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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階上 尤四姐 4300 字 2個月前

你什麼?想你當初怎麼在金魚胡同作惡,怎麼衝著我的至%e4%ba%b2們揮起屠刀嗎?

這個問題她不願意回答,岔開了話題道:“大人路上小心些,早早辦妥了差事,早早回來,婆母天天盼著你。”

“那你呢?”他不依不饒地問。

其實事到如今,要她張口說些違心的話,已經不那麼難了。於是她轉過身來,好言好語道:“我自然也盼你回來,你在家,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這話說進了他心坎兒裡,抬手撫撫她的臉道:“彆怕。你是我的夫人,全四九城都知道我明媒正娶了你。宮裡那人就算惦記,也隻能躲在養心殿抓心撓肝,除非他不要名聲了。”

朝廷的鷹犬,皇帝的屠夫,如今再不是“皇上、皇上”地稱呼了,也學她和楊穩,管皇帝叫“那人”,可見自己的調唆卓見成效。

她滿意了,溫順地應著,“我知道。”

他又把她圈進懷裡,心在腔子裡突突地跳動。這種感覺已經久違了,自打希音死後,就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令他打心底裡疼惜震顫。現在有了她,尖刺固然多了點,拔掉就好。人生在世,能找見一個合適的不容易,他就是有這個執念,一根筋地認定自己能馴服她。

這不,已經有好轉了。他擁著她,習慣性地在她脊背上捋著,像捋一隻貓。

得意起來難免忘形,他忽然說:“我一去兩三個月,外麵應酬多,當地官員為了巴結,少不得三天兩頭喝花酒、打茶圍。萬一我帶個女人回來,你能容得下人家嗎?”

如約實則並不在乎,甚至覺得帶回來一個也好,他就不會老在她麵前撒癔症了。可她要是實話實說,必不能令他滿意,便冷著臉道:“帶回來也成,大人往後好有地方過夜,我房裡那張睡榻就能收起來了。”

他聽了她不甚痛快的語氣,簡直像拾著了狗頭金,狠狠在她臉上%e4%ba%b2了一口,笑道:“我還要上夫人的繡床呢,不敢惹夫人不高興。放心,我絕不帶外頭的女人回來,她們不配。”

如約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勉強支應著,“時候不早了,上婆母那兒辭個行,該啟程了。”

他回頭看了看外麵的日頭,不無遺憾地放開她,順勢牽了她的手,就往老夫人院子裡去了。

餘老夫人正盤弄她的香,見他們進來忙招呼,把包好的一包線香塞進餘崖岸手裡,“外頭蚊子毒,到了不能熏蚊子的地方點上這香,保你睡個好覺。”

餘崖岸簡直覺得頭疼,“這一路顛騰,還帶上香?不得斷成十八截,到時候還能用?”

餘老夫人覺得他腦子不好,“你擱在刀匣裡,再顛騰,還能折了你的刀?再說斷了也沒事兒,湊成一堆一塊兒點起來,一樣能驅蚊蟲。你彆不信邪,現在什麼都嫌棄,到了荒郊野嶺,身上叮咬得赤豆粽子似的,你就知道厲害了。”

做母%e4%ba%b2的堅持,做兒子的隻好聽示下。不情不願地打開刀匣,把香放進去,老夫人再三確認之後才合上蓋子,問都預備好了沒有,催他趁著天亮趕緊出發。

一行人把他送出門,老夫人又囑咐了好些話,讓他在外警醒,彆喝沒用的酒,彆結交亂七八糟的人,他一一應下了。

臨要走,回頭掃了如約一眼,擲地有聲地發號施令:“在家好生侍奉母%e4%ba%b2,一時也不許懈怠。”

她“噯”了聲,眉眼彎彎笑著看他。他自己就先沒了底氣,急忙翻身上馬,一甩鞭子,帶著隨行的部下衝出了白帽胡同。

餘老夫人嗤笑了聲,“德性,可顯得他能了。”回身牽起如約返回門內,一麵吩咐著,“今早平侯的夫人托人傳話來,說皇後的冊封大典後兒舉辦,咱們得準備準備,進宮觀禮去。”

如約猶豫著問:“要預備隨禮嗎?該送什麼才好?”

