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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聽下人進來說三奶奶的轎子正往這邊來。

璧容忙叫人去收拾了東次間,擺了茶水點心,叫夏堇去院門口迎了三奶奶進來。

璧容客氣地叫了三奶奶坐下,問道:“吃過飯了沒有,我也是才陪大奶奶逛了街回來,正要吩咐她們擺飯,可巧你就來了。”

三奶奶好像並不吃驚,語氣中略帶歉意地回道:“這個時候過來打攪二嫂是我的罪過,我有些事情卻是等不及要請二嫂幫幫忙的。”

璧容笑著擺擺手,“一家人說什麼客套話,既然來了,就在我這裡湊合吃些,隻是不知道我這裡的東西你吃不吃得慣。”

三奶奶是地道的大同人,晉北菜係大豆口味鹹、酸,重油重色。

三奶奶難得的咧開嘴角笑了笑,“早聽說二爺給二嫂請了個蘇州的廚娘,今天也算我開了口福了。”

璧容聽了忙叫秋桐去吩咐傅三娘,做幾道蘇州名菜來給三奶奶嘗嘗。

三奶奶平日裡便甚少說話,自然不會像大奶奶那般說正題前先胡亂扯些家長裡短活絡氛圍,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是為了沅娘的事。”

璧容有些怔愣,莫怪乎她這些日子疑心重,在沈府裡的大半年裡,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這些宅院夫人都是第一時間便知道的,尤其是沾上了金錢權利,更是無所不用其極。

隻是,三奶奶的來意,她確確實實有些意外。

“聽說二嫂早上是同大嫂一起出去的,黃家的事想必已經從大嫂嘴裡聽說了。”

璧容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老太太的態度大家都是看的清楚的。沅娘的病從五年前便在朔州府人儘皆知,即便如今‘好了’,恐也再難找到好人家的。不敢指望二嫂旁的什麼,隻是忻州那裡與咱們家門當戶對的也不少,即便小門小戶些,也好歹有個著落。”

三奶奶話音一頓,淡然地抬起了頭,目光清澈澄明,扯了個笑,說出來的話卻與方才有些不找邊際了。

“我們做女人的,生來便要仰仗男人,男人若沒有本事,便隻能仰仗家族。三爺比不得四爺還能在仕途上搏一搏,自然我也就沒有四弟妹那般的宏圖大誌,我隻望著老太太、老爺能長命百歲,佑著我的宏哥兒長大成人。”

無意苦爭春,卻被群芳妒。三奶奶想的如此光明磊落,可四奶奶是何心思,旁人誰又真的清楚呢。

璧容說不清楚自己聽到是三奶奶說這番話時的感受是什麼,有些意外?有些同情?有些感慨?或者說是,五味雜陳。

她從心底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來,直言道:“三弟妹既然和我掏了心窩子,我自然也應該以誠相待的好。有些話一直憋在我心裡,也不知道是否問對了人,便要冒昧地開口問問了。”璧容麵色一改,突然嚴肅了起來,“四姑娘原先的事二爺都和我說了的,隻是姨娘那裡是長輩,我們卻是不好參與的。”

三奶奶似乎並不意外,淡淡地笑了笑,緩緩地說起了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太太給沅娘訂了%e4%ba%b2事的時候,我才生下了宏哥兒不久,說起來六少爺隻比宏哥兒大三天,一生下來就抱到了太太屋裡養著,自然在沅娘的%e4%ba%b2事上便不能麵麵俱到了。”

那“麵麵俱到”四個字說的極是諷刺,三奶奶說完還特意頓了頓,像是叫璧容自己去體會是何寓意。

想也知道,太太是要在沈沅娘婚事上動手腳的,就和當初在沈君佑身上做的那樣,手法雖然拙劣,卻最是陰狠。

“姨娘從外麵打聽了陸家公子的情況,便去找了老爺相商,自然不敢提太太的名字,隻說那公子身子自小便有些不好,老爺當即便答應了姨娘拒掉這門婚事。可不知怎的太太竟請動了老太太出麵,老爺自然不能違背老太太的話,這便有了後來之事。”

