上坐下,好奇地打探:“萬歲爺怎的又要見你?你這會兒都嫁了人了,他還惦記著你嗎?”

如約慘然望望她,心道這不是您乾的好事嗎,一會兒把我送上龍床,一會兒又把我嫁給餘崖岸。

要不是她昏招頻出,自己已經在太後宮裡伺候了。計劃順利的話,沒準兒鶴頂紅早就滴進了皇帝的杯盞裡,這會兒江山都該易主了。又怎麼會牽扯進這麼多人來,費儘了心機,再重新和皇帝攀交上。

“不說了。”她苦笑了下,“我是微末之人,哪兒做得了萬歲爺的主。不過傳我過去倒也沒什麼,就是說說話,和您一樣,敘敘舊而已。”

金娘娘斜著眼“噫”了聲,“你和他,有什麼舊可敘的。男人盯著女人,不就是嘴饞嗎,你還叫他騙了呢。”

如約實在怕她再一次禍從口出,隻得好言規勸她,“萬歲爺琢磨的事兒,誰也不敢置喙,娘娘就算心裡明白,也萬萬不能說出來。咱們之間原本不用藏著掖著,隨便拉拉家常也是稀鬆平常,可對著外頭,尤其宮裡那些娘娘們,您千萬不能說什麼。這要是宣揚起來,我的名聲還是其次,連累娘娘的安危,那就不好了。”

金娘娘是經不得嚇唬的,起先還口無遮攔,但聽她這麼說,立馬老實地答應了,“我也是胡亂操心你,怕你夾在裡頭為難。如今可怎麼辦,你要想重新入宮,怕皇後那頭不答應,餘指揮也不是吃素的。”

如約失笑,“我做什麼要進宮呢。既然出去了,就沒打算再回來。”

金娘娘眨巴著眼,有些鬨不清他們打的什麼算盤了,難道還預備這麼偷偷摸摸下去,享受的就是這份刺激?

如約也不想同她多糾纏,耐著性子道:“我是來給娘娘請個安的,既見過了娘娘,就該回去了。娘娘回了宮,怕是照應不及家裡,要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娘娘不必客氣,隻管吩咐我就是了。”

金娘娘聽她這麼一說,心裡熱騰騰的,牽著她的手道:“如約,我這輩子結交的人不多,唯獨你,坑得最多,你待我卻是最真心的。”

總算還能聽見她一句良心話,這已經很不容易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如約笑道:“娘娘怎麼同我外道起來,當初要不是娘娘把我從針工局撈出來,我如今還在做碎催呢,哪兒能有今天。我心裡感念娘娘的好,所以也求娘娘顧全我,咱們雖沒法子左右皇上,娘娘心疼我還是可以的,您說是麼?”

金娘娘點頭不迭,“我也算受過了教訓,不會往外胡說的,你隻管放心。”

如約笑了笑,站起身道:“那我就回去了,耽擱了太長時候,怕不好交代。”

金娘娘把她送出門,切切地說:“我雖回了宮,可宮裡這些人不待見我,我也不待見她們。你得閒還來,彆往南去,我讓小廚房做好吃的,咱們一塊兒吃頓飯。”

如約說好,方從鐘粹宮辭出來。到家還沒來得及換衣裳,老夫人院兒裡的人就招呼她過去,說小老爺寫信回來了。

等趕到上房,老夫人把信交給她,笑著說:“不日就要回京啦,料著在中秋前後,沒準兒趕得上回來吃月餅呢。”

如約低頭看書信,上麵都是些家常的話,請母%e4%ba%b2的安,說在外麵差事辦得順利,這信是回京半道上寫的,人雖在外,心卻掛念著家裡。

老夫人拿手指著那一行字,“瞧瞧,信上沒提你,可心裡不知怎麼惦記你呢。這趟卸下差事,想必能歇上一陣子了。我明兒讓人請個好大夫過來,替你仔細調理調理身子。早早兒要個孩子,家才有個家的樣子。”

婆母催著生孩子,家家都一樣,如約含糊應了,複又乖順地說:“正好,也替您請個平安脈。我瞧您這兩天胃口不怎麼好,還有些擔心呢。回頭讓大夫瞧一瞧,開些調理脾胃的藥,吃了好平穩度秋。”

老夫人對自己的身子很有把握,拍%e8%83%b8說健朗著呢。不過打量她神色有些倦怠,體恤道:“今兒又在外頭奔忙了,陪著說話最累,比乾活兒還累呢。早些回去歇著吧,我讓人把飯食給你送過去,就不用在這兒陪著我了。”

如約赧然說謝謝婆母,“我明兒來陪您用早飯。”

老夫人說不必,“明早睡到日上三竿才好,養養精神。彆等元直回來一看,瘦了,那愣小子又來問我,是不是苛待了小媳婦。”

如約心裡不免五味雜陳,虛應了兩句辭出來,不多會兒老夫人就打發人送了甜盞過來。

她坐在桌前,看著碗盞裡瑩亮的蜜棗愣神,餘崖岸就要回來了,這段恩怨,早晚有個了結的時候。她並不留戀餘崖岸,隻是到時候怕愧對餘老夫人。她是個善性的人,至少對她,算得上無微不至。

有時候怨怪老天爺讓人兩難,作惡多端的劊子手,為什麼會有一位好母%e4%ba%b2。如果她是個惡婆婆,整天以虐待兒媳為樂,自己就不用這麼愧疚了。人心其實是會動搖的,穿越過荊棘,再走過一片開闊地,站住腳時難免迷茫,短暫地失去了方向,覺得就此停留也挺好的。可她自己安逸了,那些死去的%e4%ba%b2人們,他們的冤該怎麼去申?所謂的開闊地,是用至%e4%ba%b2的屍骨鋪就的,她多站一會兒都應該覺得羞愧,又怎麼敢過多留戀。

好在迷惘是暫時的,定定神,她又是那個一往無前的許是春。

故去的人不能追覓了,她記起餘崖岸曾經答應過,要為她安葬%e4%ba%b2人的骸骨。這事兒她顛來倒去在腦子裡權衡過,替家人收屍固然重要,但這舉動要是落了有心人的眼,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反正忠義祠看守義莊的人能夠分辨那些孤墳,將來有機會,自己可以派人去探訪。眼下要緊的是找到今安,可她又連著等了好多天,還是沒能等來葉鳴廊的約見。

時間耽擱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有時候覺得自己就要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