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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326 字 2個月前

裡,輕觸一下她的臉頰,再輕觸一下她的耳垂,一點點的觸碰,都讓他心生歡喜。

如約抬起頭,臉上浮現赧然之色,囁嚅著:“我又不是小玩意兒,您老逗我做什麼?”

他忍不住唏噓,“今後這個人,這顆心,都是我的了。”

之前在去遵化的路上,他曾做過一個旖旎的夢,夢裡就是現在這樣光景。他本以為這是他的奢望,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沒想到竟還有如願以償的一天。

無關欲望,也沒有邪念,隻是單純的狂喜。他像個實現了美夢的少年,滿懷都是感激,他甚至期盼著,經曆了這麼多挫折,將來有個人會全心全意地愛著他。

作為帝王,搖尾乞愛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吧,但他卻甘之如飴。皇帝也是人,也有他的求而不得。現在她收留了他,心就有所皈依了,隻是還不能讓她到他身邊,仍是這段感情中,最大的不圓滿。

風雨過去了,天地間恢複了一點光亮,朦朧中她仰起臉望著他,輕聲說對,“這個人,這顆心,都是您的。可您要答應我一個要求,這件事兒得背著人,不能讓外人知道。像今晚,您這麼跑來見我,要是傳進餘大人耳朵裡,像什麼話呢。”

男人的嫉妒心,她從來沒有小覷。也許他現在還能忍耐,但等餘崖岸從陝西回來,這份包涵,還能堅持多久呢。

果然他龍顏不悅,“我不想讓你留在餘家了,莫如降旨讓你們和離吧。”

如約失笑,“您是辦大事的人,怎麼管起臣工私宅裡的閒事來。您要繼續做您高高在上的皇帝,彆讓流言蜚語壞了您的聲望。我也會小心的,不在外人麵前流露一點,這是我心底裡的秘密,沒人會知道,原本……連您也不該知道。”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故作的灑%e8%84%b1,他忽然覺得很愧對她,“我一意孤行,把水攪渾了,這是害了你,讓你更加為難了。”

如約撫了撫他的手,說沒有,“其實我心裡也歡喜。早前總是自己惆悵,不敢聲張,如今這樣……也好,不是我一個人難過了,還有您來給我就伴兒。”

她善於調動他的情緒,他捧住她的臉,在她%e5%94%87角輕輕%e5%90%bb了下,“刀山火海,有我替你遮擋,你隻管放心,跟在我身後就是了。”

大雨散儘了,細細的一彎弦月攀上來,吊在車窗前。

就著月光,她的眼睛那麼明亮,被他%e4%ba%b2%e5%90%bb過的%e5%94%87角,慢慢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嗓音也輕柔溫暖,“我知道,有您在,我不會受苦的。”

男人需要這樣的肯定,來鞏固感情上的自信。她的話,讓他愈發認識到重任在肩,像今晚上這樣的莽撞,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遠處一戶門庭重又掛出了兩盞羊角燈,青石板上殘留的水色倒映出橘黃的光,她戀戀不舍道:“您該回去了,我也該回去了。”

可這狹小的空間讓他留戀,“什麼時候,我能再見你一麵?”

如約搖搖頭,“暫時怕是不能夠了。餘大人臨走前警告過我,不準我再進宮,上回是因皇後冊封大典,我才得以跟著婆母進去。眼下錦衣衛裡有人盯著我呢,萬一走漏了風聲,回頭不好交代。”

皇帝蹙起了眉,“他果真不許你進宮?”

