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留我了,必須得放我離開。”阿勝道。
沈君佑聽完點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你若是能幫我把這二十萬兩銀子賺回來,我就放你離開,到時候你是要回隆和記還是去彆家,我絕不阻攔。”
“東家!”三掌櫃這會兒也覺得阿勝是個跑街拉生意的好手兒,聽了東家這話忙阻止道。
沈君佑一抬手止住了三掌櫃的話,笑著看向阿勝:“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阿勝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要想讓我在鋪子裡做夥計,還有個條件您必須答應我。”
三掌櫃氣道:“阿勝,你彆蹬鼻子上臉,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君佑看了三掌櫃一眼,示意阿勝繼續說。
“若是日後遇到有損隆和記利益的生意,那我是絕對不做的。”阿勝道。
“好,我答應了。”
聽了這話,阿勝才真的眉開眼笑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沈君佑磕了個頭,“東家在上,小的阿勝日後一定儘心儘力為沈記做事,和沈記榮辱與共,同生共死!”
沈君佑%e4%ba%b2自站起身將他扶了起來,叫他坐在自己對麵,又請三掌櫃給他端了杯新茶。
“現在我正式成了你的東家,那你可以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了吧。”沈君佑問。
阿勝猶豫了一下,一狠心道:“東家請問吧,隻要是小的知道的,一定據實相告。”
“你究竟何時想聽通了?”
阿勝聽了一愣,他以為沈君佑會問隆和記生意上的私密事情。
“嗯?”沈君佑微微一笑。
阿勝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大片:“昨天聽人講了一個養%e9%b8%a1的故事,這母%e9%b8%a1不管是下了小%e9%b8%a1還是下了蛋,都逃不了骨肉分離的命運,人更是如此,那些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遠道來京考科舉走仕途,我阿勝雖然沒有那樣的本領,可也不能當個廢物啊。”
沈君佑顯然有些出乎意料,疑惑地看了眼三掌櫃,三掌櫃腦子一轉,忙回道:“昨日夫人和關二娘子來過。”
“東家回去替我謝謝夫人,昨日阿勝有不敬的地方,還請夫人不要介意。”
沈君佑忽大笑道:“你放心,夫人不隻不會介意,還要‘重賞‘與你!”
沈君佑身旁知情的隨從聞聲也跟著憋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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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朝廷禦用織造局當選都是每四年一屆,可是今年將近年末的時候卻突然傳來要再度大選的消息,一時間錦繡坊裡趨之若鶩,劍拔弩張。
說起這最為驚訝的莫過於這一屆當選的禦用織造——廣昌記了。
約麼兩三日後,各種關於大選的小道消息開始不脛而走,其中最值得相信的便是聖上準備派三保太監鄭公三下西洋。
自永樂三年六月十五,聖上欽派三保太監鄭和任正使出使西洋以來,先至占城,後到爪哇三寶壟,過蘇門答臘、滿刺加、錫蘭、古裡等多藩國,阻內戰,生擒海盜陳祖義,立碑亭。五年九月十三日再度起航至錫蘭山佛寺布施,並立碑為文,以垂永久。兩次航海,來往貿易所得不計其數,朝廷威名遠播千裡。
故而此次下西洋,互通貿易當是重中之重,而這些行當中最不可或缺自來便是瓷器、絲綢和茶葉了。
沈君佑書房裡,劉大掌櫃、關恒、孟三掌櫃,還有以年掌櫃為首的忻州各大掌櫃。
“此次大選之事,諸位怎麼看?”沈君佑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看上廳裡眾人。
“咱們在京城的根基到底淺,一口獨吞的風險太高,稍有不慎便滿盤皆輸,倒不如找彆人和我們一起做,一來免於孤軍奮戰,二來當選的機會也大一些!”孟三掌櫃率先開口道。
“我覺得孟三掌櫃這建議不錯,既要合作便要挑那些在錦繡坊有名望的老字號。”劉大掌櫃道。
“劉大掌櫃可是心裡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沈君佑問道。
“東家覺得榮平齋如何?”劉大掌櫃提議道。
沈君佑蹙著眉頭深思起來。
“撇開莫家的家業不說,單說莫家與廣昌記的關係,廣昌記之所以能贏過隆和記當選上一屆禦用織造,除卻宮裡的人,莫家在後麵著實出了不少力,東家彆忘了,莫家可是有一塊太祖皇帝禦賜的‘天下第一絲’的牌匾在呢!”
