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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的時候,在我知道情為何物的時候,他就凝固在每一晚的夢境裡,永不老去。我愛他就像愛著我自己,所以我不需要回應,也不會再怕傷害和彆離,因為這是我一個人的悲喜,由始至終都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傅柔然終於站起身來,“我懂了,祝你一路順風。”

在孟皖寧上了車廂之後,傅柔然才對身邊的人嗤笑,“你看看你老了果然魅力大減吧

她終於審美疲勞不迷戀你了。”

林中桓的眼神追隨著逝去的車影,%e5%94%87角有若有若無的笑意,“其實她早該清醒了,喜歡我才是不幸的開始。”

“可你再也來不及對她說,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微笑,臉上平靜而淡然,“來不及說什麼?她又需要知道些什麼?”

她低頭,“至少你應該告訴她,她在你心底一直是個特彆的存在,並不是事過了無痕。”

他依然微笑,眼睛似被夜霧籠罩的海,讓人無法看清裡麵的底色,“那又有什麼關係?如今她肯成全自己,就是成全我。”

“那你又為什麼義無返顧地離開君臨,連你父%e4%ba%b2唯一的遺願都不肯遵守?”

他的臉上是渾不在意的笑,“我不也為了你放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傅柔然愣了愣,然後苦笑,“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在你心裡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他臉上是償所願的笑意,“做你頃刻間最想做的事,就是最重要的。”

所以不計得失,不計後果,甚至不計他自身的悲喜……

兩人走出候車廳的時候,才知道外麵下起了瀟瀟的冷雨。雨簾裡麵還泛著淡淡的白霧,將一向熱鬨喧囂的街市渲染得清冷迷蒙,而行人匆匆,行色各異,頭頂的雨傘似一個個溫暖的小房子,將這世界切割成兩半,然後兩個世界裡的人相望再相忘。

傅柔然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接下來去哪裡?”

他笑得很溫柔,“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

她隻覺得眼睛一熱,喉嚨一堵,幾乎有些控製不住自己。她轉頭去看那細如牛毛的雨絲,那一陣陣的涼意縱橫在臉上,叫人清醒又意興闌珊。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溫柔過,可她寧願他永遠都不要這麼溫柔。

他們去茶樓喝茶,是一家新開的茶樓,裡麵非常典雅清靜。他點了一杯苦丁茶,他一直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一口一口啜著那苦後帶著微微甘甜的滋味。

晦暗的光線,氤氳的熱氣,愈發讓人懶懶的,而時間像是在這裡凝滯不前,可以讓人瞬間想起很多遙遠的過去,也可以讓人什麼都不想,隻把自己極其放鬆地癱在古樸的藤椅上,徹底放空自己。

傅柔然幾乎疑心對麵坐著的人睡著了,也許那裡坐著的人早已離開,留下的隻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影子。她捧著散發著茉莉清香的茶杯發怔,她想起很久以前她跨越大半個城區去和他小聚,那天他們做了很多吃的,然後去郊外遊玩。那天天氣非常好,風清日朗,鳥鳴啾啾。他們走過那條曲折而幽深的小路,然後拾階而上,有風吹過,落紅成陣,灑在上麵,仿佛鋪就了一層綿密而柔軟的地毯。

他們就那樣並肩走上去,那一級級的台階仿佛沒有儘頭,伸展向未知的遠方。可她心裡是歡喜而寧靜的,隻願就那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可實質性的路不管多遠,總會有到達的那一刻。他們還是走到了山頂,他和她並肩而立,茫然而專注地望向遠方,風吹起他們的頭發,林梢偶爾的回響似乎是誰的抒情歎息。

她一直站在那裡呼吸著郊外新鮮清潤的空氣,卻沒注意到他聞香而去,很快摘了一大捧茉莉放到她的手裡。突如其來的馨香滿懷讓她幾乎有些怔住。她欣喜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茉莉?”

他“哦”了一聲,樣子無辜又有些漫不經心,“原來這是茉莉,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靜靜地望著他。他總是這麼近又那麼遠,讓人迷惘而惆悵,可她那樣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她身邊,讓她又難受又好受。

她曾以為她會一直過著那樣的日子,即使他總是心不在焉,沉默寡言,可她已經很知足。

她不知道有些時光是絕版的,擁有過一次已經是奢望,而下一次如碧海茫茫,此生無望。

她不懂,他已經離她那麼遠,怎麼還能離她越來越遠,遠到遙不可及。

她還沉浸在回憶裡不可自拔,他卻忽然站起身,他說:“我得先走了。”

她心裡莫名地一慌,“你要去哪裡?”

他似乎笑了一下,“你忘了,今天是我媽去世一百天。”

她怔了一下,有些無措地看著他,但不等她說話,他已經很快走掉了,甚至沒有留給她一點緩衝的時間,就那樣瀟灑而決絕地離開。

雨絲一點一點地濡濕了墓碑,也濡濕了上麵鑲嵌的照片,讓已經逝去的容顏變得模糊而迷蒙。他並沒有跪在那裡,隻是輕輕地坐下來,像是和久未相見的朋友促膝聊天。

雨絲沾在枯萎的草上,晶瑩透亮,倒像是春日的晨露。環顧四周,山間茫茫,一切都被細白的水汽和霧氣籠罩著,他的衣服也早已被綿密的雨絲一點一點地濡濕,黏在身上,冷到骨髓。但他一直是微笑的,他緩慢而不間斷地跟照片上的人說話。

“媽,你看這是百合花,我把它給你帶來了。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很喜歡它,因為它的花語是百年好合。”

“今天是冬至,你從前總是煮湯圓給我吃,但我總是不喜歡這些甜膩的東西。你說喜歡吃甜食的人大多比較單純,比較容易快樂。我從來就沒有回應過你的話,可我一直記得你會在我身後喃喃自語,你說如果覺得生活有點苦,那就吃點甜的吧。”