餘老夫人說不用,“她才登上後位,根基還不穩固呢,這個時候你讓她收禮,她顧忌皇後威儀,乾不出來。往後隨禮有的是時候,生孩子了,千秋了,你想糊弄還不能夠呢。”

如約點了點頭,宮廷內外的人情世故,確實有好些要學的。餘老夫人幾十年的道行,早就磨練出了火眼金睛,有她帶領,出不了差池的。

隻是餘崖岸前腳吩咐的彆進宮,後腳就給踹翻了,真沒麵子。

眼下那人走了,她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地,夜裡能夠踏踏實實睡上一個好覺。第二天早晨過老夫人院子陪著用了早飯,回來正預備繡七夕的桌圍,忽然聽見門上婆子進來傳話,說魏家太太來了,求見少夫人。

如約方才想起來,回門那天明裡暗裡給了馬夫人期限,這會兒二十天到了,人家給兒子謀前程來了。

本想不見的,但人已經到了門上,今兒不成還有明兒,躲是躲不掉的。於是放下手裡的活計,讓人把她請進花廳裡,自己正了正衣冠,才姍姍地過去會客。

馬夫人那廂早就盼長了脖子,一見她從廊上過來,忙起身相迎,滿臉堆著笑道:“大姑娘這回隨扈,可受了大累了。哎呀,瞧著還瘦了些,不過精神倒很好,血氣也很健旺的樣子。”

如約笑了笑,比手道:“太太請坐吧,這麼大熱的天兒,怎麼得閒上這兒來瞧我?”

馬夫人那紅臉膛子上,彆彆扭扭地露出了一點悲傷的神色,“原本大姑娘舟車勞頓才到家,我是不該來驚動的,可這也是大事兒,不能不知會你一聲。就是呀,咱們老太太,不知怎麼中風了。頭天夜裡還說要吃燒蟹呢,第二天過了辰時都沒起來,跟前人進去一看,口眼歪斜地倒在腳踏上直抽抽,就剩半條命了。後來扶上床,又給灌了參湯,人倒是安穩下來,就是不能說話,眼珠子亂轉。我想著,姑娘是善性人兒,祖母病了,該讓姑娘知道,所以跑了這一趟……姑娘彆傷心,得空回去瞧瞧吧。”

所以這馬氏也是個蛇蠍心腸,為了給兒子鋪路,絲毫沒手軟。

如約做出痛心的樣子來,“怎麼忽然就病了呢,看過大夫沒有?”

馬夫人訕訕笑了笑,“這種病,看了大夫也沒用。我娘家一個%e4%ba%b2戚也是一樣的病症兒,吃了大半年的藥,越吃越不中用,常溺濕褥子,招得兒媳婦打罵。橫豎就是到了年紀,瓜熟蒂落了,臥上幾個月床,該怎麼就怎麼吧。人之壽元將儘,一味地拉扯著也不好,到底得順應天意,不能強求。”

如約聽了慢慢點頭,惡人終還是有惡人來對付的。當初魏老夫人磋磨頭一個兒媳婦,八成沒想到會有今天。要是如約的母%e4%ba%b2還活著,她應當不會落得這樣下場。

馬夫人那頭認為自己完成了她交代的差事,家裡商戶改官戶是有望了,便旁敲側擊著提點她:“大姑娘,你兄弟的事兒,和姑爺說了嗎?”

如約裝傻充愣,“我兄弟的事兒?什麼事兒?”

馬夫人見她不接茬,心裡有點著急,挪了挪身子道:“就是給你兄弟掙前程的事兒呀。玉修十六了,要是能謀個一官半職的,回頭說合%e4%ba%b2事,麵上也有光。”

如約浮起了驚異的神情,“玉修要做官?頭前也沒聽說呀。”

這下馬氏傻了眼,“咱們不是說定了……不是,姑爺是錦衣衛指揮使,要提拔個小舅子,原是一句話的事兒。大姑娘在姑爺跟前說說情,讓玉修進錦衣衛吧,不說掙功名,先吃上了皇糧也成啊。”

