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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借口;

擔心安全什麼的,也是借口;

最重要的是——

柚木加菜子,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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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累得半死。

我答應過讓加菜子住到家裡來,於是下午就到她住的地方去幫她搬家——出人意料的是,加菜子住的旅館正是雪白——前身是五年前卷入殺人事件中的妓館。

難怪她知道五年前的事情,也難怪她會去拜祭去當年的死者——一定是聽老板娘說過那些事情。

到了房間,我驚呆了——

滿屋子都是書——醫學,心理學,曆史學,數學……各種各樣的書都有,已經打包成捆堆在角落裡。

回過頭去——正好迎上滿麵笑容的加菜子。“那個——老師,這些就拜托你了——”她雙手合十向我鞠了一躬。“人家還要搬彆的行李呢——”

我險些暈了過去——可總不能讓她這麼一個弱小的女生去搬吧?走在路上隻怕會被人鄙視。

“嘿喲,嘿喲——”我氣喘籲籲地搬起這麼一大捆書,加菜子一臉輕鬆地提著個箱子走在前麵,還不時催促道:“老師快一點啊,電車都來了——”

真是倒黴——要不是秋五那小子還在醫院裡,我早就叫他來幫忙了。

汗流浹背地回到了家,我整個人都快虛%e8%84%b1了。

“老師辛苦了,我會好好感謝您的——”加菜子拍了拍我酸痛的肩膀。

——算了吧,我不敢想象你會怎麼感謝我。

為了緩解周身的疲勞,我來到了月世界;剛想和平時一樣點一杯咖啡,吧台後的杏子卻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店裡深處的一個角落——魚住正坐在那裡。

一見到我,他連忙招呼我坐下——然後搖晃著手中的玻璃瓶:“老板娘私藏的上好燒酒,要來一點麼?今天我請好了——”

“你的傷不要緊麼?這麼快就開始喝了——”在他的對麵坐下後,我有點擔心地問道。

“沒事——不過是縫了幾針罷了——”他拔開瓶塞,透明無色的液體很快便注滿了兩個杯子。

“為我們的神探——”魚住率先舉起了酒杯,一飲而儘。

“神探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我隻淺淺地抿了一口,便不再留戀。“魚住,你隻是想找人喝一杯吧——”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給自己倒了第二杯。“好歹,也是破了起棘手的案子啊——”

“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付連環殺人案都是這一套——最初的那起讓人一頭霧水,於是我們便多等幾回——犯下幾次命案以後,凶手總會出一些紕漏,這樣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了——可這又有什麼用呢?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一想到自己未能拯救織姬和其他少女的性命,我便又端起了杯子——

“要是,六年前的那次命案也這麼容易就好了——”辛辣的液體流過喉嚨的時候,由記子的身影驀地出現在眼前。

“呐,玲人——”魚住點起了煙。“這麼多年來,你覺得東京的治安變得如何了?”

“毫無起色,甚至可以說更糟了——”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來。“謀殺率什麼的,肯定也是越來越高吧?”

“那還用說——連年增長,數目大得嚇人。”魚住喝乾了第二杯。“這年頭,殺人的理由越來越荒唐了,芝麻點大的事情就可以砍人了——說說之前八王子市的那起案子好了。”他開始斟第三杯。

“那戶人家平時跟人無冤無仇,也沒和黑幫有過瓜葛,一天晚上突然就被滅門了——還包括兩個女兒,一個8歲,一個4歲,都被亂刀砍死了——我們正頭疼著呢,卻發現凶手居然在現場留下了一封信——你知道是誰乾的麼?包你猜不出來。”魚住笑了出來,臉色開始泛紅。

我搖搖頭,他便繼續說道:“公布答案——是住在樓上的某個中年大叔;他受不了樓下兩個小女孩每天晚上練習鋼琴時發出的噪音,就到廚房裡找了把菜刀衝了出去——沒過多久,這人就乖乖地自首了。”

“我也挺討厭噪音的。但比起鋼琴聲,裝修的聲音可怕得多了。”

魚住擺了擺手:“這件事情隻要一登報紙,全東京的人肯定都不敢再隨便彈鋼琴或者大搞裝修了——當然了,他們的攀比心是怎麼也改不掉的。不過這還不算最荒唐的——”

他的眼神已經有些呆滯,可是依舊把酒杯往嘴邊送。我也不好意思光看著,隻得給自己又倒了一點。

“更荒唐的是什麼——”魚住猛地喝完了第三杯。“有個據說考不上東大的年輕人,一時情緒低落,居然潛入了附近的一間小學;這也就罷了——在廁所裡他剛好碰到了一個小女孩,二話沒說就把她□□了;完事之後,居然還把她的腦袋擰了下來——殺人簡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變得健談起來,這在之前簡直難以想象。

“這才是最可怕的殺人犯——”我有些感慨。“比起精心策劃蓄謀已久的殺人犯,我更害怕的是那些人——他們在火車上隨便挑一個站下,在夜深人靜的小巷裡,隨便挑一個路過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他開一槍,然後坐末班車回家,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上哪裡去找他們的動機呢?被害人和凶手之前完全就不認識。”

一講起火車,我又想起了冬子告訴我的事情,就把一個女學生在深夜的武藏小金井站被人推下鐵軌,結果給火車撞死的事情告訴了魚住;他也不遑多讓,告訴我有個喝醉了的美國大兵到日比穀公園去□□,看上了一個家夥就在草地上做起那事情來,像狗一樣——等天亮了,酒醒了,那個粗心大意的大兵哥才發現跟自己纏綿了一晚上竟然是個男妓,就把他的腦袋打開花了。