“可問題是,莫家如何才會撇下合作多年的廣昌記,來和咱們合作呢?”關恒的話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慮。
可劉大掌櫃的神情卻很是輕鬆,他的聲音比剛才略低了幾分,道:“前日裡我在茶館和人談生意,碰巧聽到了一件關於廣昌記路東家的秘聞來。”
眾人一聽紛紛抬起頭來。
“說這路達盛府裡有一個六月初新納的小妾,據聞是倚紅樓的一個紅牌,和莫家的少東家也有點交情,可是莫家老爺不同意,這才叫路達盛納了走。”劉大掌櫃嗬嗬一笑,“想必,莫少東家這口惡心不好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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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佑先是遞了名帖,約了第二日中午在秦淮江畔的醉仙樓與榮平齋的莫少東家吃飯。
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大約兩刻鐘,莫雲隆才姍姍而來。
朝著沈君佑微一抱拳,“叫逸之兄久等了,是子初的不是。”
沈君佑雙眉一挑,有些訝異他這一番熱情。
說起來,兩家同處錦繡坊,自是少不得經常碰麵,可如今日這般約見,卻還是頭一回。
“貴號生意繁忙,莫少東家肯賞臉一敘,已是給了我足夠的麵子,快快請坐。”沈君佑笑著道。
若說沈君佑此刻的表情,倘若叫璧容見了,定要笑罵他“笑麵虎”三個字。
“逸之兄莫要客氣,小弟今年虛齡二十九,逸之兄長我幾歲,便叫我子初就好。”莫雲隆並未給對方拒絕的機會,端起麵前的酒盅,一飲而儘,“子初先乾為敬。”
之後的話題便是談的異常輕鬆,從京城的各大花展,到有名的茶館、瓷坊,莫雲隆始終是那副熱情的模樣侃侃而談。
接著第三壺酒端上來的功夫,沈君佑搶得先機與他談起了明年禦用織造大選一事。
“子初年紀雖輕,卻能子承父業,博學多才可見一斑,心中自是有一番雄心壯骨,有子如此,莫老爺相比心無憾事,可以放心頤養天年。”沈君佑嗬嗬笑了兩聲,戲謔道:“不像我,命途多舛,孑然一身多年,縱是有那雄心壯骨,也歲已遲暮。”
莫雲隆聽後沉默了片刻,忽然笑問道:“逸之兄沒經曆過,怎知孑然一身就一定不好呢。”
他目光深遠,仿佛看的是千裡之外,眉目之間有些深不可見的落寞。
恍若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莫雲隆立刻恢複了那張毫無瑕疵的笑臉,“逸之兄的意思我已明白,隻是此事還要回去與父%e4%ba%b2相商一番,多則三日,小弟必會給兄一個滿意的答複。”
☆、第144章 靜女其姝
翌日中午,沈君佑正待在鋪子後堂與劉大掌櫃商議事情,前頭的夥計說莫家派人給他送了一份信函。
那信封用的是時下最流行的流雲紋紅簽,麵上泥了一層金銀米分,明麗秀潤的簪花小楷寫著“沈君台鑒”四字。字形雖好,卻有些清瘦,筆鋒中透出了寫字之人的七分柔弱。
關恒在初見信封的時候便一眼瞧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見沈君佑看完便上前問道:“二爺,信上說了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沈君佑眯著眼睛沒有理他,半響才道:“吩咐人回去和夫人講一聲,晚上我去莫家赴宴,叫夫人不必等我,早些歇息。”