可坐在上首的姑娘愣是翻臉不認人,言辭間極儘推諉,“錦衣衛大多是世家子弟,選拔起來不似您想的那麼簡單。姑爺雖是指揮使,身處高位愈發有人盯著一舉一動,我怎麼能為著娘家的事兒,讓他為難呢。再說他這會兒也不在京裡,上外埠辦差去了。要不太太先回去吧,等他回來,我再找機會和他商談商談。”▃思▃兔▃在▃線▃閱▃讀▃

第56章

馬夫人頓時覺得這回怕是沒戲了,自己先頭費心琢磨她話裡的意思,都在老太太身上下了狠手。結果人家裝沒事兒人,就這麼黑不提白不提地打算揭過,這也太戲弄人、太欺負人了。

橫豎不能就這麼回去,馬夫人臉上神色堪稱千變萬化,最後勉強壓住了嘴角扭曲的浪,心平氣和道:“大姑娘,我雖是繼母,但卻是真真兒為著你著想的。夫家有,不如娘家有,將來兄弟壯大了,對你也是助益。你彆瞧著目下姑爺和煦,那是你們才成婚不久,還是蜜裡調油的時候。等日子長了,牙齒難免磕%e8%88%8c頭,小夫妻兩個鬨了彆扭,不稱意了,回娘家避避鋒芒,不也是條退路嗎。”

如約覺得她實在有些難纏,淡然道:“太太怎麼說這麼晦氣的話,我和姑爺好好的,您倒指著我鬥嘴回娘家了。我也說了,不是我不願意提攜玉修,實在是錦衣衛裡有章程,我不能強逼姑爺壞了規矩。且再等等,等將來得著機會,定不會忘了玉修的。您要是這會兒就讓我下保,我沒這個能耐,還請太太見諒。”

這下子馬夫人是徹底沒了指望了,站起身道:“大姑娘,你不能這樣涮著人玩兒,我一心待你,你怎麼使起心眼子來?老太太得罪你,我可沒得罪你。早前說老太太不知進退,怕你和家裡生分,如今老太太都成了那樣了,你合該和我們更%e4%ba%b2近才對。沒曾想竟越來越遠了,可真讓我寒心呐,我的大姑娘。”

如約知道,她這是有苦說不出,畢竟給魏老夫人喂毒這種事兒,自己可從來沒有授意她。她這會兒自覺立了功勳,想來邀功請賞,但這話又不能直龍通說出口,最後也隻能寒寒心,把話憋在肚子裡。

再多的閒言,不用贅述了,如約離了座兒,“老太太的病勢來得凶,我這做孫女的原該回去瞧瞧她的,可這兩天我還有事兒,抽不出空來,回頭派人回椿樹胡同探望探望,就算儘了我做孫女的意思了。”說罷朝蓮蓉下了令,“我手上還有活計撂不下,你替我送送太太。”

馬夫人怔怔看著她,見她實在是一點情麵也不講,頓時一口氣泄到了腳後跟。

餘家的婢女站在花廳前,精頭怪腦地招呼:“魏夫人,時候不早了,奴婢送您出園子吧。”

馬夫人又看了如約一眼,見她低頭拿起桌上的團扇,連招呼都懶得再打一個,頓時氣得肋叉子疼。這回是再不能在這兒戳著了,拂袖就往外走。走的那個步子急切,雙腳咚咚頓地,就差把所經一路跺出窟窿來。

餘老夫人正遛彎兒,遠遠看見一個婦人走得冒火星子,全然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兒。

“這誰呀?”老夫人問塗嬤嬤,“沒見過,生麵孔。”

塗嬤嬤卻知道,“這是您%e4%ba%b2家,椿樹胡同魏家的太太。”

老夫人“哦”了聲,說起%e4%ba%b2家,真有些諷刺,原本魏家要是善待如約,兩家合該正經會個%e4%ba%b2,吃上一趟席的。結果魏家不成體統,不拿閨女當回事,既然如此,這門%e4%ba%b2不認也罷。所以弄得兩%e4%ba%b2家對麵不相識,要不是今兒瞧見,連魏家人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老夫人閒庭信步,喊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