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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263 字 2個月前

麵吩咐:“把人請進花廳奉茶。”複又轉頭問餘老夫人,“湘王妃來了,婆母要一塊兒過去會客嗎?”

餘老夫人說不必了,“你們年輕人談心,我在裡頭湊什麼趣兒。你去吧,仔細款待,回頭讓小廚房做兩個拿手的菜,湘王妃要是願意,就留下用個便飯吧。”

如約應了聲是,這才整頓好衣冠,趕往東邊花廳。

餘家的小花廳很彆致,鄰水而建,坐在鵝頸椅上,探頭就能看見一溪清泉環繞。活水裡養著好些大錦鯉,掙著吃食兒的時候,張開的魚□□像湯團那麼大小。

湘王妃一見她就嘖嘖,“這池子魚值老些錢呢,上回我們添了幾尾,品相還沒這個好,足花了五六十兩銀子。這些統共算起來,怕是不下三千兩。”

如約隨口應承,“我不懂魚,嫁進來之前就有了,隻覺得好看有趣,沒問過市價。”說著接過婢女呈上來的茶,%e4%ba%b2自送到湘王妃手邊,又安排了幾盤果子,“您用過早飯了嗎?嘗嘗這杏仁佛手,自家做的,比外頭的好吃。”

湘王妃因和她往來好幾回,漸漸也熟絡了,因此並不見外。茶喝了,果子也嘗了,不吝讚美了一番,到這會兒才說起正事,“餘大人往陝西去,給家裡寫家書了嗎?”

如約搖頭,“沒有。想是朝廷有定規,錦衣衛在外當差,不讓給家裡寫書信吧!”

湘王妃也有點迷糊,“興許吧,到底是大事,怕走漏了風聲。不過我聽說慶王挨了查,上布政使司喊冤呢,這會兒不知道怎麼樣了。”

如約當然明白藩王們%e5%94%87亡齒寒的憂懼,湘王妃今天來,也是為了探一探其中虛實。

回身把侍奉的人遣退了,方閒話家常般談及,“上頭要查辦他,布政使司也救不了他吧。說來這位慶王確實膽大,先帝下葬都不來,可不是誠心讓人拿把柄嗎。”

湘王妃巴巴兒瞧著她,“餘大人上藩地去,不會隻為申斥幾句吧!既然要削藩,那打算怎麼處置慶王?”

如約笑了笑,“這是朝廷機密,我不能知道……來,彆光說話,王妃喝茶呀。”

湘王妃隻得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到底還是不死心,擱下後又來套近乎,“咱們認識這麼久,你就彆避諱我了。我也不瞞你,如今這些藩王們人人自危,我們家那位也是的。雖說他遠在湖南,我們分處兩地,我也不指著他和我夫妻一心,但我那兒子,畢竟是世子,我得為著孩子的將來考慮。慶王糊塗,我們不能步慶王的後塵,所以盼你指點迷津,搭救我們母子一把。”

她說得懇切,如約又怎麼能置若罔聞呢,忖了忖道:“您既這麼說,我也不能不看您的情麵。這話我隻告訴您,您可千萬彆往外頭傳。”

湘王妃點頭不迭,“我們自身尚且難保,還管得著彆人嗎。你隻管說,我自己明白就完事了。”

如約這才壓聲道:“錦衣衛長途跋涉趕過去,必是沒什麼好事兒了。我料著,就地正法還是輕的,怕隻怕要把人緝拿起來,嚴刑拷打讓他供出同黨。錦衣衛的刑罰您聽說過嗎,就是鋼筋鐵骨也撐不住。到時候牽五絆六,和誰不對付就攀咬誰,那就壞了事了。”頓了頓問,“您家王爺和慶王平時走得近麼?兄弟間感情如何?”