“你從前最喜歡的小白在你走後一個月生了一窩貓仔,可它自己卻很快走了,走得很安詳。我想它或許是在用自己的命來換那麼多的新生命,當使命完成後,它終於含笑而逝。”

“我想我也已經得償所願,所以我也該走了。不過你放心,我還不會這麼早去和你會麵。我隻是要離開一陣子,要去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何時會再回來和你相聚。”

“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你放心。醫生說我需要好好調養我的身體,也許我會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休養生息。我走後,你不用太想我,因為我們其實一直都在一起,對不對?你從未走遠,而我永遠也走不出你的視線。你隻需耐心地等著我,等著我回來的那一天。”

雨不知何時已停了,而他身上依舊又濕又冷。他最後一次撫摸墓碑上的相片,湊上前輕%e5%90%bb,嘴%e5%94%87冰涼而麻木。

這是他長大以後第一次%e4%ba%b2%e5%90%bb自己的母%e4%ba%b2,卻隔著黃泉碧落。今夕何夕,風吹雨滴。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他經常在這樣潮濕陰冷的天氣裡練習毛筆字,母%e4%ba%b2總是在一旁含笑凝望,什麼也不說,就那樣久久地凝望,似乎這就是她的一切。總是等他寫得手指僵冷,她才恍然驚醒地端出早已備好的藥膳給他吃。

他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原來她曾凝望的是她的今生前世。

她曾那樣癡心而無悔地等著那個人,可即使那個人再次與她朝夕相對,她還是寂寞如斯。

而他卻是真正屬於她的,她這一生有他便是活下去的憑借和理由。

但他即使與她相依為命,卻從未真正交心。他越長大就越對她冷漠疏離,他總是傷她的心,而且總是刻意忽略她的黯然神傷。

她大概死也不明白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可他又何嘗明白。

他不明白為何她能數十年如一日地癡癡等候,那個人甚至都幾乎記不起她的存在。他不明白她已經獨立自主了這麼多年,為何那個人隻消一句話便可以讓她毫無芥蒂並歡喜無限地“回歸”。

他真的不明白,所以他乾脆永遠也不明白,這樣他便可以有完全的“自我”,不用再受任何的困惑。他不要任何人“侵蝕”他的世界,隻有把自己封閉起來,才會得到安寧。

也許是他錯了,可命不由人,他也隻好一錯到底。

也許終有一天他與她會促膝長談,彌補所有遺憾。

他最後一次深深凝望那張沉靜而柔和的臉,然後慢慢地走下山,重新回到滾滾紅塵。

黃昏的時候,傅柔然收到一條短信,內容非常簡潔,“我走了,多保重。”

她一直看著那簡單明了的幾個字,直到屏幕都暗淡下來,才輕輕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不可以不走。傅柔然知道他是一定要走的,所以她連當麵說的機會都沒有。

林中桓走的那一天天氣很好,和孟皖寧走的那一天形成鮮明的對比。他不知為何有一種微弱的滿足感,好像每一次都是她先離開他,這樣多好,他永遠不用麵對她不舍而憂傷的臉。

她曾經說過不愛她就放了她,這一次他終於沒有讓她失望,也沒有讓自己失望。

這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決定。

☆、第四十二章 (2)

在一月料峭的寒風中,皖寧給黃鶯鶯打了個電話,告知對方自己已經到達目的地。黃鶯鶯明顯被驚到了,“哎呀媽呀,你丫這速度夠嚇人的!還好今天周末姐姐我休息。等著啊,我換件衣服就來。”

皖寧坐在候車廳裡來回交替地搓著手,不覺微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迫不及待過,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與故友重逢,就不可抑製地激動。

其實當年她在學校裡雖然人緣一直不錯,可其實並沒有幾個私交甚好的,而黃鶯鶯真的算是一個特彆的存在。不管是那時年少為愛癡狂,還是如今年華漸老愁緒滿懷,她都是一個見證人,穿梭在過去和現在,當然還有未來。想到這裡,心就覺得暖暖的,滿滿的。

候車廳裡暖氣很足,她身上漸漸回暖,正琢磨著要不要把外套給%e8%84%b1了,然後一眼就看見了黃鶯鶯。

不知道為何,隔了久遠的悠悠歲月,隔了此去經年的物事全非,可偏偏一眼就能認出

黃鶯鶯來。儘管即使曾經的稀疏黃發已經換成了成熟的*浪,曾經稚嫩無暇的臉蛋抹上了胭脂水粉,可就是能在芸芸眾生裡一眼認出來。

而黃鶯鶯也一眼認出她來,笑著說:“你怎麼一點兒也沒變啊?”然後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皖寧在黃鶯鶯的懷抱裡忽然流下眼淚,卻笑著說:“我還是那麼土,你卻變得有女人味兒了。”

黃鶯鶯輕輕鬆開她,然後順手拿過她的行李,“嗨,我哪有什麼女人味兒?要不然怎麼著也得有男人把我收走了吧。”

皖寧笑,“那是他們沒福氣,這世上有一種女人他們隻配錯過。”

黃鶯鶯大樂,“這話我愛聽。”

走在江南青石板的街道,聽著偶爾從半掩的老屋裡傳來的二胡聲,皖寧覺得這裡真的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所在,即使正在行走的人衣著和舉止都透著濃濃的現代氣息,可感覺仍像這裡的一山一水一樣,寧靜雋永。

黃鶯鶯挺得意的,“這裡還不錯吧?”

皖寧認真地點點頭,“是挺好的,美中不足的就是賺不了大錢。”

黃鶯鶯白了她一眼,“剛想誇你有眼光,結果你馬上就開始揭我