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1 / 1)

“老姐姐,許些日子不見,我想你想的緊哪!”謝老太太激動地站起來挽了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也是一臉久未重逢的歡喜。

璧容聽得那謝老太太喚大夫人老姐姐,可沈月娘卻是太夫人的孫女,謝老太太的兒媳婦,這輩分上好生彆扭啊。

璧容正胡亂琢磨著,就見右麵坐著的那個穿赭石色遍地錦滾花狸毛對襟長襖的老婦人,在大奶奶的攙扶下也走了過去,笑道:“挺喜慶的日子,你們兩個莫不是還要哭上一報不成。”

“正巧在門口碰上了,就一塊坐了轎子進來。”謝老太太跟太夫人提了一句,便挽過那個老婦人的手,笑道:“這麼大的年紀了,這張嘴可還是那麼厲害喲。”

三個老太太笑著圍著了一團。

“前陣子聽三丫頭說你病了,如今可是好利索了?”太夫人仔細地問道。

謝老太太歎著氣道:“哎,人老了,一個頭疼腦熱也能把人折騰個夠嗆,多虧了月娘在我身邊伺候著,你瞅瞅可是還胖了點!”說著,還真張開了兩臂叫太夫人看。

這時太夫人才想起來正事,忙招手叫璧容過來,給那兩人介紹:“佑哥兒剛進門的小媳婦,莊氏。”又指著兩個老婦人跟璧容道:“這是謝老夫人,月娘的婆婆,這是王老夫人,你大嫂子的大伯娘。”

璧容忙給她們見了禮,那兩個老婦人也都笑著各給了一套頭麵做見麵禮。

這時,璧容發現大夫人並未過來,驀然明白過來,這兩位老太太,本來應該算是大夫人的%e4%ba%b2家,可她們卻都與老太太交好,以姐妹相稱,如此一來大夫人反倒折了一個輩分。

不過太夫人因是繼室,本就比大夫人大不了幾歲,和這兩位老太太站在一塊,反倒顯得比她們還年輕一些。

“老太太,陳夫人還不知道幾時會到,不如咱們先陪著兩位%e4%ba%b2家奶奶去靜風堂說話,您看如何?”等王夫人身邊的媳婦過來接了手,大奶奶立刻轉身去了太夫人身邊。

太夫人聽了點頭道:“好,咱們過去那邊等她。”

王夫人笑道:“等她一會過來,定要好好罰她三杯酒才行。”

於是,一大幫女眷魚貫而出,紛紛坐了各自的軟轎去了唱堂會的靜風堂。

那靜風堂建在臨湖而立的平湖曲苑的最中間,坐北朝南的一排兩層樓的觀戲台,打開寬闊的八扇木雕窗子,便能看見對麵同樣高矮的雕花廊柱的戲台。

觀戲台的屋子四角燒著混了陳皮味道的銀霜炭,即便敞著窗子,也絲毫不覺得冷。正位上擺了四張矮腳軟榻,兩旁靠外又放了幾張黑漆雕花的圓桌,每個桌上各放著五個花瓣形高腳白瓷盤子,擺了香氣十足的菠蘿、蘋果以及一應點心、乾果等零嘴。

太夫人和謝老太太,王夫人分彆坐在了正位的軟榻上,大奶奶、璧容一應媳婦們坐在了左麵的圓桌前,貞姐兒、珠姐兒等一眾小姐、小少爺們則坐在了右麵的圓桌前。

暖閣伺候的丫鬟們早備好了熱茶一一端到各位主子的麵前,大家正有說有笑著,就聽得外麵婆子說了句:“給陳夫人請安。”

隨著打簾婆子的動作,一個穿著鑲金邊秋香色寶瓶紋樣蜀錦滾毛鬥篷的貴婦人,在身後一眾女眷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陳夫人,我們可就等就著你開戲呢!”王夫人站起來,過去拉了陳夫人的手,道:“你可是跑不了要罰酒三倍才行!”