如約無奈地點了點頭,“他還說,若我一意孤行,就向皇後娘娘遞陳條,長長久久地替我告假。往後命婦們出席的場合,我都不用現身了,或者乾脆打斷了%e8%85%bf,專心留在後宅生孩子。”

第65章

她的言辭間帶著淡淡的哀怨,連向他訴苦都極力控製情緒,仿佛一個受儘欺壓的小婦人,不得不謹小慎微地周全。婚姻和誥命的頭銜沒有讓她過得更好,反倒比在宮裡時候更壓抑了,壓抑得讓人心疼。

大概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吧,她很快又轉變了話風,笑道:“這些瑣碎事體,不去提他了。萬歲爺回去吧,宮門都下了鑰,夜半回宮怕會招人側目。”

皇帝的不悅堆積在心頭,隻是不去說,順從道好,“你先回去,我看著你進門再回宮。”

如約待要下車,又遲疑了,似有些畏懼地說:“城裡到處都有錦衣衛的眼線,今晚我和您相見,唯恐他轉眼就知道了。”

他說不會,帝王的狠戾儘顯無疑,“錦衣衛指揮使是我任命的,我既然能讓他上位,自然有壓得住他的辦法。你放心,但凡是我不願意讓他知道的消息,他這輩子隻能蒙在鼓裡。”

換言之,隻有他默許泄露的,才會讓餘崖岸知情。朝中大臣有錦衣衛盯著,錦衣衛之上,自有皇權轄製。在皇帝看來,錦衣衛指揮使是震懾朝堂的利刃,若是這把利刃不趁手,自然有更趁手的,等著他來挑選。

如約方才舒展了眉目,目光依依地在他臉頰上盤桓。想抬手撫觸他的傷痕,到底還是忍住了,輕聲道:“我今兒孟浪,傷了您,自覺慚愧。您回去之後記著用藥,千萬彆落了疤。”

他不以為意,“我是男人,臉上留疤也沒什麼要緊。”

她赧然點了點頭,“那我就告退了。萬歲爺回去途中小心,天黑路滑,讓總管慢些趕車。”

她說完,起身下車,層疊的裙裾拂過他的手背,像個亟待消散的夢,讓他生出許多不舍。

“如約……”那個名字衝口而出,他扣住門框,半探出身子。

她回了回頭,臉上依舊帶著恬淡的笑,什麼都沒說,隻是深深一望,便勝過千言萬語了。

挨在遠處避雨的章回見她下車,這才匆匆趕回來。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發現這二位似乎都帶著盈盈的笑意,章回這顆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回肚子裡,暗道神天菩薩保佑,總算雨過天晴了。

如約照舊麵麵俱到,“難為大總管,這麼大的雨,身上都濕了。”

章回擺手不迭,“夫人哪裡的話,這雨來得突然,我是想回來伺候也趕不及。”

她心照不宣地頷首,複又朝車上的人褔了福身,到這會兒才痛下決心似的,轉過身,一步步朝著餘府方向走去。

漸行漸遠,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消退,到最後冷了眉眼,唯覺羞恥。

喉頭像被塞了棉花似的,一陣陣讓她心口隱隱作痛。其實她早該習慣的,陽奉陰違而已,實在不必太在乎自己的感受。這條路走得很平順,就這麼繼續扮出溫柔小意兒,利用他們對她的貪戀,讓他們內鬥,讓他們你死我活吧。

輕舒一口氣,她挺了挺脊背,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進門的時候如常吩咐守門的小廝:“關門吧,仔細插好門閂。”

回到臥房,聞嬤嬤在屋裡等著,見她回來忙上前接應,“出門就碰見大雨,沒淋著吧?”

如約說沒有,拆掉了狄髻,把簪子一支支收進首飾匣子裡。

聞嬤嬤分辨她的神色,又來追問:“這麼晚,是誰求見?彆不是宮裡的人吧!”