難怪郎氏對於沅娘裝病的事情[yù]蓋彌彰,璧容暗暗地想。起初她還以為郎氏維護的是沈家的門風這才變相地包庇了大夫人,如今看來,隻怕裡麵還有著一條不為人知的繩索一直牽扯了郎氏身上。

“這些事情可還有旁人知道?”璧容遲疑道。

三奶奶好像已經洞悉了璧容心裡想問的是誰,回道:“那時候四弟妹還沒有進門,有些事情自然也隻是知道個皮毛而已。”

這樣一來,四奶奶和三奶奶的差彆倒是可以理解了。

“從前我以為姨娘出家隻是為了向太太表明自己無意爭權的決心,期盼太太借此放沅娘一條生路,故而一心為姨娘不值,可如今想來,%e8%84%b1離俗世,遁入空門對姨娘來說未必不是一個好的歸宿。”

“難得楊姨娘有一顆向佛的心,為人子女自當要成全。”璧容不知道三奶奶這話說的所謂何,便順著話茬應和了一句感慨的話。

三奶奶淡淡地笑了笑,抬起頭目麵上一片平靜,“姨娘從前同我說過一句話,這話是連沅娘也不曾聽到過的。姨娘說太太從前常念著死去的人是沒法子和活著的人爭的,卻不知道那人早活在了彆人心裡。”

璧容蹙著眉有些不明所以。

死人沒法子與活人爭,楊姨娘這般周折地說出這句話,定然不會隻是感慨而已,莫不是話裡藏著什麼玄機?活人說的自是太太不假,那麼死人……

遐思一動,璧容不覺渾身發起了冷顫。

難道,難道說,季姨娘的死與太太有關……

☆、第97章 歸心似箭(上)

許多事情常常會因為太過火熱而引發流言蜚語在街頭亂竄。東大街因為是朔州最繁華的地帶,說書的,刷雜耍的,算命的,賣茶的自然都喜歡把攤子開在這裡。

辰時到巳時這會兒,日頭還沒有升到頭頂,街上的人絡繹不絕。

東大街上通往青雲坊巷子拐角處的一顆老榆樹下常年擺著一個“孔記”條幅的茶攤,準備開工的車夫走卒們常常喜歡花上四文錢聚在這裡喝碗茶,歇歇腳,嘚吧嘚吧最近朔州府裡的大小事。

“聽說那沈家二爺如今發家了,便打算攛掇著家裡分家呢!哼哼,這意思誰不清楚啊,自是不願意自己的銀子落進了彆人的兜裡。”

說話的是一個穿皂色粗布褂子的年輕男子,一雙鼠眼咕嚕嚕轉的極是靈活,袖子挽到了大臂以上,右手上正拿著一把破竹扇子使勁地扇著風。

這人對麵坐著一個貌相粗獷的鄉下漢子,背上的籮筐裡裝著滿滿一筐山梨,他一早便從西郊來了東大街上沿街叫賣,因走的累了,才狠心花了四文錢買了碗茶歇歇腳。

這會兒聽了那皂色衣服的男子的話,蹙著眉頭疑惑道:“俺怎麼聽說那沈家主母對這個庶子並不怎的好,生生斷了這公子的仕途,隻是沒想到這人行商倒是更有一手。”言語中不由得便流露出了繼續對話中人的敬佩之情來。

“對對,我也記得,還是咱們朔州府幾十年難得的解元呢!”旁白一個賣乾果的小夥有些激動地拍了下大%e8%85%bf。

那皂色衣服的男子冷哼了一聲,“這高門大戶裡麵的事情有幾件是清楚明白的,要我說,這主母已經夠仁慈的了,不然大可以從小就不讓他碰書本,自然也就不會有如今這解元的身份了。”