陳夫人忙朝太夫人道:“自然要罰酒,隻是希望老太太看的我給您帶了喜的份上讓我少喝兩杯!”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明所以。

王夫人忙打趣道:“這個耍滑的,來晚了不說,還跟咱們賣起關子了,小心叫你兒媳孫媳看了去背後笑話你!”

王夫人這麼一說,大奶奶才發現雲娘竟然沒有跟來,又聽陳夫人說道喜,忙掩嘴驚呼:“莫不是雲娘……”

陳夫人滿臉燦笑地點著頭:“是啦是啦,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謝老太太聽了笑著挽了太夫人的手,“哎呀,這可真是件好事呀!老姐姐,我們在這給你道喜了!”

☆、第60章 正月堂會(中)

大夫人知道了雲娘有孕,立刻就趕了過來,麵上掩不住的欣喜,一進門就坐在了陳夫人身邊,好一通噓寒問暖,若是此時來了個不知情的,指不定還以為是陳夫人老蚌懷珠。

不一會兒,有穿著棗紅色素麵長襖的婆子走了進來,宏哥兒一把從圓凳上跳下來,搶過那婆子手中的燙金帖子,有模有樣地走到太夫人跟前,彎腰低頭道:“請太太們點戲。”

夫人太太們見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離著最近的陳夫人稀罕地一把將他攬過來,在腦袋上胡嚕了兩把,調侃道:“喲,這是哪裡來的俊小生,今個兒可是換了你給我們唱戲?”

宏哥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陳夫人懷裡,悶聲說了句:“其實,其實我是想點戲聽。”

大夫人聽了,冷冷地瞪了三奶奶一眼,厲聲道:“你這娘怎麼當的,還不快把他拉回去!小心衝撞了幾位太太。”

宏哥兒聽了渾身一個激靈。

“不礙的不礙的。”陳夫人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見懷裡這個一身紅色錦服喜氣洋洋的小子與自己如此%e4%ba%b2近,心裡像抹了蜜一樣,巴不得沈雲娘這胎也能生下個這般可人的孫子來。

笑著問道:“你替你未出世的小表弟點出戲如何?”

宏哥兒一聽頓時兩眼冒光,“太太讓他們唱薛仁貴三箭定天山吧,小表弟肯定也和我一樣喜歡。”

陳夫人聽了笑著道:“好,好!就點《定天山》了,保佑雲娘也給咱們生個小將軍來!”

宏哥兒立刻學著戲園子夥計的模樣喝了聲喏,拿了戲單子給了剛才那個請點戲的婆子。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歡快極了。

隨著鑼鼓一聲響,戲台上鈧鈧鏘鏘地奏了起來,幾個武生模樣的戲子又是翻跟頭,又是舞刀弄槍地好一通耍,女眷們自然是不愛看這種武戲的,故而除了宏哥兒幾個男孩子興奮地叫著好,其餘人都一堆堆地閒聊了起來。

“你不知道,雲娘嫁過去這些年連生了兩個,都是閨女,陳夫人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怎麼想的咱們可就不知道了。”四奶奶一邊嗑著瓜子,側著頭跟璧容說著話。

璧容順著四奶奶努嘴的方向看了一眼,對麵孩子桌坐著兩個模樣秀麗的女娃娃一個穿銀紅滾邊交領褙子,梳著垂鬟分肖髻,髻上彆了兩支珠花,正是金釵之年,另一個年紀小些,穿鴨黃色小襖,梳著卯發,都長著一雙鳳眼,隨了沈家的模樣。

“聽說今年秋闈四爺要去應試,我看過不了多久就要改口叫你舉人娘子了!”同桌的一個年輕夫人笑著打趣道。

“不過是去試試手,開開眼界,哪裡就有你們說的這麼了。”四奶奶聽了立刻把剛才的話忘到了一邊,嘴上連連謙虛,臉上卻是掩不住的歡喜。

“這要說起來,你們家這一輩可是個個讓人羨慕的緊,大爺就不必說了,我記著沈二爺當年也是個頂出名的,十來歲就考中了解元,可是轟動了咱們朔州府呢!”