如約沒打算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她,聞嬤嬤上了年紀,五年前的動蕩已經讓她吃夠了苦,這些年又在商戶人家做粗使掙飯轍,回京後就少些擔驚受怕吧。

摘下耳墜子,她轉過身好言對聞嬤嬤道:“有樁事我想了很久,還是打算同嬤嬤說一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您這些年辛苦了,我想送您回鄉養老,也算儘了我們多年的情義。”

聞嬤嬤吃了一驚,“姑娘,您是嫌奴婢伺候不儘心嗎?還是覺得有奴婢在,礙事兒?奴婢好不容易才和您團聚,願意一輩子跟在姑娘的身邊,您彆急著打發我,我還能動,還能乾活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約說不是,牽起她的手道:“我自小是嬤嬤帶大的,您對我來說就像至%e4%ba%b2一樣,我並不舍得打發您。我隻是覺得,這京裡頭再不像以前了,我活著的每一天都不受用,怕連自己都顧全不上,更彆提顧全您了。我記得,嬤嬤的老家在河間,老宅裡興許沒人了,但根兒總在那裡,或許能遇見個把遠%e4%ba%b2,還有個照應。您要是回去,我會替您預備往後的用度,讓您能安享晚年,再不用為著以前的事兒操心。”

可聞嬤嬤不答應,“我要是走了,您覺得我心裡能踏實嗎?姑娘,我和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要是沒有五年前的變故,我很願意攢足了錢回去養老,我也圖個衣錦還鄉。可有了那場橫禍,我反倒放不下了,怎麼忍心把您一個人撂在這狼窩裡,隻管自己過好日子去!所以您往後彆再說這話了,等到我哪天手腳不靈便了,或是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您再把我送回河間,我才肯認命。”

如約本想繼續勸說,但見她眼神堅定,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垂首歎息,她說算了,“這事兒暫且不提了,嬤嬤歇著去吧。”

聞嬤嬤愁眉踟躕,卻也不便多說什麼,招蓮蓉送來了清水,才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上房。

如約%e8%84%b1下衣裳擦洗,手腕上的傷隻剩淺淺的一道疤,掬水澆淋,幾乎看不見了。再抬起眼望向銅鏡裡的自己,這張臉熟悉又陌生,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家裡人還活著,看見這樣的她,是心疼她更多,還是埋怨她死心眼兒更多?

也許兼而有之吧,橫豎她也顧不上了。

放下寢衣的袖子,整理好衣裙,仰身躺在枕席間,心裡空前寧靜。這一夜睡得很好,連夢都沒做一個。

第二天到老夫人院子裡請安,張羅晨間的飯食。餘老夫人的消息很靈通,已經有人回稟了前一晚有人到訪,便來問如約:“昨兒下那麼大的雨,誰來找你了?”

如約早就預備好了說辭,輕描淡寫道:“是早前一塊兒在永壽宮當值的人,奉了金娘娘的令兒,說娘娘身上不好,請我過去瞧瞧。”

餘老夫人把一碟玫瑰小%e4%b9%b3瓜往她麵前推了推,嘴裡嘟囔著:“請你瞧有什麼用,你又不會醫術……”

如約道:“西海子沒有配備太醫,她又落了難,瞧病都艱難。我早前認得一位致仕的老太醫,所以冒著雨傳了個話。”

餘老夫人點頭,“這也算仁至義儘了。依著我的意思,偶爾敘舊尚可,往來彆太密切。畢竟她是貶出去的人,宮裡還有正宮的娘娘呢。你和皇後往來不多,反倒去%e4%ba%b2近被貶的嬪妃,話到了有心人的耳朵裡,就不好聽了。”

如約說是,殷勤地為她布菜,“這南小菜很爽口,婆母嘗嘗。”

婆媳兩個用罷了早飯,老夫人又坐在窗前惦記起兒子來。

“元直走了有二十來天了,這會兒應該到了吧!”

如約低頭算了算,“我們早前去敬陵,人多車馬多,一天隻能走一百裡。他們是輕車簡從,每天少說得跑上三四百裡,料著早就到了。”

老夫人“哦”了聲,“也是……”垂手撥了撥盤兒上的香塔,喃喃道,“盼他快些交了差事,早早兒回來吧。家裡少了個人,總覺得冷冷清清的。”

如約正要給她寬懷,外麵有人站在廊上回話,說:“少夫人,湘王妃到訪了。”

如約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