湘王妃“嗐”了聲,“天家無父子,更彆說兄弟了。他們不是一個娘生的,小時候在一處讀書,三天兩頭地打架。後來大了倒還好,各人就了各人的藩,見著了還算客氣,麵上過得去就行了。”

如約慢慢點頭,“盼著他一時半刻想不起你們吧,畢竟兩地相距那麼遠,暫且可以放心。”

湘王妃撐住了下巴,並不樂觀,“怕隻怕一個攀咬一個,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事兒早晚得落到我們頭上。”

這些話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一本正經地談論,人家也不是傻子,言多必失就不好了。

如約調轉了話風,和聲道:“要是真削了藩,王爺從藩地回京來,你們夫妻就能在一處了,不也挺好嗎。”

湘王妃臉上頓時浮起了苦笑,“原是呢,要是不為著孩子著想,削藩對我來說是好事兒。”邊說邊難堪地望了望如約,“我的那點不順心,你八成早就聽說了,心裡也笑話我傻吧,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頭也不回地跳下去了。我原想著,能幫人一把是一把,我留在京裡撫養孩子,她要能陪著我,我們倆也好做個伴。可惜,人家的想頭兒和我不一樣,說是替我照顧王爺,頭也不回地跟著一塊兒上湖南去了。”

彆人的家事不好隨意插嘴,如約隻是無奈地笑了笑,“我讓人再添些茶水來。”

湘王妃說不必了,“灌得滿肚子水,回頭夜裡兩條%e8%85%bf又要浮腫。”

如約便坐了回來,尋常打探著:“那妾侍,生孩子了嗎?”

湘王妃垂著眼點頭,“生了一兒一女,在王爺跟前養著。我心裡就是有些怕,怕他們是一家子,時候久了,我和容寧倒成了外人。”

如約愈發要為她歎息了,“也是,養在身邊的到底更%e4%ba%b2,王爺偏袒些也是常事。不過世子是正統,就算說到天上去,您也是正頭的王妃,不是那些妾室通房可以比擬的。”

湘王妃苦笑連連,“我也這麼勸自己來著,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官場上的這些男人,哪個不在外頭摘花兒,就說您家餘大人,那麼厲害的人物,風月場上不也有名有姓嗎。往常怎麼樣,並不要緊,隻要最後和你一心就是了。我如今也盼著我們王爺收收心呢,等容寧再大些,我就上湖南去,我還真不信,他能為了個妾室,滅了我這正妻。”

如約並不讚同她這麼做,“真要這樣……我倒覺得還不如讓王爺回京來。那地方人家經營了幾年,早就是人家說了算了,您上湖南去,誠如做客似的,多不自在。還是京裡好,京裡有您的娘家在,娘家給您撐著腰,您還怕什麼。”

湘王妃愁眉苦臉,“回京……那就真要削藩了,我容寧的前程可怎麼辦……”

如約沒言聲,有些事是需要她自己去意會的。其實回京不單隻有削藩一條路,至於世子的前程……若是換了另一條路走,豈非前程更遠大嗎。

也許湘王妃也意識到了,忽然訕訕調轉了話題,“罷了,咱們不說這個了。我先前來的路上經過菜市口,見那兒圍了好些人,打聽之後才知道,今兒是金閣老問斬的日子。唉,當初他可是一心擁護皇上的,本以為女兒有寵,自己又是內閣首輔,餘生必定享儘榮華,誰曾想說倒台就倒台,真是可惜。”

這些隱晦的言辭裡,未必沒有對皇帝薄情的指控,隻是不好明說罷了。

如約心裡不免惆悵,唏噓道:“我曾在金娘娘處當過差,見舊主過得不好,著實也替她難過。細想想,知道自己的父%e4%ba%b2今兒行刑,那該是怎樣痛斷肝腸啊。我不敢設想金娘娘這會兒是什麼樣的心境,怕是連死的心都有吧。”

一時兩下裡都沉默了,在這絕對的皇權傾軋之下,誰又能保得住全身而退呢。

湘王妃又略坐了片刻,方起身告辭,說要接世子下學,同如約道了彆就離開了。

如約回到自己的院子,有些心神不寧,中晌老夫人喚她過去用飯,看她蔫蔫的,就追問她出了什麼事。

“金閣老今兒問斬了,”她慘然說,“金娘娘該多傷心啊。”