——對話的內容完全變了,我們開始輪流講起恐怖故事來,而且頗有比拚的意味——看來我也醉了,整個場麵看上去就是兩個醉鬼在自言自語。

“玲人,你之前不是問過我,日下那小子該判幾年——”魚住不僅眼神變得呆滯了,就連倒酒的動作也遲鈍了。“沒用,判多少年都沒用——對這種家夥,就該殺頭,或者像美國佬一樣,上黑色大電椅;彆他娘的跟我講人權,弄死一個混蛋,你起碼知道他以後再也不會犯了。”他想給自己倒第五杯,卻發現酒瓶已經空了,就罵罵咧咧地把它扔到一旁——我連忙伸手接住。

“乾警察的越來越少,還被盟軍繳了械——有段時間,彆說帶槍了,我們連刀都不準帶,隻能彆著根警棍——而人渣卻越來越多,隨便花幾個子兒就能到上野或者新宿的黑市去搞來一把上好的左輪——東京就跟原始森林差不多,我們這些人卻沒穿衣服,犯罪率不上去才怪呢。”

雖然話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可是魚住說的卻基本上屬實——秋五那家夥跟上野的黑道混得比較熟,他告訴我,隻要給錢,有些人什麼都能幫你弄到——麻藥和槍彈完全不在話下。

“最可恨的是,有些人殺了人——不是殺一兩個,是殺成百上千個,卻連%e5%b1%81點事兒也沒有,照樣西裝革履大腹便便——”沒了酒,魚住隻得開始抽煙。“前兩年從美國進口的發黴大米,政府居然摻上白米照樣發放——那個月的醫院就擠滿了上吐下瀉的人。”

“我至今記得《朝日新聞》揭發他們的報道——‘外國的黃米難道就比本國的白米高貴?’”那天看了報紙,我連忙吩咐小紫看清楚買來的米是否乾淨。

“你說我們這些成年人不吃米還行吧,小孩子他媽的不能不喝奶啊——”魚住絮絮叨叨地從殺人犯罵到了衛生問題。“森永往奶粉裡摻砒霜,死了幾十個孩子了還死不認賬——為了保護這家大企業,上麵的人居然昧起良心來要各大醫院封口——我敢賭,沒過幾年,森永背後的中原家就得完蛋。”他惡狠狠地瞪著我,好像我就成了中原家的家主。

“你還漏了熊本縣的水俁病和富山縣的痛痛病呢——誰敢保證東京灣裡沒有汞和鎘?”∞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照我說——最該殺的就是厚生省那群養著大公司的崽子,直接弄死他們太便宜了——”魚住伸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應該讓他們每天都喝毒奶粉,就著黴變的鎘米嘗嘗汞蝦汞蟹——死了就說是他們自身的問題,反正他們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沒問題的麼?”

“可是啊——”魚住的表情突然不再激動了,他長長地歎出一口氣:“除了罵兩句過過嘴癮,我們現在還能乾些什麼呢——整天抓些%e9%b8%a1毛蒜皮的小偷小摸,真正在搞大規模謀殺的卻碰也碰不到——碰到了也判不了死刑,殺的人越多越是這樣;

“法庭不敢得罪麥克阿瑟,隻得小心翼翼地判個十年;不,有可能隻有兩三年,還全是頂包替罪的;幕後的大老板最多出來在國旗下鞠一躬,來一句“深表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就完了;之後大家各回各家各乾各的——現在賺錢要緊,誰有時間多管閒事啊?”

我很想走人了,可魚住還是一個勁地往下說:“還有王八蛋醫院裡輸的黃血——居然是從黑社會那邊買來的;全是流浪漢和癮君子的臟血,肝炎,梅毒——什麼病都有,厚生省的崽子照樣管都不管。這年頭,日本人連病都不敢生了;去一趟醫院,沒準連自己最後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個得提醒冬子啊,她好像就是得了貧血。

“最荒唐的就是這個了——今年新年,三十八萬人在二重橋向天皇拜年,結果踩死了十六個人,完全就是一出鬨劇——我原本以為自己什麼都聽說過了,卻總有新的出現——這次的殺人案也是,玲人你說是不?。”魚住突然問道。

“我猜是吧——”我已經站起來了,準備找杏子結賬。

“你還記得報紙上是怎麼說的嗎?‘在這個城市裡有一千萬個故事’,說得真好——”到了最後,魚住又開始罵起來:

“一千萬個故事?你知道這個可以隨便死人的城市裡他娘的有什麼嗎?有一千萬人,還有一千萬種死法。”

委托杏子照看一下那個醉醺醺的家夥後,我好不容易逃回了家。

一進門,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好棒——小紫,今天你做的晚飯很不錯呢——”我向坐在客廳裡的妹妹說道。

“不是啦——這是加菜子的功勞哦——”小紫指著身旁的少女說道。

“是你——?!”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大大咧咧的家夥居然會做菜?

“嘿嘿——”加菜子靦腆地笑了。“我好歹也是一個人住的啊——老師快嘗嘗我的手藝——”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我伸出了筷子。

味道果然極佳,我和小紫都讚不絕口——真沒想到,加菜子的料理水平竟是如此高超。

——以後要是每天都能嘗到那麼棒的料理,讓她住進來也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