這聲音不大不小,這邊幾張桌子坐著的夫人紛紛抬起了頭,有的看向了旁邊的三夫人,有的看向了璧容。││思││兔││網││

璧容看了一眼剛才說話的夫人,二十來歲的年紀,隻記得是謝家的一個媳婦,穿著件玫瑰色團花紋對襟褙子,顯得身材略微有些臃腫,嘴裡嗑著瓜子,臉上的表情很是隨意。

一句話,既明著把話扔到了沈君佑這個流言頗多的人身上,又暗著沈家的三兄弟諷刺了三爺的沒本事。

不過有句話道“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既然看不出彆人的敵意,不如大大方方的地接招,以不變應萬變。

璧容保持著麵上的平和,回道:“我們二爺渾身銅臭,哪裡是入仕的料,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碰上運氣了,可不能和大哥四弟相提並論。”

反正四奶奶願意說話,索性就拋磚引玉,送她個方便。

大家聽了忙說了幾句個人有個人的命途,強求不得,然後樂嗬嗬地又繼續說著今年秋闈的事情。

璧容不動聲色地繼續喝著茶,目光流轉,由始至終三夫人臉上一直是淡淡的,恍若說的一切都與她不相乾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戲台上又換了彆的戲,戲台上正演著一個穿華麗衣裳的旦角在院中遊玩,望著滿園春色的景致,不由得想起自己整日埋首在繡架子的閨房寂寞,憂上心來,伏幾而眠。

璧容仔細聽了聽,不由一顫,竟是唱的越劇戲種的名曲《還魂記》,此刻用這高亢激昂著稱的戈陽腔唱來,倒是把杜麗娘心中的苦悶無奈表達更為感人。

不一會兒聽見一個甚為悅耳的男子聲音唱道:“憑幾假寐小軒窗,忽地淩風身飛揚,朦朧中飄落花園中,莫非神遊在他鄉。”

身邊幾個奶奶們聞聲忙都好奇地轉過頭去,隻見台上走出來一個穿石青色素麵直綴的書生,手中拿著一把折扇,可不正是那柳夢梅。

兩人你瞧我、我瞧你地好一通轉,隻聽那小生道:“小姐呀,似水流年休虛度,莫負了這醉人春色、大好時光。”

一時間屋子裡鴉雀無聲,一眾太太們都停了手裡的動作,專心致誌地看起了戲來,璧容正聽得認真,旁邊的四奶奶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道:“也不知道是誰點了這麼出戲,可是忘了底下還有坐了這麼些個半大姑娘呢。”

璧容聞聲心裡一驚,四奶奶這話說的怎麼有些意有所指呢。裝作無意地往對麵桌子看了一眼,卻正好瞧見穿著鵝黃色繡淨麵四喜如意紋交領褙子的貞姐兒拄著下巴,一副身臨其境的模樣,隨著台上的戲文,時而豔羨,時而嬌羞。

此時,耳邊恰好聽到那旦角咿咿呀呀地唱道:“見書生,文質彬彬性溫存,含情脈脈意深長。”

璧容心裡咯噔一聲。

後頭唱了什麼她是一句也聽不下去了,雖然也知道自己這般有些多管閒事不說,搞不好還要被彆人倒打一耙,可不知怎麼的,就是忍不住心裡的波瀾連連打量對麵的貞姐兒。

直到大家鼓起掌,台上又鑼鼓鈧鈧地換了戲,而貞姐兒也再無其他的失常表情,有說有笑地和旁邊謝家的兩位小姐說起話來,璧容這一顆吊著心才輕輕放了下來。

許是剛才聽了那小生細膩的嗓音,新換上的這沉啞的老生調便頓時沒了意思,屋裡又開始恢複了嘰嘰喳喳地說話聲,更有小孩子跑到幾位嚷嚷著什麼時候開飯,太夫人笑著讓大奶奶去攬翠廳準備開席。

因太夫人發了話,台上的戲隻唱了一半就停了,管事婆子端了個放著五十兩銀子的紅漆描金木托去對麵戲台打了賞,後台的戲子們由班主帶著一應出來跪下謝了恩。

大夥魚貫而出,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