她是個心善的孩子,滿麵淒涼,看得老夫人也動容了。思量再三道:“畢竟是舊相識,知道人家遭了難,不聞不問太過不厚道了。要不還是去瞧瞧吧,勸她看開些。”

如約心下感激她,嘴上卻還討乖,“您先前說她失了勢,不讓和她多來往,怕惹皇後娘娘不高興呢。”

餘老夫人“嘖”了聲,“這不是人家爹都沒了嗎,又不是尋常竄門子。皇後要是為著這個不樂意,我看她也不配做皇後,還是做她無良胡同的大妮子吧。”

說得如約失笑,上前%e4%ba%b2熱地攏了攏她,“那我回頭就去,謝謝婆母。”

餘老夫人衝著塗嬤嬤笑起來,“瞧瞧,這麼著就收買了兒媳婦的心了,我這好婆婆當得多容易。”.思.兔.網.

塗嬤嬤自然樂得吹捧,“這是和老夫人貼心來著,這樣乖順的兒媳婦,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餘老夫人複又叮囑,讓早些回來。如約應了,回去換了身衣裳,便乘著午後時光趕往西海子。

這西苑,還是早前過上巳節時來過的呢。金娘娘現居的凝和殿在瓊華島以北,要是不去想被貶的實情,這裡可說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

島上聽差的太監引她進了宮苑,後來調遣到金娘娘身邊伺候的新人並不認得她,一徑詢問她的來曆。

恰好鄭寶路過,“哎喲”了聲,%e8%84%b1口便喊魏姑娘。

待意識到口誤,忙更正了稱呼,衝她深深拱了拱手,“奴婢該死,見了您太高興了,竟忘了改口。如今該管您叫餘夫人,您是正經的誥命夫人啦。”邊說邊把人往殿內引,“您來得正好,娘娘哭得腸子都快斷了,跟前人正發愁呢,您快幫著勸勸吧。”

第66章

如約跟著鄭寶上了台階,殿前水妞兒正站班,看見她,誠如看見了救命稻草,迎上前道:“夫人進來了?”

把人往東偏殿裡引,邊引邊向內傳話:“娘娘,您快瞧瞧,誰來了。”

趴在炕桌上的金娘娘這才抬起頭,一雙腥紅的淚眼怔怔望過來,愈發哭得大聲了,“如約,我爹死了,今兒被推到菜市口,斬首示眾了。”

如約忙上前勸慰,她扭過身子緊緊抱住她,兩臂死死勒緊,把如約勒得生疼。

可是這個時候怎麼推開她呢,如約隻好儘力忍耐,安撫地拍拍她的脊背道:“我先前會客,聽人說起,就急急趕來見娘娘了。娘娘節哀吧,事已至此,沒法子挽回了,娘娘保重身子要緊。”

金娘娘哭得直打噎,人也有些恍惚了。如約把她扶回南炕上坐定,打了手巾把子來替她擦乾淨臉,等她情緒平穩些了,轉頭問邊上侍奉的人:“娘娘還沒進東西吧?快去預備些甜盞子來,彆讓娘娘餓過了性兒。”

叢仙在跟前勸了半天,勸得唾沫都要乾了,早就有些撐不住了。聽如約這麼發令,活像得到特赦,忙應承著:“我去。您陪娘娘坐會兒,奴婢預備好了就送來。”

一時偏殿裡的人都退下去了,如約方探手撫了撫金娘娘的肩頭,“這事兒來回拉鋸了半年,我知道娘娘舍不得,但您已經儘了全力,閣老不會怨您的。如今家下遭逢驟變,雖然男丁們不能保全,但至少女眷和孩子們都還在,家裡還有希望。娘娘這會兒是全家的主心骨了,隻要您屹立不倒,這門庭就不會倒。所以您得振作起來,畢竟您還有母%e4%ba%b2要看顧呢,您在世上不是獨一個。”

金娘娘悲戚地喃喃:“我母%e4%ba%b2……被褫奪了誥命的銜兒,要見也見不上。至於我,還談什麼主心骨,我混得糊家雀兒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