關恒雖滿腹疑惑,卻沒有再問,點頭出去了。
戌時初,莫家名為“仙人閣”的花廳裡,佳肴美酒擺了滿滿一桌。
莫老爺坐在主位上,身旁坐著風朗俊逸的莫雲隆和另一個身形高瘦的庶子莫雲暉。
幾倍酒水下肚,花廳裡那個四扇折疊雕花屏風後麵突然響起了一陣悠長婉約的琵琶聲,仔細辨聽一二,彈的正是那首有名的大套文曲《塞上曲》。
一陣嘈嘈急雨,沈君佑不由放下酒杯,閉目聆聽起來。莫老爺見此景捋了捋半白的胡子,但笑不語。
待一曲結束,莫老爺方對屏風後麵的人道:“瑤兒,快出來吧。”
話音一落,隻見一個纖細嫋娜的倩影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穿著件杏米分色雲雁紋交領褙子領子紋的是兩行孔雀尾,後背繡著徹幅的蝶戲牡丹圖,下麵係著十二幅的吳綾湘裙,頭上翡翠質地的一應釵環更是顯得此人肌膚瑩白如雪,五官秀致如畫。
那女子蓮步輕盈地走過來,朝著莫老爺叫了聲“父%e4%ba%b2”,又朝著莫雲隆叫了聲“哥哥”,微抬起眼簾看了沈君佑一眼,很快便低了下去,含羞地服了服身。
莫老爺笑了笑,對沈君佑道:“賢侄,這是我的二女兒雲瑤,自幼便對這琵琶情有獨鐘,不是老夫自誇,就是宮廷樂手,恐也不及我女兒的才情。”
女子臉皮薄,此刻聽了父%e4%ba%b2誇讚的話,莫雲瑤佯作羞怒地急急喊了聲:“父%e4%ba%b2”。
那聲音好似空穀雲雀,清脆悅耳。
莫雲瑤低頭而立,伸出手指不自然地絞著兩肩垂下的頭發,一截雪白如玉的皓腕從袖口處露出來,那種不經意間的綽約風姿,竟是撲麵而來。
沈君佑笑著讚歎道:“莫姑娘此曲卻是應了那句‘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聽見沈君佑的讚歎,莫雲瑤有些喜悅地抬起了頭,不經意間與他四目相對,兩抹緋紅迅疾染上了白皙的臉頰。
“難得沈公子喜歡,除了此曲,小女還會諸多名曲,改日再請公子來府上一品可好?”
“本是一番美事,可惜我於音律上未有琢磨,私心難舍,卻著實不敢欺瞞姑娘,叫姑娘的一番才情對牛彈琴,哎,早知如此……罷了!子不言已過之事,憾事憾事也。”沈君佑作出一副垂頭懊惱之狀。
莫雲瑤並未料到他如此說,愣了愣,為自己此番主動感到有些尷尬。
莫老爺豈能聽不懂沈君佑的弦外之音,眯著眼睛淡笑道:“世事往往多變,尤其是咱們生意人,今日所堅持的事也許到了明日就動搖了,賢侄,你說是不是?”
沈君佑笑而不語。
從莫家回來後,沈君佑對邀莫家合作一事隻字不談,隻說要另謀其他打算。諸位掌櫃皆是不明所以,尤其是京城分號的劉大掌櫃。
各分號諸位掌櫃們圍坐在沈府書房裡的黑漆嵌大理石雕花六%e8%85%bf圓桌旁議論紛紛。
“整個錦繡坊,撇開莫家,再難找到彆人,何況我們不找莫家,便是把這這天大的盟友拱手送給廣昌記,二爺,您說莫家不合適,總得有個合適的理由吧?”劉大掌櫃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沈君佑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關恒雖也不清楚其中緣由,可他卻覺得莫家必是提了極苛刻的條件,不知怎麼便想到那日莫家送來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