說罷不屑地看了方才那兩人一眼,暗道鄉巴佬就是鄉巴佬,沒見識的東西。┅思┅兔┅網┅

旁邊圍坐的幾個人聽了也都覺得此人說的頗有道理,附和著點了點頭。

突然,從茶攤的另一張桌子上站起一個人來,那人身形高大瘦削,穿著件白色銷金雲紋偏襟直綴,單是氣場便與其他人截然不同,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笑著朝那皂色衣服的男子問道:“你才說過那高門大戶裡麵的事情旁人不好得知,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說的如此有模有樣,莫非你%e4%ba%b2眼見了不成?”

那皂色衣服的男子聽了一張臉立刻漲的通紅,結結巴巴地道:“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來管老子的事!”一雙鼠目陰狠地立了起來。

秦書懷一甩折扇擺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笑眯眯地道:“在下不才,和你方才說的那戶人家裡的幾位少爺都有些交情,孰是孰非雖不敢太肯定,不過也是八九不離十的,看閣下這意思,莫非是與沈家夫人手下的那個奴才相熟?”

在座的眾人在瞧見秦書懷那一身與眾不同的行頭時就已經相信了打扮,聽了他方才的話後立刻把目光轉到了那個穿皂色衣服的男子身上。

有幾個腦子靈活的此刻已然理清了頭緒,頓時鄙夷地瞥了那皂色衣服的男子兩眼,道:“霍小二,你何時發家了啊,攀扯上人家沈府人了,也給兄弟們介紹介紹。”

霍小二明顯有些心虛,可想起上麵人的吩咐又隻能硬著頭皮對眾人嚷嚷道:“鬨換什麼,鬨換什麼!”

在一片唏噓聲中轉過頭凶狠地瞪著秦書懷,“你他媽管老子認識誰了,反正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這個,這個不知身份的狂徒,少胡言亂語地往自己身上貼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兩重,就敢說和人家少爺們認識!”

說著,往秦書懷身上穿的華服直綴上打量了一通,不屑地道:“你若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放著對麵那茶樓不去,能到這裡喝茶來?哼哼,乞丐就是乞丐,穿了龍袍也扮不出皇帝老爺樣兒!”

秦書懷順著他的眼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不覺有些無奈,這衣服可是用他們沈記布莊裡花二十兩銀子買來的淞江三梭布做的,這會倒被人家說成是假的了。秦書懷在心裡盤算著待會見了正主,定要與他好好說道一番,把自己那二十兩銀子拿回來!

秦書懷裝作一副思索的模樣沉默了一會兒,正兒八經地向那霍小二抱了抱拳,頗為誠懇地道:“兄台既然人際如此之廣,想必消息也是靈通的很了,小弟有些事情想向兄台打聽,兄台一定要略施援口。”

霍小二見他服軟,越發肯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大度地擺了擺手道:“你若是請我喝杯茶,我就幫你。”

秦書懷挑挑眉,笑道:“應該應該。”揚聲吩咐了茶攤老板給這張桌子上的人全部添了茶。

眾人紛紛向他道謝。

霍小二見了此時的情景,頗為得意地道:“好了,你有事就問吧。”

秦書懷也不廢話,直言道:“敝人想問沈家宅邸裡有多少處院子,多少間正廳,家裡有多少位主子,沈家二爺何時讀的書,何時考的童生,何時考的秀才,何時考的的解元……”

一連串的發問直把霍小二問的目瞪口呆,一張嘴微翕著遲遲說不出話來。

秦書懷對他的表情很是滿意,笑道:“不知道?嗬嗬,沒關係,我告訴你。”

說罷又甩開了他那把扇子,恢複了方才那幅翩翩君子的模樣,嘴上嘰裡咕嚕地回答道:“沈家內院裡有正院六間,偏院四間,園子裡另有待客的正廳五處,分彆叫攬翠廳,玉輝廳……沈家二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